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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少年风行Ⅰ ...
胆怯、懦弱、恐惧。
我们都在惧怕世界上某些,有些人伪装、逃避,直到逃无可逃,挥刀而就。
而那些挥刀的人,成就了我的英雄梦。
——森罗道狐
01
天威三十年,边境战火纷扰,在上一场战事刚平息后,彪悍的天虎族虎视眈眈,蓄势待发。
秋末,天虎族发起进攻,一直攻到威海关,被镇远大将风将压在了威海关。
风灵拿着披肩轻手轻脚走近风将,小心翼翼给他盖上,风将撑着下巴凝视着桌上的地图,一动不动。风灵又轻手轻脚端了茶小声地放在风将右手边的桌子上,然后走到一边坐好,从口袋里抽出一卷席绢,慢慢展开,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那是刚才进帐前负责信息的张大兵给她的,说是京都朋友给她写来的信。
明明是很高兴的事,风灵摊开席绢,细细读完,叹了口气。
风将扫了她一眼:“怎么了?”低沉略带嘶哑的声音里带着疲惫。
“还不是商文白和荣子诚这俩破小孩!”
风将直起身子,端了茶杯,吹了下,轻啜一口:“唔。”他在等风灵自己开口和他说。
风灵看风将停了思考,跑过来,坐在风将身边:“风将风将,你说怎么安慰失恋的人?”
风将眉毛一挑,看着自己的这个养女,不仅喜欢直呼他名,还喜欢用这些问题问他,当下这个问题还真的问倒风将了,他堂堂一个大将军,哪里研究过怎么安慰失恋的人?
“谁失恋了?”风将簇簇眉,想起京都里那个总爱穿白衣,一直陪在皇十九子荣子诚身边的少年了,似乎是倾慕着赵文家的小闺女,“商文白?”
“也对,也不对。”风灵摇着手指,看风将一个劲看自己,扑哧一声笑了,笑完以后却显得有些扭捏,“准确来说,是两个人都失恋了……”
“嗯?”哎,作为一个收养了风灵的大叔,风将表示对这些少男少女的爱情史着实很迷糊,“除了商文白,还有谁失恋了?”
“荣子诚啊,一年前我从京都离开的时候,他和我说要娶我,我拒绝了。然后然后……今天商文白信里说最近荣子诚很忧郁……”
风将挑眉,自己还真没听闺女讲过这段。
“你说都一年他怎么还没放下呢?我是要做大事的人,万一哪天我战死沙场了怎么对得住他是不,风将?”
战死沙场?
“胡闹!”
听得风将一声喝,知道自己失言的风灵吐了吐舌头,直往风将怀里钻,使出最能对付风将的那套办法:“爹亲,女儿知道错了,可是自古女兵也不少啊,男儿能做的事,女儿也能做,您不是常教导我吗,要……”
一声爹亲,风将心里顿时软了,可是一听自己这闺女似乎还真的铁了心要上战场,刚松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战场,岂是你那小脑袋瓜里想的那样!一边去,明儿个,你就和信差一起回京都去。”
“我错了我错了,爹亲不要赶我走!”风灵连忙讨好地坐到自己位子上,朝风将露出一脸笑容,“我现在安心读书,等会还要跟着大兵叔叔去练射箭呢,爹亲我就这么点爱好,出嫁之前你就随了我吧……”
风将一向拿撒娇的风灵没办法,当下只好摇摇头,随她去了。他端起杯子走到窗户边,轻轻推开一条缝,仰着脸看着天空。一阵冷风顿时吹了进来,风灵缩缩肩膀,跑去拿了大衣直把自己往衣服里裹,一边嘴里抱怨着:“才秋末啊,怎么就这么冷呢……”
“今年冷得比较早啊,北边已经冻上了,真落上雪……”风将睫毛眨了眨,眯了眼,灰色的天空里似乎有白色的雪珠一点一点飘落下来。风灵接过话头:“是不是下了大雪,堵了他们粮道,没粮了他们就会输啊……”
“有这个可能……”风将关上窗,走回桌边,坐好,“但是,大雪也会让清域河冻成坚硬的冰路,能成功把天虎族堵在威海关,就是靠了这一条汹涌澎湃的大河。这条天然的屏障一旦消失,恐怕……”
“再加上没粮,恐怕他们会疯了一样踏冰而来!”风灵蓦地喊出口,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她跟着风将出入战场少说也有三年了,却从没觉得有哪一次的情形可以比现在还糟,“威海关本就是易攻难守的啊……爹亲,你上书请求援兵了吗?”
风将用手轻轻扣在桌上,目光定在地图上,没有回答。
“现在上书请救援,快马加鞭十天就能到京都,从京都发诏书,让离威海关最近的军队派兵前来,少说也要走一个月,如果皇上也要磨蹭磨蹭,那就要磨蹭一个半月!我们撑的了么?”风灵裹着衣服,一边挪到风将身边,看自家父亲大人又看着地图沉浸在自己的思想里了,忍不住拱了拱他。
“别吵。”风将伸手摸风灵的头,“哪个地方会抽军队来这里?边疆战事纷起,自顾不暇啊……”这个时候,风将突然觉得自家女儿还是愁些儿女情长好了,这些边疆打仗的事,让女儿家担心,怎么说也让风将心里有点心酸,别家的女儿都在京都里穿着漂亮的江南丝绸摇着小扇看看公子哥,相互打闹议论下哪家的公子文气哪家的公子长得好,可是自家的呢,跟着自己吃苦不说,哎!“不是商文白给你寄信了吗?怎么也不回一个?”
“哦。”眼见风将没有再和自己谈下去的感觉,风灵一步一步挪回自己的座位,从裹着自己的衣服里伸出右手,铺开新的白色席绢,低头想了想,便开始写了起来。
“爹亲,你说这封信,多久能到?”
“很急吗?让你大兵叔叔差人去送吧,半个月也能到了。”
02
商文白急匆匆走过花园,把正埋在书里的荣子诚一把拍醒。荣子诚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商文白一张脸扭曲,揉着眼站了起来。
“文白,怎么了?”
