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声哗哗》hom

2、2

　　王子悦，不，应该说是在王子悦体内的张印，对着镜子用梳子梳着湿漉漉的长发。
　　头上的伤口已经愈合，身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
　　推开浴室的门，看到站在沙发边正在系领带的他，走过去。
　　“今天你自己回去吧，安品轩，谢谢你这些天在医院照顾我。”她还是固执的叫他的全名，尽管他说，再见也是朋友，不用这么见外。
　　“至于离婚的事，我想再等一段时间，你知道的，我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完成。”她拿过床角的皮箱，把化妆品装进去。
　　“你想陪她到什么时候？如果她不醒过来，你就永远也不回J城去？”
　　她抬头看过去，他面无表情，听不出他话里的情绪。
　　“呵，”她低头找出薄纱的披肩。
　　“我原本是想等她醒过来再回去，不过，好像你等不到那个时候了，那给我半个月时间吧，如果半个月时间她还是没醒过来，我就回去，连同财产分割的事情都办好。”
　　他脸色变了变，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
　　“所以希望这半个月，管好你的那位，如果你不想你大律师离婚的事情闹得太大。”她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好吗？”张印对于导师家里的事情也算是略有耳闻，婚姻破裂的原因是老公的第三者，这样的事情到底不占理。她在心里笑了，不是传说中J城最厉害的律师么？口若悬河，舌灿莲花的律师居然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多讽刺。

　　她今天出院，暂借了宾馆洗了个澡，拉着皮箱，又要作为那个躺在床上的人的陪护住进这家医院。
　　她靠在她门外的墙边抽烟，床上的人今天还是没有醒过来，虽然身体是逐渐恢复，可是仍然是没有一丝要醒来的迹象。她没有了前些日子的慌乱，逐渐平静下来，接受了自己成为王子悦的事实。
　　可是躺在床上的那个人睡得越久，越久没有醒来，她心里就会焦躁一分，惶惶不敢承认的事情就越压得她喘不过气，如果她醒不过来怎么办？如果醒来了，在她身子里的那个人不是王子悦该怎么办？她甚至不敢去想，如果她真的这样睡下去，她是不是就要带着张印的灵魂永远住在王子悦的身体里？
　　日子一天又一天的过去，她心里越来越绝望，这样的情况她从来没有遇到过，六神无主就是她的状态吧。她只是每天都要向医生询问，睡着的那个人什么时候醒来，每次的答案都是，如果她自己愿意醒来，那她就会醒的。每次都会失望，可是她就是固执的想知道答案，她什么时候醒来。

　　她穿着白T牛仔裤球鞋，站在医院外面的花店前面买花。
　　卖花的阿姨满面笑容，“小姑娘，又来买花啊？你姐姐今天醒过来了么？”
　　她闻了闻花香，抬头微笑，“还没呢，不过我想她一定很快就醒了。”
　　阿姨包好花束，“小姑娘，阿姨也祝你姐姐快醒过来，这束花阿姨送你了。”

　　她手里拿着一束康乃馨，远远的看到走廊的那端，那个人的病房门口，进进出出的人，她突然觉得心里惴惴的，脚步不由自主的放轻，慢慢的走过去，像有一个消息就等在那里，一直期盼的那个消息就要来了，但是她突然之间就怕了。
　　对面过来的护士，迎上来，满面笑容，“你姐姐醒过来了，她要见你呢。”
　　站在门前，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拉开门，抬脚走进门里。
　　她就直直的站在门口，看着床上那个人，两个人都愣住了。
　　细细的端详起对面的人。头发还是只到脖颈那么短，鬓角别在耳后，露出单边的亮亮的耳钉，脸上没带平时的那副眼镜，眼睛下的黑眼圈和一点点的雀斑，那么熟悉，那就是我么？在对面看着我的那个人，就是我么？
　　她觉得这种气氛让她压抑到就要出声叫出来，终于是耐不住。
　　“你是谁？”
　　对方愣住了，好像连空气都尴尬了。长时间的沉默，谁也没有动，谁也没有出声。
　　“呵呵，原来我自己是长这个样子，总觉得像是在照镜子。”对方轻轻的笑了一声，可是终归是气息不稳，重重的咳了起来。
　　听着那一声一声的咳嗽声，她愣了好一会，回过神来，才紧张的跑过去，蹲在床边，“老师，你别着急啊。”
　　“我看你那个傻样子，真的很好笑。”顺过气来，她拉过张印让她坐下。
　　“不过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看自己做各种表情。我想如果是我的话，不会露出那么多表情，会老的很快。”表情慈爱，眼神温柔，抬手擦去张印脸上的泪。
　　张印才发觉自己无意识的流泪了，破涕为笑，“老师你还能开玩笑，现在事情很严重呢。”说完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
　　“……好吧，我才醒过来，刚刚弄清楚这个身子不是我的，你还有什么事情要说呢？总要先让我吃点东西吧。”张印才意识到，睡了这么长时间是要吃东西的，忙跑出去买粥。

