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天涯》婧然如此

13、十二、喜景

　　名帖是用来约见张淳的，该送去信中约定的“望湖楼”（酒楼）。萧速早托人联系好了张淳，但只是作为心中的第二手准备，用来确保万无一失。那么那第一手就是——他把名帖先收入了怀中，直奔江南“十方局”杭州分会—— 唐鹤已经在他耳边嚷嚷过无数遍的，找李蓉蓉。

　　对方正好没出镖——他相信好运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
　　片刻后，李蓉蓉应邀出现在了酒楼里，一身淡绿色棉袍，在他对面坐下，满脸惊喜。萧速客套两句，开门见山，求“压毒贴”配方。
　　“不能是你中毒吧？！” 对方睁大了眼睛打量他。
　　“当然不是。你不知道毒了谁？”
　　“他们不多说，我自然不多问。”李蓉蓉靠入椅中，已变成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不是你就好，配方我已经交给了他们。”
　　“我知道…你背得下来…”
　　沉默片刻，李蓉蓉问：“谁中了毒？”
　　萧速深吸一口气：“你问我名字的那一个。”
　　“啊？是他！”李蓉蓉双目亮了，乐道，“谁叫他那么爱管闲事！”
　　“他是被我请来的！你们到是来找我呀！”
　　“那也不能来怨我！…总之，如果是你中毒，我二话不说给你配方，如果是别人，我管不了。”
　　“你就当是我中的毒！”
　　“那怎么成！”
　　“只要我办得到的，你且说来！算我求你！”言罢他直接跪到了她面前。临坐纷纷侧目。
　　李蓉蓉吓一跳：“快起来！…”但人像钉在地上了一般怎么都拉不动！做梦都没想到，一直给人冷傲的感觉，离自己似近又远的萧速，有一天会这样不要面子地求自己！
　　“到底怎样才能行！你说个条件！”对方紧紧追着她的眼睛，又像无赖一般难缠。
　　“为什么！！他有事，你会被怎样吗？！”
　　“会无法忍受！！因为…”萧速一咬牙，“很喜欢！愿意用一切换他平安！”
　　李蓉蓉惊得捂住了嘴。
　　“我不会让他一个人去死的！”萧速恨道，“不管你给不给，这就是我的觉悟！”

　　“速哥…竟然是这样的人？”李蓉蓉最后竟捂着嘴笑了起来，“还以为你这辈子都看不上谁呢……”
　　“…”
　　“待人这么好呢！呀呀…”就这么笑到合不拢嘴。
　　萧速拧紧了眉，分不清是不是嘲笑。
　　“也是啊……不然会放了我们？”收起笑，对方深望向他，“写给你的话，之前，就两清了。”
　　萧速松一口气，千恩万谢。

　　李蓉蓉提笔慢慢开始写。萧速在一边研墨。他完全不懂草药，去药铺买药熬药，到是做过无数回了，但今天才第一次发现，一篇药方，会让人如此错不开目光。恨不得立刻拜李蓉蓉为师学个一二。
　　“唐鹤还真是才貌双全呢，不知脾性怎样？”李蓉蓉突然开口。
　　“…………比我好吧。”
　　李蓉蓉扑哧一笑：“是谁都比你好吧！”
　　知道自己是不怎么样，但真听到还是难免失望。不过配方到手，其他都不在意了。
　　“压毒贴”渐渐铺满了一整张纸，密密麻麻如书信一般。终于，李蓉蓉收起了笔。
　　萧速迫不及待地捧起配方，去吹那的墨迹。
　　“喂，咱不断绝联系啊！”李蓉蓉笑望他，“来日方长～”
　　萧速一愣：“好！惭愧…”
　　最后小心翼翼地收好配方，再三道谢，他马不停蹄地又去了草药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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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季的傍晚总感觉很短。
　　陈潋牵着“雪月”，带着几个小杂，赶着满载草药的骡车入了杭州城。城区已是万家灯火，祥和的景致让人愈发归家心切。
　　离了寒雪帮，她回家了。她有个姐姐叫陈滟，在杭城经营家业——“陈氏草堂”。姊妹俩出生草药世家，陈潋性格争强好胜，如男孩一般喜欢舞枪弄棍，长大后执意去追逐做大侠的梦想，不肯像姐姐一样安分做个药草先生。
　　但儿时的梦想在现实里总是带着残酷：做大侠，也不过就是替人卖命混饭吃，哪有故事书里那么潇洒精彩！本就混得不怎么舒坦，跟着萧速还受了一肚子气！够了！厌倦了。
　　“哇！潋姨回来啦！！”她牵着白马刚入后院，一个小小黑影就欢天喜地地朝她扑来——老姐的儿子，“有没给带好吃的呀！！！快拿出来！快拿出来！”
　　“不是真心期待姨回来，所以什么都没有！”一边说，她一边从背囊里取出一个油纸包裹的…
　　“哪有！我是真心的啦！”侄儿已经欢喜地蹦了起来，“我看到啦，是糖葫芦！糖葫芦！哈哈哈~~潋姨最好了！比娘还好！！”
　　这小机灵鬼长大了肯定不是个好人~她笑着揉了揉那颗小脑瓜，赏赐了礼物。
　　和姐姐一起核对完收购草药的品种数目，陈潋舒展一下筋骨：“该打洋了吧？我去帮忙。”掀起布帘，正要跨入前厅，忽然一愣，等反应过来时，已下放下了帘子，退回了里屋。心狂跳：那个在和草药先生讨论着什么的黑衣人，不就是萧速么！为什么这混蛋会出现在这里？！未及多想，胸口先烧起一股恨！哦…难道是压毒贴？掀起布帘再偷窥：唐鹤不在，就萧速一个人。时间算来，那人快要毒发了！心里顿时又替唐鹤捏把汗。