“难以置信!”商文白哀嚎一声,“子诚,你说我哪里不好?为什么和我眉来眼去暧昧了那么多年的人竟然轻易就答应了别人的求婚!”
“有那么多年吗?不是才两年吗?”还没睡醒的荣子诚一点没自觉地问了句实话,“而且,自古都是父母命媒妁言,赵文让女儿嫁给丞相的儿子……”
“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风灵还不肯嫁我呢。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荣子诚清醒过来看向商文白的时候,商文白正挂着两条清泪。
“哎,文白别哭啊,哭什么啊,哎呀你千万别当真我哭,我也会哭的……”
商文白拖了荣子诚的凳子过来,一屁股坐下,脸埋进衣服里,从衣服里传出的声音闷闷的:“一辈子就喜欢这么一个女孩,还喜欢了那么久,我哪点不好了,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了,说要嫁了就嫁了,这么突然,也不给我个心理准备,我受不了啊,我不想要这样的结局!呜呜呜……”
荣子诚楞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人?他可不会。不安慰?可是看着商文白这么伤心,心里酸酸涩涩全部跑了出来,他轻轻把手搭在商文白的肩膀上,好吧好吧,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你哭吧,哭出来就痛快了……
我也很想哭啊。
“喂,你可不许哭啊,别明儿个那个跟在你身边的女婢明焉把我告到你父皇那里,说我让你哭,我可受不了这个罪!”商文白狠命抹掉脸上的泪水,一双眼睛已经哭得红红的了。一看果然荣子诚已经红了眼睛,一脸忧郁样,伸手捏住荣子诚脸颊往两边扯:“我说你不准哭!让风灵知道我也会死定了的!哪个我都得罪不起!尤其是那个小姑奶奶!”
“风灵不是小姑奶奶……”荣子诚小声嘀咕。
“好好好,不是就不是了,我等会要给她写一封信!告诉她你最近忧郁得快可以当哲学家了!”
“写信啊……”提到写信,荣子诚声音一下低了下去,本来快哭的他声音带着点糯糯的感觉,“我……我也很久没给她写信了呢……”
“想写就写啊。”说干就干,商文白铺开雪白的席绢,提起笔略略思索,落了笔。
这边荣子诚挪到靠门的凳子上坐了,托了下巴望着门外。虽是秋末,可是王城里依然花开正盛,春夏秋冬不一样的花开了一批又一批,从没见这园子萧条过,小时候,荣子诚老是觉得时间过得慢,每天上学放学,听夫子念念经,自己琢磨琢磨书本,偶尔父皇会来考察他的学习,还有满园子即使落雪天也照旧盛开的花朵。这样的日子过了不知道多少,后来威海关的大将军风将回来了,带回了风灵,日子似乎一下子就灵动起来。荣子诚眯了眼,他想起第一次见到风灵的时候也是在这个园里,当时自己正在扎马步,小姑娘一进来就往他腿上踢:“喂,你这扎的是狗步啊!往下点,这样站着没一点用!”当时荣子诚已经站了很久了,腿麻了,风灵这一脚下去直接把他给踹到了地上。
当时的自己有没有哭呢?照自己这个性格,应该是哭了的吧。
荣子诚默默叹了口气。猛然惊觉有人的呼吸贴着自己的耳朵。
“啊!”
“叫什么?”商文白直起身,凑在荣子诚脑袋旁的脑袋移开,“谁让你看着园子脑袋里又天马行空了,我写好信了,你要添什么话给风灵吗?”
荣子诚垂目,手里搅着自己的衣服。
“……要不要,让你在这里纠结一下午然后再告诉我?”
“呃,不……用了,就写‘一切安好,勿念。’吧。”声音慢慢低了下去。
商文白嗤笑:“真的不念,我看你会郁闷死,行了,我帮你加吧,不行不行看见你我更忧郁了,人家才失恋我要去好好调整一下心情。”
商文白把席绢叠好,回头和荣子诚告了声别就往外跑。荣子诚慢慢把自己缩进凳子里,只觉得心里裂了条缝凉飕飕得冒冷气。
隔了半日,他想起今天夫子布置的作业还没写完,才慢慢从门口的凳子挪回桌边,刚商文白坐过的凳子已经凉了。一卷席绢静静躺在他桌子上,显然是刚才商文白留给他的。他慢慢摊开席绢。
“子诚,近日我仔细分析了一下威海关形式,大凶。如果没有援军,风将军恐怕很难撑过,我听闻圣上一向与风将有过节,又碍于你母亲护着风将,这么多年都没动手出去风将,恐怕这次是要借他人之手先出去风将,再平定边疆了。对于圣上来说,边疆纷扰已没有刚开国时严峻,少一个风将也没什么,可是对于风灵来说,少了风将意味着什么你懂吧,何况现在风灵也在威海关。如果你能站出来请兵最好不过。可是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有点难度,你仔细斟酌一下吧。”
请兵啊……荣子诚心里抖了抖,我连朝堂上讲话都小心翼翼看着父皇脸色,冒死请兵真不知道自己做不做得来。可是风灵也在那边啊我我我……荣子诚抬头茫然地向前望,门外边一点一点白色的雪零零落落掉了下来……
下雪了啊,今年的雪来的真早呢……
“对了,我一个月前就给风灵去过信了,说你最近忧郁得一塌糊涂,让她快回来治治你!一年没见,其实你是真的想她了吧!”
03
“你觉得我该怎么把她抢过来?在她结婚前一天打晕她抗了走还是劫花轿?”商文白趴在桌上,喝了酒的他,白皙的脸庞飞起两朵红云。
荣子诚慢慢从他手里拿下酒杯,慢吞吞开口:“你大概不会去真的抢吧。”
“胡说!”商文白激动地直起身子,“我怎么不敢了!我还就敢了!”
