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人间》时恨晚

16、逃兵

　　郭世轩不在的日子，时光变得漫长和悠闲。
　　整个周末，除了打扫郭世轩的卧室，杨希都在打理她的玫瑰。气温慢慢地升高了，花儿们盛开得更加热烈了。四月本来就是最美的花季，她给每一株花都仔细地修剪、施肥，拍照片，然后上传到自己的博客，记录这一个星期的园艺成果。
　　周日下午，收到林元畅的电话，说已经在机场了，但是郭世轩没说回去的安排，到时候再打电话。杨希估摸着他是不是还在生气，有可能不回来吃吧，但还是准备了食材。到6点还没有音讯，她便给自己做了简单的鸡蛋面，正吃着，手机响了，她以为是郭世轩或者林元畅，赶紧拿起来看，一看很生气，居然是李云翰，她于是挂掉了。过了一会，他发过来一条短信：我一会回家了，有饭的话给我留一口。
　　她才想起来，原来已经是4月18号了。什么叫有饭给他留一口？凭什么他以为她还会给他做饭？！
　　她气得肺都要炸了，回信过去：我已经搬走了，以后不要打扰我的生活！我的卡号你知道，一年之内必须把50万还给我！
　　李云翰再无消息。
　　她怔怔地看着手机，突然流下泪来。面也吃不下了，起身来，在餐厅里走了走，觉得很闷，于是开了门，走到台阶两边的廊下，去看那些夜里依然盛开的玫瑰，去闻那清幽的芳香，但是依然止不住泪，浑身无力的感觉又涌了上来，她便在台阶上坐下了。
　　入了夜的石阶很凉，她抱着膝，把自己倦成一团，觉得自己很累，很茫然，回不到过去，也看不到未来。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突然有两道闪亮的灯光刺痛了她的眼睛。因为之前流了很多泪，眼睛又干又痛，她只好用手挡在眼前。适应了一会，她把手放了下来，才发现熟悉的香槟色劳斯莱斯已经停在自己面前的台阶下了。
　　不会是郭世轩回来了吧！她大吃一惊，赶紧用手抹了抹泪痕，站了起来。不料站起来的时候太用力了，加之坐得太久，腿部有点麻木，重心不稳，差点摔了下去，还好自己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了旁边的栏杆，但是样子也非常地狼狈！
　　车门开了，小朱和林元畅从前座两边下来，林元畅正要去开后座的车门，车门却迅速地被打开了，下来的正是郭世轩。
　　杨希只觉得自己丢人丢到瓜哇国去了，抓着栏杆站定，扯出一个微笑：“回来啦，怎么没提前打个电话？”
　　郭世轩看了看她，神色不辩喜怒，径自进屋去了。
　　林元畅走过来，端详着她：“你坐在这里干嘛？为什么不接电话？”
　　杨希才想起来，手机扔餐厅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噢，我把手机放在餐厅了，我以为出来散个步的功夫没什么事。”
　　林元畅说：“散了一个多小时？”
　　杨希只好装糊涂：“有这么久吗？对了，郭董吃过饭没有？”
　　林元畅说：“飞机上吃了一点，一会你再问问。以后手机要随身带，知道吗？”
　　杨希点点头，赶紧进屋去了。
　　小朱把行李箱放在门厅，两人便走了。
　　杨希关了门和花园的灯，一看郭世轩上楼去了，飞快回自己房间洗了把脸，然后打内线电话上去：“请问，要准备晚餐吗？”
　　“这还用问？多久能好？”郭世轩的口气和平时一样。
　　杨希觉得再听到他的声音真好，至少她有事做了，也不用一个人呆着了，马上说：“半个小时左右。”
　　然后就跑到厨房去忙活起来了，好几年的家庭主妇经验让她迅速地做出了三菜一汤：葱爆羊肉、干贝蒸鸡蛋，西芹百合，丝瓜竹荪汤。
　　很快郭世轩就下来吃饭了，仿佛飞机上的东西一点没吃。杨希也觉得饿了，于是和他一块狼吞虎咽起来。
　　“你刚才坐那干什么？”郭世轩问。
　　“啊？”杨希抬头，想了想说：“我散步走累了，就在那坐一会。”
　　“说实话。”郭世轩说。
　　实话？实话一说，不就拆穿了工作简历的谎言？杨希只好岔开话题：“三亚很热吧？我给您准备的短袖派上用场了吧？”
　　“怎么不叫我的名了？”他看也不看她，自顾自地盛了一碗汤，喝着。
　　她暗暗叫苦，无语傻笑。
　　“你父母是做什么的？”他又问。
　　这下可以说实话，杨希终于松了一口气，说：“他们都是公务员，我妈已经退休了，我爸年底也要退了。怎么，还要查户口？”
　　“招人当然要查清楚背景。你没有兄弟姐妹？”他理直气壮，继续问。
　　她说：“没有，计划生育你听说过吧？如果超生要被开除公职的。你呢？你家肯定超生的吧？”
　　“我？我有一个哥，两个姐。我爷爷更牛，5个儿子，他才不管什么计划生育，总之就是家里人越多越好。”他说。
　　她惊奇：“哇，好大的家族！那你怎么一个人住？”
　　“他们都不愿意回国，说北京空气太差，交通又拥挤。只有我没成家，他们就集体通过这个理由，又把我轰回来了。”他说，表情郁闷。
　　她吓一跳：没成家？！林元畅可不是这么说的，敢情他想骗她？她忍住没问，准备明天问一下林元畅去。
　　“你老家是哪的？”他又问。
　　她说：“你猜。”
　　“南方。”他笃定地说。
　　她便告诉他，一个南方的城市，那里是多么地山清水秀，人杰地灵。
　　“你怎么不回去？地方这么好，父母又在。你一个人，这样在北京漂着也不是个事儿吧？”他说。
　　她一听，倒像是关心她的话，但这话让她很难过，她倒是想回去，但是不敢面对年迈的父母，不忍心让他们伤心啊。低了头假装专心吃饭，说：“也许每个北漂的人，都是有苦衷的。”
　　“苦衷？我看是不敢面对现实。”他说着，放下筷子。
　　她一惊，他是指什么？没敢接话，他端了水杯便出去了。
　　剩下她一个人坐在餐厅里发呆。她要怎么面对现实？怎样面对自己之前和之后的人生？她要怎么做？现在的她没有一点勇气，她只想做个逃兵，先养好伤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