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翡翠妖橘子

11、操偶师

　　沈秋背了半人高的藤箱走在山路上，路过一方水潭的时候，他走近水潭边用手拢了水细细洗去脸上的化装。待他重新将脸抬起来时，那一张和先前除了一对神采奕奕的眸子，便无半点相似。他掀开藤箱的盖子，从里面拉出一具套着红色喜服等人大的木质人偶来。那人偶制作精细，手脚关节都用机关连接，上面系了细细的鱼线，通过拉扯鱼线，便可使人偶行动如生。

　　“我只需要你做三件事……”那时委托人与他隔着茶馆包间的竹帘，刻意压低了嗓音，听不出原来的声音。
　　“第一件，扮作一个叫沈秋的十五岁少年……”
　　他照着对方给的画像给自己勾了上吊的杏眼，又在锁骨下方用朱砂调的颜料点了红痣。
　　“第二件，找到一个牌位，然后……”
　　他将涂有白磷的符纸与沈秋排位上原有的混作一处。时值夏日，白磷很快自燃起来，他故意发出大叫，让右火巷的人目睹了这一幕。
　　“第三件，也是最重要的一件，准备一具穿了大红喜服的人偶……”
　　半夜时分，他背着藤箱爬上了天井中的大榕树。榕树树冠枝叶茂密，正是最好的隐匿场所，即使站在树下也难以发现他的身形。然后，他缓缓将穿了大红喜服的人偶吊下去……适逢丫鬟阿绣路过，顿时就被吓得慌了，顿时被吓晕在树下。
　　他本要收了人偶悄悄溜回住处，却看见管家阿严偷偷摸摸背了一具凤冠霞帔的少女尸体到了树下，还将人挂在树上，用树的藤须缠好少女脖颈，做成鬼神杀人的模样。
　　他悄悄爬到挂少女的枝干边上，赫然从领口发现了十个手指掐痕。
　　第二日，管家与他拉扯间，见到那枚红痣，果然大骇。忽然失心疯了似地跑到榕树下用手刨土，然后扯着一条破破烂烂的布后仰跌进井里。虽然当时马上就有人救，但捞上来的时候竟就没气了。他呆愣愣地站在井边，忽然间脚下的青砖一点青绿，低头一看竟是一只踩烂的小浆果。他捡起来嗅了嗅，有些微微的辛味。
　　他最终在右火巷的角落里找到了那株植物，树叶狭长，纸条上结了一串串青果。
　　马桑，又名紫桑，辛，苦，寒，有剧毒，可治癫症，过量易致癫。
　　他手中攥着一枚小青果回头了第二进的天井，远远看见顾少爷一个人呆立在靠近榕树的通廊边上，微微仰头看着那巨榕的树冠和垂须，天光落在那清秀的面孔上，竟是一个隐隐约约的笑意。

　　操偶师回去之后神秘人便送来了事后的赏钱，厚厚一包，足够他半年无忧。
　　“世上本无鬼，暗鬼自心生。明明并不是高明的局，为什么一个个都入了套呢？”他对着竹帘后的身影感叹。
　　“因爱而生忧，因忧而生怖。若无恩爱会，无忧亦无怖。”那人低声回答，依然是压低了听不清本音的气声。
　　他目送着神秘人离开茶楼，黑色的斗篷，脸藏在兜里下面，那人径直钻进了一辆马车里。里面有人为他掀开了帘子，一截藕色的衣袖，上面绣了桃花，一闪而过。

　　三年之后，操偶师再次路过麒麟村，一顺脚又来到顾厝之前。只见宅子还是那座宅子，只是牌匾已换成了林府。向村人打听，之说顾厝出了鬼事没多久，顾少爷便卖掉了宅邸遣散了家仆，只带着随侍丫鬟阿绣离开了。没有人知他去了哪里，有人说他上了北平，也有人说他去做了丘八，也有人说他死在外面的战乱里。
　　据说新的主人搬进来后，这座宅子便再也没闹过鬼。
　　有人说，那是新主人请的道士了得。
　　也有人说，沈秋的怨气平了。
　　操偶师离开了麒麟村，再也没有回来。
　　至于他与顾少爷不久之后在苏州的相逢，那便又是另一个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