荣子诚轻笑,端起自己的酒杯小小抿了一口,把酒杯放在桌上的时候看见明焉踩着碎步急匆匆往这边走。
商文白端了自己被荣子诚拿走的酒杯仰头喝下。明焉已经走到了他们身边,她伏了个礼:“商公子好,十九阿哥,圣上要你过去……”
荣子诚皱了皱眉:“什么事?”
“没说,传口谕的小太监也不知道,先过去吧。”明焉又看了一眼双颊红彤彤的商文白,“商公子怎么办?”
荣子诚叹了口气:“拿碗醒酒茶给他吧。”荣子诚起身欲走。
“我没醉!”商文白一下扣住了荣子诚的手腕,“子诚!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荣子诚没回答,他只是看着窗外由小雪飘成的鹅毛大雪,用另一只没被扣住的手拉了拉自己的下摆,抿着唇。半天,见商文白还没有放开自己,才开了口:“商文白,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只是一个十九阿哥啊,可没有半点势力可言,而且……你觉得我会忤了父皇的意么?父皇可是连他最爱的女儿都能不眨眼送给敌军,然后再用毒酒赐死!”说到最后,荣子诚几乎是咬着牙。
商文白扣着荣子诚的手颓然松开,他知道荣子诚说的是哪件事,心里也是一惊,罢了罢了。
“文白,我知道你一直想让我当猛虎,无奈,我只是这个世界上一只绵羊,我怕父皇像赐死姐姐一样赐死母后,我也怕风灵不爱我,我怕我做错任何一件事,颠覆整个人生,我怕失去你们,我怕啊……”
荣子诚慢慢踱出去,路上已经积起厚厚一层雪层,他撩起下摆小心翼翼踏雪而行。一点一点落雪落下,明焉小步跟在他身边,撑开伞为他挡着雪。
看荣子诚走远了,商文白端着酒杯,晃了晃,嘴角牵扯起一丝苦涩的笑容:“哎,风将,你让我把他带成猛虎,何奈自觉成为绵羊,你让一只绵羊救你……我商文白蒙你多年前救命之恩这可如何是好……”
荣子诚进御书房的时候,殿里已经跪了两个大臣,他挨着门边垂首站了。
跪在前面一点的人荣子诚还有点印象,老丞相。
跪在后面一点的便是丞相他儿子了,因为商文白喜欢的女孩要嫁的人便是这人,荣子诚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看面相清秀帅气,不似商文白那位瘦瘦高高的,这位稍微壮点,正好是京都那些小姐们喜欢的类型。一把苍老的声音唤回了他的神游。
“皇上!老臣以为应该马上派援兵支援风将军!事不宜迟啊!这雪可是越下越大了啊!”
“住口!”皇上一声怒喝,丞相俯下身去,连同他儿子头也低得更低。
“朕在这里听了你一个多时辰的唠叨,无非是‘派兵派兵’,朕心里没数吗?爱卿,要相信风将军……”
皇帝声音消失在一阵沉默里,丞相苍老的声音又颤悠悠传了出来:“可是……”然后声音骤然放大,“圣上!以前风将军可有天骑虎将,现在那城里可只有一千多普通兵!怎么守得住!”
“爱卿……”顿了顿,“你不相信风将军,也请相信朕吧。再说你怎么知道风将手里的普通兵不会变成天骑虎将呢?”皇帝笑了笑,从凳子上走下,弯腰欲扶起跪在地上的丞相,老丞相俯身俯得更下了,“还请圣上明察!派兵吧!”
该生气了。荣子诚在心里叹气。
果然,皇上拂袖而起,坐回凳子上:“哪里有兵!难道要我放弃整个边疆防卫就护着一个威海关吗?眼看着各处告急,哪里有那么多兵!爱卿,你这不是为难朕吗?”
老丞相伏在地上,没动。
这下,底下的沉默更甚了。
“皇上,你不能因为一己私怨置国家于水深火热!”惊天霹雳。
想荣方当了这皇帝三十载,自诩是励精图治,每晚批折子都到深夜,虽不能自称一代明君,至少国泰民安,今天竟然为了一个风将,这么大一定帽子给扣到了自己头上!我哪里是为难风将!积在手边请兵的折子可有好几个……哎……这边皇上青筋直跳,那门边一个人又跪了下来。皇上猛地一拍桌:“子诚!”
荣子诚跪下来的时候,手脚冰凉,脑袋里一片空白,他似乎听见父皇怒吼他,可他顾不了那么多,他舔舔干涩的嘴唇,慢慢叩头,伏在地上没起身。心跳得仿佛就要在胸膛里爆破。
“子诚,你有什么话说么……”
荣子诚依然伏着,恍惚里似乎听见父皇在问自己,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他很急,不知道在急什么,他想说,可是似乎所有话一下子卡在嗓子眼里。
“子诚,没什么说的就下去吧,父皇只想你会赏赏花就好……”
商文白赶到御书房的时候,小太监连忙把他拉到了一边。
“哎哟,商公子,下次这种假传圣旨的事情千万千万别让我做了,万一圣上发现,怪罪下来,小的能有几个脑袋啊……”
商文白从袋里摸出两锭银子,放在小太监手里:“说什么呢,我哪里有让你做这样的事,况且小公公若明儿个出了宫就天高皇帝远啊了……”
“哎哎,还是商公子懂我们这些做奴才的……”
商文白在心里说,让你传了他来也没什么用啊,荣子诚哪有那个胆子。
正这么想着,传出一声爆喝:“子诚!”商文白呆了呆,他疾走两步,脑袋贴着门,小太监连忙上来拉他:“哎哟,公子你这是连命都不要了吗,还请别为难奴才了,快快走吧,这御书房这地也是能听墙角的吗?”
“抱歉,为难公公了,文白不听了,文白就在这等着可以吗?”说着,又从兜里顺出一锭银子。
“哎,可以是可以,可别再……”
“文白自是有分寸的……”此刻商文白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直觉得一阵热血冲上心头,是到了绵阳变猛虎的时机了吗?
