《上上之选》飞壶

6、第 6 章

　　厉无痕已在孤叶山庄内。

　　菊园，小亭，云淡风轻，小童正围炉煮酒。

　　方才那年轻人在亭中坐下，斯斯文文地道：“在下姓秋，单名一个梵字，梵天的梵。”

　　佛教教义中，大梵天乃是释迦牟尼的护法神，位于“诸天”之首。他这名字本来也没有什么，经他一解释，倒是大气得很。

　　他见厉无痕不予理睬，又道：“若在下看得不错，姑娘可是峨嵋派的厉女侠？”

　　厉无痕一口酒差点喷出来，冷冷地道：“女侠不敢当。你若好心，把秋闻鹤的事告诉我便成。”

　　“这个不难。”秋梵收敛了笑容，轻轻一击掌，童子便退下。

　　然后，他站起身来，负手立于亭边才道：“家丑不宜外扬，厉姑娘方才想必已知道，秋岑是孤叶山庄庄主的二伯，而厉姑娘所找的秋闻鹤，却是秋岑当年……跟人私通所生。”

　　“什么？！”厉无痕几乎跳了起来，“你是说这庄里的秋老爷子是秋闻鹤的老爹？”

　　秋梵颌首，“其实论辈份，我还需要称秋闻鹤一声‘大伯’，只因我是庄主的长子。”

　　厉无痕哪顾得上他们这许多牵丝绊藤的关系，喜出望外道：“很好！秋老爷子既然过世了，做儿子的哪能不回来奔丧？”

　　只要秋闻鹤一露面，她便可以将信交给他，结束这累月的苦役。

　　她过于忘形，秋梵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忽然道：“在下冒昧，不知厉姑娘急于找秋闻鹤……”

　　既然是“冒昧”的话，当然不能问得太明，他适可而止。

　　厉无痕道：“看你好心一场，我告诉你也无妨。我师父要我送一封信给那老混帐。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但信却必须亲手交到他手中，而且一日找不到他的人，我便一日不得回返师门。”

　　她一说这些，心中的郁郁之气又翻涌上来。

　　秋梵淡淡一笑，“原来是这样，难怪厉姑娘如此……倘若换了我，恐怕将地皮都已掀翻。”

　　他走回石桌边坐下，又道：“不过眼下厉姑娘更可放心了，因为我们也在派人找他。”

　　厉无痕睁大眼，“你们？”

　　秋梵又点头，缓缓道：“秘不发丧是另有缘由，但纵然想瞒天下人，也绝不愿瞒他——诚如厉姑娘所言，老爷子既然过世了，做儿子的又岂能不回来奔丧？这孝义人伦我们还不至于阻断。”说到这里，他似乎叹了一口气，才又淡淡续道：“只等他一回来，便可将老爷子入殓安葬了。”

　　他这些话说得也算合情合理，但厉无痕却大摇其头，“你们如此行事可真够蠢！”

　　秋梵的脸上一僵。

　　厉无痕道：“你们既然也想找到他，何不把他老爹的死讯告诸天下？这样无论他在天涯海角，都一定会回来的。但眼下你们秘不发丧，却宁愿派人大海捞针地去找，这样做，不是蠢是什么？”

　　她说完这些，意犹未尽，忍不住又道：“何况秋闻鹤并不是出名的大人物，我可已经吃够他的苦头了，我奉师命下山找他，足足找了十个多月，到今天都还没有找到！”

　　“厉姑娘从未见过他，情有可原。”秋梵居然笑了，“但我们不同。我那位大伯也在孤叶山庄长大，他的出身虽不那么光彩，但跟我爹总也算是堂兄弟。他早年的一些脾性，我们都知道。”

　　童子离去，小炉的火已经熄了，热酒变成了温酒，他替自己和厉无痕又斟满了一杯。

　　“所以派人去什么地方才能找到他，我们还是有一些把握的。”

　　厉无痕的心思全扑在了秋闻鹤的身上，早把圣王坠在孤叶山庄现迹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原本就不信有关圣王坠的传说，自然更不会把这两桩事联系在一起。

　　秋梵忽然道：“在下知道厉姑娘现在一定只想等着他露面，这样吧，孤叶山庄内别的不多，用来招待宾客的空厢房却实在有很多，厉姑娘若不嫌弃，不如在庄内小住，在下陪你一起等。”

　　他这个提议倒很不错，厉无痕若不答应简直像跟自己过不去。

　　因为圣王坠的事，孤叶山庄周围百里的土地都已变得跟寻常时很不一样，尤其是挨最近的那个小县城，来了许多易装的陌生客，仅有的几家客栈都早已爆满，就算抬高价钱也只怕找不到地方可住。

　　厉无痕不知是不是忽然福至心灵，想到了这一点，反正她很痛快就答应下来。

　　秋梵陪着她去“听涛小院”。

　　听涛，是听松涛，这处院落就在孤叶山庄的最西面，挨着一大片郁郁苍苍的墨松林。

　　厉无痕半只脚刚踏进听涛小院的门槛，“嗖”的一下，破空之声便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