　　其实最后，比起萧速放走了血盟会，她更在意萧速在她面前强行带走了唐鹤。那一次直接翻脸的较量，算萧速赢了。不过，老天似乎执意再给她一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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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压毒贴”，叙述了五十三味草药的用量用法使用顺序，一些药材还有特殊的制法，总之不是简单的丢一锅熬就完事儿的。整整一个下午，萧速都在杭城有名的“陈氏草堂”，监督草药先生捡药制药。本来还想请教药方，学习一下，但实在是听不懂，所以最后，他还是把精力都集中在确保草药先生的每一步，都严格按照配方所写，不出差错！
　　直到到草堂快打洋，五十三味药才下齐，其中三味比较名贵稀有，好在陈氏草堂确实包罗百草。熬出的汤液滤过蒸干以后，就可以制得药丸，这个过程要持续到次日。在和草药先生确认了取药时间后，萧速放心地赶回了小旅店。那份为望湖楼准备的名帖，已被他顺手扔到了陈氏草堂的火炉里。

　　用钥匙打开房门。发现唐鹤正萎靡不振地蜷在床里，回想当年西征时对方意气风发的样子……但如果说，那个意气风发的人永远不可能属于他，只有现在这模样的人才可能留在他的身边，他会希望对方怎样？
　　唯一不完美的就是，让这人知道了害他中毒的人里，自己也“有份”。
　　最初是真的痛心疾首，恨得咬牙切齿，但越往后越觉得缘分也不过就是如此，而如今，配方到手，瞬间全变了。
　　他有错！但欠下的，下辈子再还吧。

　　来到床边，萧速发现唐鹤其实没睡着，从看到他起视线就没有离开过，眼神不悦。他轻轻坐下，微笑道：“明早我去拿解药。”
　　“张淳给你解药了？那药方呢？！”对方立刻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
　　他连忙去扶：“没有药方，不过会一直给我解药。”
　　唐鹤盯他一会儿：“你和他做了什么交易！为什么不肯找李蓉蓉！”
　　沉默片刻，他回道：“其实我就是找了她！”对方又想说话，他抢道，“配方只在她脑子里，因为是绝技，不肯给别人，我也抢不到！”叹一口气，他迎上了对方目光，“她确实是李氏。我就是想放她，对不起了你……但也正因为此！她已经答应私下给我解药！以后都会提前做好，按时送来！”
　　“她不会突然反悔？”
　　“她不能反悔！！这是她欠我的，必须得还！！你是不是一天都没吃饭？”萧速强行换了话题，轻松笑道，“今天去外边吃吧，顺便也是快过年了～”
　　唐鹤并没满意，但看对方信心满满，又难得的非常高兴的样子，还是被传染了。“明天真的能拿解药？”
　　“当然啊！！”萧速笑望着他。
　　“好！”

　　“去'望湖楼'怎样？” 对方又问。
　　“为何？”唐鹤吓一跳，“要去找血盟会？”
　　“不！不！是挺有名。”萧速再次强调，“食髓已经解决！不用再找他们！放心吧，不会那么凑巧！”萧速又道，“你骑马，我牵你过去～”（城区禁止骑马）
　　“很远？……”
　　“不打紧！”
　　不等唐鹤再开口，那人已经下楼：“你慢慢下来！我去牵马！”

　　望湖楼，顾名思义，坐落在西子湖边。走离了繁华的街道，萧速迈开步伐，竟带着马匹一路小跑起来。望着那个在前方轻盈游移的身影，唐鹤不由好笑，自己这简直就是在变相骑马。
　　跑得一会儿，眼前闪出一片开阔——西湖，沉静如一块美玉，倒映着顶空明月。水、山、夜空在远处交融。天接水水接天的无限开阔，深深震撼着每个初遇西湖之人心田。唐鹤亦然，看得有些出神。“你以前来过？” 他忍不住问。
　　“跑镖的时候来过，挺美吧？”
　　“是啊…”唐鹤笑道，“亏得听你的，来了这里。”
　　萧速望着那许久不见的笑脸，竟然还难得听到了夸奖，心中别提有多高兴！不过他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继续话题。静静过了片刻，他遥指不远处的湖畔：“望湖楼就在那里。”
　　唐鹤顺着望去，看到零星火光。
　　“城郊了，一起骑一段吧，好快些。”不等对方回答，萧速一拉马鞍，轻盈一跃，稳稳坐到了全身厚皮袄，“棕熊”似的唐鹤身后。
　　“马匹受不了！太沉了！”
　　“没事，不远。”
　　“那我来架马！”
　　“我来，你歇着！”
　　“你坐后边，哪里看的见路！”“棕熊”硬来抢马缰，马都被带得晃了两下，“看吧，就说太沉！真是-固-执！”
　　萧速只觉好笑，乖乖松了手：“那…希望你和她多多包涵……”
　　“棕熊”挺直腰板，熟练一拽缰绳，调过马头：“坐稳！”一踢马肚子。
　　萧速理所当然地抱紧了“熊腰”，下巴顺便枕上“熊肩”。此时此刻，心中和怀中异常充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