荣子诚伏在地上,总算听清父皇对他说的话了。
“子诚,你有好多天没去见你母后了,现在过去请安吧……”
荣子诚咽了口口水,喉咙干涩的疼,等人把自己从地上扶起时,才发现里衣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商文白见到从里面被人扶出来的荣子诚,忙迎了上去,脸色煞白的荣子诚偏头躲开了他。商文白想上前捉了他的手好好问一下,皇上到底是何打算,荣子诚在人的搀扶下躲着他急忙走了。
后出来的丞相看见被荣子诚抛下的商文白,踱步上来,叹了一把:“哎,他今天能跪下已经不错了,别太勉强他,毕竟……”
“成功了吗?”
丞相摇头。
商文白紧紧捏了一下拳头。丞相伸手拍了拍商文白的肩膀,又笑眯眯开口:“文白啊,听说你喜欢我准儿媳啊,为了拉拢关系筹备队伍,可不要记恨老臣……”
“……”商文白僵硬地扭了下脸,你个死狐狸哪壶不开提哪壶!
04
入冬已经20天,战事激化,风将之军撑不过一个月,而眼下,已经过了半月。
风灵伸手去接雪,冰冰凉凉落在手里,马上就化了。
风灵把手凑到嘴边,一股子血腥味扑鼻而来。这两天战事激化,风灵有好几次都趁着风将没注意混进士兵里,手上沾着一次一次的鲜血。风灵皱眉,问身边的风将:“风将,沾了血的人是不是都罪孽深重,永远都摆脱不了心魔?”
风将想伸手摸摸闺女的头,伸到一半却停了,他想起自己的双手可沾满了鲜血,而且越来越多越来越罪孽深重。
“闺女,你这小脑瓜里都有些什么?”他笑。
“想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还不都是你教出来的?”风灵拿眼睛斜风将,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得瑟样。
“我?”风将慢慢笑开,“我可没那本事教出你这么机灵的娃。”说不清问什么,那笑容里似乎藏着太多苦涩,风灵咧着嘴朝风将做了个鬼脸。
“别担心,总……会有救的吧。”风灵看着还在飘雪的天空呼出一口热气。
“说的也是,闺女都让我别担心了。我!风将!为了闺女也要撑着啊!”风将一把搂过自家闺女,大笑。
“喂,笑得丑死了,好好一天威王朝第一帅哥,怎么一笑就是这么一衰样?”风灵一眼就看穿风将的逞强,越长大越觉得自家这个看似很洒脱很豪放的爹亲心里藏了很多事,很多时候他都是笑着藏起心事。
“爹亲,你有害怕的时候吗?”风灵问。
风将用下巴磕了磕她的头顶,眼光飘向别处。
“有啊……”
“什么?”风灵用手捉了风将的一缕头发转着玩。
“我啊,很久以前怕失去最爱的人,可是后来还是失去了,很久以后啊,我就多了个小闺女,就怕失去这个闺女……”
“爹亲,你第一次挥刀杀敌的时候是个什么心情呢?”
风将把自家闺女抱得更紧了点,让她窝在自己怀里,汲取哪怕一点点的温度。他终于伸手挨着风灵的面颊蹭了蹭:“闺女,我忘了……”
“爹亲……其实你根本没忘吧,你只是不想说了……”风灵很懂事地伸手拍了拍风将的背,“是说了也没用吧。”
风将维持着这个姿势没动,他露在外面的手冰冷僵硬,冻得他很想喝口热酒狠狠搓热双手,可是闺女的话仿佛一把利刃割开他的心,往里泼了一盆子冰块。
他哆嗦着双唇呼出一口热气:“是啊……没用啊……闺女你要知道很多事你都无法逆转,可是爹要你不要放弃,不要颓废,不要生出黑暗之心,爹要你……”
“热血!”风灵猛地喊出口,挨在风将耳边的清脆女声猛地震到了风将,他被震得睁大眼,直觉得那颗冰冷的心有那么一丝丝的暖气。不愧是我闺女啊。风将想。
“你闺女心里可明白着呢!不用你教,嘿嘿。”风灵一下子钻进风将怀里,一边抱怨,“冷死了冷死了,这雪要下到什么时候!”
风将远目,城下远处,白茫茫的雪地里赫然是一片帐篷,此刻一个一个仿佛都是安静的猛兽,匍匐在雪地里,只等着时机,伸出利爪,一把撕开城门直取威海关!
商文白捏着那薄薄一层席绢找到荣子诚,荣子诚正一手抱着暖炉一手捏着一本书,眼神却散漫不知到了何处。商文白把席绢收进口袋,蹲到了荣子诚面前,装出一脸苦相。
“荣子诚小阿哥,今晚可否把你”他点了点荣子诚,“借给哥哥”他又点了点自己,“一用?”
荣子诚的书掉到了地上:“你要干什么?”
“没什么,今天听说她出嫁,我只是想找个人陪着我喝酒……”极力装出自己很难过很难过的商文白终于博取了荣子诚的同情心。
“好、好吧。不过父皇明天要考我功课,我要早点回来。”
商文白点了点头,抓过荣子诚的手,拉着就走。
等到荣子诚陪着商文白坐在屋顶上,往下是丞相家喜喜洋洋的忙碌样,屋顶上是两个喝酒的大男人,其中一个失恋,而另一个是陪着失恋的。荣子诚觉得自己很后悔,无比后悔,蹲在屋顶看新娘什么的猥琐事也是他干的吗?!
“安啦。”商文白仿佛看穿了他在想什么,以示安慰,“小时候,你跟着我和风灵做的猥琐事还不多吗?那个时候也没看你这样啊……”
“次次回去都领罚。”
荣子诚一句话成功堵了商文白。商文白沉默着连连喝酒,荣子诚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让商文白不爽,只能陪着沉默。
他不敢抬头看商文白,他怕这个时候商文白脸上露出一种,你不是我兄弟的表情,是啊我这么懦弱这么胆怯,我再也不敢跟着风灵和商文白胡闹,我甚至连救风灵最重要的人的勇气也没有,谁还能把我当朋友?
荣子诚无比痛恨自己这么懦弱这么胆怯,可是却别无他法,很多时候,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怕这个世界,怕他拥有的一切就将失去,怕着怕着……心里就只剩下了惧怕,勇气似乎在这些年里被抽死剥茧一层一层去除了。
我为什么能这么胆怯这么懦弱!
商文白喝了两口酒,正想叹口气感慨一下今天的天气真不错,明月当空照,发现身边的人很不对劲,他伸手慢慢摸到荣子诚低着的头边,被荣子诚一下子拍掉。
哭了啊。商文白在心里想。他哭的时候倒是和小时候一样啊,喜欢低着头不让人看见自己哭的摸样。
“你……”别哭啊……商文白想这么劝,可是他没这么说,他不轻不重打在荣子诚头上,“你看今天月亮多好啊,听说月亮可是会传递思念的呢……”
荣子诚悄悄抹干净了眼泪才抬头看了一眼月亮,发出模糊的应答声:“嗯。”他不想自己在商文白面前抽抽嗒嗒更像个没用的人,硬是憋着不出声。
“记得小时候,我们仨”商文白嗤笑,“不,其实是我和风灵最会闹腾,每次都拖着你,知道为什么风灵和我都喜欢爬屋顶,坐在屋顶像这样吗?”商文白把酒瓶放好,半跪在屋顶,正面对着月亮闭上眼,双手合十,虔诚地静跪了一分钟,才睁开眼。
荣子诚说:“风灵说是为了寄托相思。”
“嗯,准确来说,是因为想风将。我和风灵都是风将领养回来的,风灵当了风将闺女,我不肯认他当父亲,却被风将当儿子养大,这十年,风将一直征战在外,见他的次数可不多,想他了,风将就告诉我们让月亮传话,他说只要这么虔诚地闭上眼对着月亮说出自己想说的话,那么那个人就能听见的……”
“其实,风灵和我都知道风将是骗我们的……可是每次我们都愿意相信。”商文白想了想,转脸对着荣子诚,“你知道我刚才对月亮说了什么吗?”
被问到的荣子诚很是茫然:“什么?”
“我说让风将安然回来吧……”
商文白站了起来,他没提上酒壶,而是在屋顶上转了转,调整了个角度似乎在探测哪里能更好看见新娘子:“你以为我真那么猥琐跑来看别人的新娘?不是我的……终究不是我的啊……万般伤心难过也无济于事,你以为我不害怕失去,不害怕这个世界未知的角落会发生的事?”商文白又走回荣子诚面前,他蹲下来,眼睛直直看向荣子诚眼睛,“我也害怕,可是再害怕,还是要面对啊,逃避永远不能让事情变得更好……你懂吗?”
“逃避了,我喜欢的女孩还是一样要嫁给别人;逃避了,你最爱的姐姐也永远不会回来了;逃避了,风灵还是依然去了战场;逃避没用啊……如果有一天风灵因为你的逃避死了,你母后因为你的逃避仙逝了……你依然在逃避这样的现实,痛苦吗?后悔吗?是不是胸腔被涨得要死,想要大声吼一声可是你喊不出啊……”
荣子诚茫然的眼神一闪,很快,眼睛又恢复成一片茫然神色,甚至还带上了一点想要从商文白身边逃脱的闪闪烁烁,商文白一把捉住荣子诚,努力瞪着荣子诚:“子诚,清醒点,逃避自我是最蠢的!”
“不要!”商文白的眼神很坚定,荣子诚甚至觉得他眼睛有一股清冷的光将要刺破自己的软甲,把懦弱的自己戳上千千万万个洞,他悬在半空的心晃荡晃荡晃荡,心虚地厉害。他下意识就猛力推开了商文白。
商文白没站住,一个踉跄从屋顶上滚了下去。
荣子诚手忙脚乱从屋顶上下来,商文白依然维持着从屋顶落下来的姿势躺在地上,见荣子诚一脸焦急地赶过来,他伸手从口袋里摸出那卷席绢,递给荣子诚。
“如果我因为你这么一推,死了,你会怎样?”商文白没等荣子诚回答自己,他从地上爬起来,似乎一点事也没有,他拍了拍荣子诚的头,“风灵来信说他们撑不下去了。我先走了,如果哪一天你有勇气了,再来找我吧。”
“可是我也等不了那么久,这信大概是半个月前写的,半个月前就已经撑不下去了,我能等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如果如果你死了,我会很难受啊!荣子诚想告诉商文白。可是商文白并没有给他机会。荣子诚握紧了手里的白色席绢。
喂,我到底该怎么做?谁来告诉我?
05
荣子诚模模糊糊从睡梦里醒来,天色依然很暗,他摸索着从门口出去,光着的脚丫踩在冰凉的石板上时他打了一个哆嗦。
门外面,女婢太监忙忙碌碌,一个一个安静而又有序地穿梭在整个花园。
荣子诚揉揉眼,问站在最前面指挥的女婢:“怎么了?”
女婢对他福了福礼,才说道:“昨儿个雪就停了,皇上命奴才们把这园子的雪清扫了,凋谢的花都撤了,换上鲜花,从昨儿晚上已经忙到现在了。”
另一个女婢赶忙接了句:“皇上还是疼十九阿哥,别的阿哥园子里积了雪从来没有这么大动干戈过呢……”
是吗?
荣子诚垂着手站在门口,看他们扫了一会雪,来来往往的人抱着一盆一盆的花,急匆匆穿梭在庭院里。
“真疼我?”荣子诚哂笑,他想起父皇对他说的那句话:“父皇只想你会赏赏花就好……”荣子诚踩着还没扫尽的雪就进园子里,他掬起一捧干净的雪,慢吞吞凑到嘴边,伸出舌头舔了舔,冰冰凉凉。
明焉踩着碎步朝他奔过来:“十九阿哥,怎么不穿鞋,来来,明焉给你穿上鞋。”明焉蹲了下来,一手托着鞋只等荣子诚抬脚。
过了半刻,荣子诚也没抬起脚:“明焉,你让我这么站一会。”
明焉诧异地抬头看他。
“没事,不会生病的,我就站会,等等要去见母后,心里有点慌。”荣子诚笑了笑,他本就脸庞白皙,眉淡似烟,一双眼睛永远温润,让人看着也觉得羸弱,当下这么笑着带出几分苦涩更是让人心疼。明焉放下了鞋,站起来后低着头,小小声喊了一声:“阿哥……”
“嗯?”荣子诚抬眉。
明焉又明显的犹豫,她今儿个大清早听太监宫女闲话,说昨儿个十九阿哥母后和皇上闹翻了,被皇上打了一下,现在还躺在床上。虽然她怒斥了那几个说闲话的奴才,可是这样的话是止也止不住的啊,等会十九阿哥又要去看望他母后,真不知道会怎样……
“十九阿哥,要不换个时间再去看望……”
“明焉,你今天讲话可吞吞吐吐的。”荣子诚露出一点笑容揶揄明焉,“明焉,等会把我去年母后亲自缝制给我的衣服拿出来,我穿那件去,好了你先下去吧,让我再安静安静。”
明焉福了福礼算回答,可还是没有离去。
“十九阿哥,奴婢听说昨儿个皇上打了嫣贵妃……”
荣子诚眉头皱紧了。
“阿哥,今天去可别说错了什么话啊……”
荣子诚一手搭上明焉的手,抬脚弯腰自己穿了鞋,直起腰的时候眉头还是皱着的:“这种事,我有分寸的……这天还真冷啊,冻着我了……”
“是啊,奴婢扶您进屋暖暖吧。”
荣子诚跪在地上,前面轻纱一层层,只能模糊看见床那边似乎坐着个人影,却完全看不出是个什么样子。
他双手平摊在地上,额头一直碰地,轻轻唤了声:“额娘。”
一阵咳嗽声,没有应答。
“额娘,前两天下了一场大雪呢,昨儿个雪才停,儿臣园子里那些花都冻谢了,今早园子里的花应该都被换过了,额娘……有空也去儿臣那坐坐吧。”
荣子诚站起来,撩起最前面的轻纱想往里走,站在一边的女婢朝他福了福礼:“十九阿哥,嫣贵妃身体不适,不适见人。”
“啊,是这样么。”他慢慢放下手中的轻纱,又退回原地站着,“昨儿个,风灵给我寄信了,提到风将军了。”
层层纱后的人影仿佛动了动,荣子诚心也跟着动了动,讲了这么多话额娘都没回他,他只觉得心越来越冷,“提到风将一切安好……”荣子诚其实是说了谎,风灵在信里说没有援军,只怕风将是熬不过今年冬天了。
纱后的人似乎想站起来,又坐了回去。纱隔得太多,荣子诚也不能确定他额娘听到这话到底是何反应,只能接着往下说。
“儿臣听闻昨儿个母后和父皇……”说到这,似乎意识到自己提了不该提的事,荣子诚忙跪了下去,“母后别生气,儿臣只是很担心母后,还请母后别再为了风将的事和父皇怄气了,母后和儿臣只要懂得赏花就够了……”
“子诚!”一声凄厉的女声,荣子诚伏屏息伏在地上,声音却突然没了。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之后,女婢的声音清清透透传了出来:“十九阿哥,嫣贵妃不舒服,请回吧。”
“十九阿哥,请回吧。”女婢又请了一次。
荣子诚还是伏在地上,半天没动,女婢从层层纱后面绕出来,伸手扶起荣子诚,荣子诚被女婢牵着往外走了两步,停在了门边,他略略低着头,推开了女婢牵着自己的那手,深吸一口气,一股冷冷的空气团进了肺里,让他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好冷好冷。
门外,园子里的雪没有人来扫,草坪泥土上都积着厚厚的白雪,只有园子小径因为长期有人走动,已被扫干净了雪,露出原本青色的石板。
“母后。”荣子诚觉得声音都在这个冬天的气息里颤抖了,“我知道您一直不想见我……”他顿了顿,再开口时声音带上了鼻音,“自从、从姐姐被赐死以后……那天儿臣也不是有意犯错,更不知道父皇会拿这个当借口,更不知道姐姐会替我去死。儿臣是知道的啊,父皇说我和姐姐当中只能保一个是吗,孪生兄妹不能共生什么的不是听听都可笑吗?为什么父皇会那么狠心!我是知道的啊……这些年来,我没有一天不在痛恨当初的自己那么幼稚那么调皮,给别人寻了借口去,失去了最爱的姐姐,我也慢慢束手束脚,我怕我再做错点什么失去了您失去了朋友又要失去最爱的人,可是小心了这么多年……”荣子诚再次抬眼望了望这个雪白的园子,想到在生死线上挣扎的风灵……“您怨我吧?我也怨自己啊……额娘,如果有可能你会不会原谅儿臣?原谅你这个懦弱的儿子!”说完,荣子诚大步踏出了门!
纱后一阵猛烈的挣扎,秦文嫣挣扎中一掌拍在了荣方脸上。荣方松开刚一直捂着秦文嫣嘴的手,秦文嫣眼泪刷流了下来:“你还想怎么样?隔离我和子诚,害死我女儿,教出了这么个懦弱的我想狠狠疼又想狠狠骂的儿子!你放开我!”
“文嫣……我……”
“你给我走!你当初怎么答应我的?我嫁给你的条件可是保风将不死啊!”
听见这话,本来还一心愧疚的荣方荣皇帝立马冷了一张脸,冷哼出声:“哼!”他不看一眼秦文嫣直往外走,用手狠狠的烦躁地撩开纱,因为动作过于猛烈有好些纱缠在他手臂上,荣方“霍”地从腰间抽出剑,砍了下去:“啊啊啊!秦文嫣!你别得寸进尺!我荣方从没答应过保风将不死,当初,只是借他三千天骑虎兵罢了!当年的情形可比现在严峻多了,他风将死不了!”
皇帝已然远去,跟着的随身太监看了看四周,这才小心地凑了上来,弓着身子,低着声音,细声细气地叹了一口气:“娘娘你这是何苦呢,皇上他,早已经准备了两千风□□前往威海关了,他还是怕你伤心的啊,其实只要娘娘说两句软话,不都一切解决了吗?”
“娘娘,别怪老奴多嘴,当初小公主的事都是个误会啊,皇上也为这事懊恼了很久,一到小公主忌日,皇上总显得心神不定啊……”说完摇了摇头也随之离去。
等人都走远了,秦文嫣才慢慢伏趴在床上,把脸埋进被子里,眼泪很快渗进了被子里。
“呜,我也知道啊……”
“可是我难受啊,我秦文嫣除了风将没学会向第二个人示软啊,你怨我总提风将,我怨谁啊,我怨谁啊!”
06
商文白拉开门,看着脸色堪比白面的荣子诚,一手拦住了抬脚往里走的人。
“我记得我说过……”
没等商文白说完,荣子诚出声打断:“我知道,有勇气的时候来找你……可是”他抬头一笑,那个笑容看起来有点无奈有点茫然又带点难过,“我要是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勇气该怎么办呢?风将有没有告诉过你们,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该怎么办呢?”
商文白略略思索了下,他今天束起了长发,一双剑眉此刻皱了起来,半晌:“他大概会说‘随心而动’吧,做你觉得你不得不做的事。”
“不得……不做么?”荣子诚嘴角勾了一个笑容,他柔柔的眉眼里,似乎开始跳跃起一种光芒,“我想也是,他会这么说的。”他一把推开商文白的手,踱进屋子里,“文白,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勇气,可是我知道,我不想失去风灵。”
“怎么说,我都想……留住她啊……”
这一刻,商文白直觉得这个自称是绵羊的人,这个自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孩子,虽然还迷茫虽然还犹豫,但好歹踏出了第一步!
天威三十年冬,四更天,天黑似稠墨。
京都城外,十万大军正静悄悄等候命令,在军队最前方的荣子诚手心冒汗,双手紧紧抓了马绳。商文白趋马走到他身边,呼了口气,他随意地挑了个话题作为开头:“看起来,马上又要下大雪了啊……”
荣子诚眼睛似乎盯着黑乎乎的前方,听见商文白这么说,才悠悠开了口:“幸好前一场雪下得还不够大,在下一场雪来到之前,能赶到就好了……”
商文白回身去看跟在身后的黑压压一片大军,据老丞相所言,皇上已经派了两千风□□到前线,而这里聚集的兵很大一部分是凭借着老丞相之手聚集起来的。说是志愿军,也不知道这里有混了多少不同的部队进来,有各亲王的,有各营的,似乎还有新近在校兵场刚露出头角的武将。威海关易攻难守,却是天威王朝不得不守住的一块重要战略要地。一旦失守,彪悍的天虎族直取京都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这一只杂牌军是否真能守住……?哎,一切听天由命!
到时间出发的时候,荣子诚仍有点胆怯,他再次回头看了一眼自小没离开过的王城,心想,额娘,原谅儿臣吧,又想自己可能再也回不来了……心里生出丝丝牵挂又扯出一点点的辛酸,他想起自己说好到了春天给风灵摘的花还没开,他又想若以后再回不来,明焉没了他这个主子会不会被人欺负,他还在想……然后他想起很多年以前,风灵、文白和他三个人肆意奔跑在王城,他们喜欢呆在屋顶远眺,有的时候他也会学着他们拜月亮。
商文白似乎是看出了荣子诚的犹豫,他一手轻轻搭在荣子诚的肩膀上,摁了摁,荣子诚点头示意没事,商文白才放开手。
一声“架”喝出,荣子诚率先策马狂奔!
先遣部队随后跟上,行如风。
07
风将抱着在自己怀里睡熟的风灵,踏着雪走回自己的屋子,他把风灵放在榻上,抱了一床被子,小心地抖开给她盖好,又仔细帮她掖好被角。
他摸着自家闺女的脸,有点不舍。这仗他们是撑到极限了。天虎族即使在漫天的大雪里举刀杀敌依然威猛如砍泥,而这城里的兵士,被这大雪冻病了就不在少数,他风将可不是单凭蛮力作战的人,各种计谋都用上,可是……巧妇难无米之催啊!没兵的将军又该怎么取胜?
副将大步而来,整副铠甲哐哐作响,看见睡下的风灵立马动作小心起来,尽量小声走到风将面前抱了抱拳:“人数清点完毕,剩下不到200人了,还有很多是……生病的,哎!”说到最后这副将懊恼地恨不得去撞墙。
风将没作声,半晌挥了挥手示意副将退下,副将只好悻悻退走,临走的时候不忘再看一眼将军宝贝的闺女,这些天里,他们这些大男人可算见识到了这小娘们的厉害,砍起敌人来一点也不比他们这些大老爷们逊色,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而现在,风灵在睡梦里微微皱着眉头,冷汗从额头慢慢滑落。她在做噩梦,多年前的一幕一幕就在眼前一点一点重现,箍住她的心灵肆意揉捏搓圆。
她似乎听见有人在喊她,一声一声仿佛救赎:“嘿,我的小闺女,醒醒,嘿……”
她迷迷糊糊醒了过来,浸透血的盔甲,油腻的长发,疲惫的容颜,风灵看着眼前这张脸,心想“是风将啊”也便慢慢安心了下来再度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风将有一下没一下摸着她光洁的额头:“丫头,你十六了吧……十六了啊,商文白那臭小子已经十七了,去年他过十六岁生日的时候可是狠狠讹了爹一笔呢,丫头啊,你想要什么,爹亲能送的一定送你哦……”
风灵模模糊糊开口:“过了这仗你给我正经找个娘亲是真的……”
“臭丫头……”风将宠溺地笑了笑,自己怎么就治不了她,“这仗啊……爹怕是过不去了……”风将轻轻咕哝也没指望女儿能听见。
风灵却像感应什么,猛地伸手扣住了风将的手,一双眼睛瞬间睁大。
风将笑笑,温和地拍了拍风灵的手:“命中自有定数啊……”
“爹亲你以前是说人可以胜天!”
“是啊,爹说过……所以我要你们不要被怨恨蒙蔽了双眼,也不要惧怕未知的一切,那些没发生的事,都不在你”他伸手指了指风灵,“心里。也不会在你爹亲”他又点了点自己心口,“我心里。”
“其实如果能熬到开春,清域河化冰也不是一件好事,清域河是淡水流一旦化冰天虎族就会有大量饮用水,开了春也就有了食物,已经一个冬天的调整,他们心里的血早已经骚动到了顶点,这雪对天威军队是大雪对天虎族可是连雪的皮毛也算不上啊……”
风灵紧紧捉了风将的手,撑起了身子:“爹亲,你早知道吗?”
风将缓缓摇头:“如果荣方在第一时间派兵,或许还有救,如果他只是派两千风□□能顶一时,如果商文白……能集到一万大军,凭着我留给他的兵法可以拖到明年春末,那个时候各种疾病泛滥,估计敌人也会有所松懈,而且仗打久了,都会想家的……到那候就有取胜的可能了……”
风灵想说爹亲我不想你死啊!可是她只能捉着风将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让风将逃吗?这种事让自己做也做不来何况是她那个爹!
她还没来得及和风将再说话,鼓声大作,风将挣脱风灵的手跑了出去。风灵赶忙从床上爬起来,她跑出门时一股凌烈的寒风夹杂着硕大的雪花迎面扑来!
啊,这是今年最大的雪吗?
一排一排的军队整装,风将严肃着面容,眉头因为一直深深皱着生出了细细的沟壑,此刻他正一边指挥着井井有条地整装,一边暗暗握紧了手里的刀,在整好的队伍面前,他抬起自己的大刀,细细抚摸了一遍刀背,喃喃出声:“老家伙,陪了我这么多年……”然后,他猛然挥刀向天,直冲云霄:“誓死捍卫!”
吼声雷动,那一声一声的“誓死捍卫!誓死捍卫!誓死捍卫!”最终压过阵阵鼓声,鼓噪着风灵的耳膜。
那是风灵一生中最为惨烈的一战,全部士兵加起来不过200人,杀到后来城里的老弱妇孺都登上了城墙,扔沙包,推梯子,扔石头,彪悍的妇女甚至拿起士兵的强弓。
风将带出城作战的只有100人,他们且战且退,一直退到城门口再无可退,城门口尸体一具一具堆起,血水渗进泥土地里,流进护城河,泥土染红了,河水染红了,杀敌的眼睛也红了,到处都是嘶吼声,女人的哭喊声,夕阳一点一点沉下去的时候,天昏沉沉暗了下来,风灵甚至觉得那就是末日的征兆。
那个时候,风将只离她不过十步远,敌军首领一斧头砍进风将腹部,风将捂着腹部蹲了下来,风灵颤抖着手,红了眼往风将身边跑,敌军首领一声怪笑,手里的斧头已经飞向了风灵,来不急躲开!风灵迎着斧头直扑风将!
死也和爹死在一起吧!风灵想。
一个身影扑到了她身前,伸出手臂把她护在了怀里,斧头狠狠扎进了他后背。
那一瞬间,战场上,什么声音风灵都听不见了,她只听见那声清晰的斧头扎进肉里的声音以及风将刻意压制的痛呼声。风灵开始颤抖,她知道风将替她挨了那么一斧头,风将要死了,可她不想让风将死啊,风将是她一切的依托,没了风将她该怎么办啊,那个把她从生死门里领回来的风将,那个教她做人道理的风将,那个最疼她最爱她的风将!
风将凑在愣怔了风灵耳边,呵呵轻笑了一声,嘶哑着嗓子:“闺女,别……难过,记得我跟你说……的话……”他想最后抹去她眼角恣意渗出的泪水,可是手又僵硬又沉重,举不起来……哎……闺女,爹最怕你哭了……
“风将!风将啊!啊啊啊啊!爹亲啊!”
如果你对这个世界感到害怕,
那就咆哮吧,
嘶哑你的声音,
染红你的双眼,
让热血从胸腔奔腾而出!
漫漫大雪里隐隐约约,从远而近,一只队伍飞速靠近战场。
策马狂奔而来地荣子诚率先赶到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撑刀而站的风灵,仿佛化血而来,一手抱着风将的尸体,仰头长啸,她的脚下盛开如一朵红莲。她松开抱着的风将,一瞬,消失在了漫天雪地里,再看见时手里已经提着敌军首领的首级,一圈敌人围上她,她提着首级环视,神情冷漠仿佛杀神。
商文白从后面赶上荣子诚:“感到害怕吗?恐惧吗?颤抖吗?你现在还能回头,可是你下半辈子最好也别回头再想起我和风灵了……”说着,商文白狠抽了一鞭子马,他冲进战场,抽出腰间佩剑,挑翻一个士兵。
害怕吗?
恐惧吗?
颤抖吗?
退缩吗?
难道真要退到退无可退,才要躲在自己的壳子里伤心痛苦徘徊后悔?!
啊啊啊啊啊!荣子诚拔出自己的刀,趋马冲向战场。
未来会怎样呢?
且让此刻的自己,恣意燃烧吧。
且让现在的我们,并肩而战吧。
我还能有什么不能失去的害怕的,且让我——
咆哮吧!
——终——
此文尚待修改中,架空。
主角年龄请提高到20岁左右otl。
于是我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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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少年风行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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