　　（为了方便阅读，两个人都以灵魂交换后身体里存在的灵魂命名。虽然别人叫的是另一个人的名字，但是希望大家不要混乱。）

　　再过两天就到张印和安品轩约定好要签离婚协议的日子了。
　　王子悦就着张印的手吃了一口粥，听着她说完，沉默了。
　　张印看着她的样子，离婚，就像安品轩之前说的那样，虽然都是说好的，但是对一个女人来说也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吧。她重新理解了婚姻对一个女人的重要性。怪不得总是听老人说，女人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
　　王子悦抿了下唇，抬起头。
　　“签吧，不是说后天就到约定的日期了吗？你明天赶回去，财产的事情之前有交代过的。”
　　张印仔细的看着她的脸，想要找出她一丝不舍的情绪，可惜什么都没有。
　　“好，我签好协议书就回来接你。咱们回去。”

　　夜里，张印睡不着，坐起来看着窗外的星星，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醒过来了，心里想过的那些最坏的结果都已经远去，就像突然有精神支柱一样，自己一下子仿佛活了过来，压在心口的石头也落下了，可是以后要怎么办？就要这样以对方身份活着么？
　　“你又披星戴月了。”她回过头去，看到旁边躺在床上的王子悦笑着看她。
　　她刚要张嘴说什么，手机铃声响了。是王子悦的新手机，安品轩送过来的。
　　“你接。”张印拿起手机递给王子悦。
　　“你接吧，是安品轩。”这么晚了他打电话打算说什么？
　　“喂……”
　　“……你睡了么？”对方的环境好静，声音很清醒，似乎也没有休息。
　　“没，有什么事么？”
　　“……明天……”张印能清楚的听到听筒里轻轻的呼吸声，仿佛那人就近在耳边，声音里暗含一种欲言又止。
　　“我明天会坐早上的车过去，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约在哪里见吧。”她以为他说的是离婚的事情，忙回答说。
　　“……我，最近会很忙，离婚的事……可能要延后了。”
　　俩个人对视了一眼，王子悦摇摇头。
　　“哦，那如果要办离婚的事情的话，再联系吧。”就要挂掉电话。
　　“子悦……”
　　“恩？”
　　“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如果照顾你的学生，身体吃不消的话……我会帮你……”
　　张印停下捋头发的手指，抬脸看了王子悦一眼，看到她眼里的困惑。
　　“没关系的，她已经醒过来了，我想我们很快也会回去了。”
　　张印想不通他的欲言又止，到底是想说什么呢？
　　张印把手机放在床边的柜子上，突然笑了。
　　“都要离婚了还这么关心你，还会在意你的身体，这婚啊，离不了。”伸手盖好她的被子。
　　王子悦摇了摇头，偏过头去看向窗外的星星，没有做声，不想多说的样子。
　　她叹了一口气，感情的问题，旁的人是怎么也没办法看清的，就像隔着磨砂的玻璃窗看外面的景色，总是不真切，也体会不到窗外人的心情。

　　早上起来，吃过早饭，王子悦交代了张印办了好几件事情。
　　“你是研究生，实习成绩都是我给的，当然不用担心，可是我出的试卷，还是要汇报上去的。”王子悦看着正坐在旁边敲击键盘的张印说。
　　“老师，你做这次的工作有多少钱拿？”手上没停下动作。
　　“怎么？让你做苦工要收费？”她从眼镜上方，看着在电脑前打试题的张印。
　　“没，我就想我跟你做了一次出外业务，怎么也应该分一点钱吧？”张印抬起头，嬉皮笑脸的说道。
　　“别用我的脸做这么恶心的表情。”王子悦看着那张自己的脸，就在眼前谄媚的样子，总是有点消化不良。
　　张印看着她受不了的样子觉得好笑。
　　自从事故之后，她脸上再也没出现那么严肃冷酷的表情了，相反的，整个人柔和下来，偶尔还很活泼。

　　傍晚的阳光很好，张印推着王子悦从外面回来，遇到急着跑出来找人的护士。“你们两个快回去吧，有警察来找你们。”
　　两个人对视一眼，张印看到她眼中一闪而逝的光亮，对于即将发生什么事情她无法把握。

　　“你好，我们是南区公安分局的，有一件案子需要两位协助调查。”2个警察，站在门口，看到她们迎过来。
　　原来是两人出事那天，在走廊里路过的那个房间发生了杀人案。是谋杀，而且作案手法是专业的杀手。
　　“我们查到你们小组在案发时间段在同一楼层办公，所以我们也是例行公事。”其中一个高瘦的警察说道。
　　“原来是谋杀啊，我当时还想凑过去看呢。”张印表情惴惴的，后怕的不行。
　　“我们调查了你们小组里的其他人，除去X公司的CFO，案发时间离开过房间的只有你一个人，离开时间大概有3分钟。”旁边一直没开口的警察说着，拿出本子翻看着，又掏出笔打算做笔录。
　　张印当时懵住，才记起来自己现在是王子悦，她无辜的看了王子悦一眼。
　　“我当时出去抽了根烟，就站在楼梯间里面，也没走很远。”她边说边看王子悦，眼神传达我没说错吧的意思。王子悦歪着头看她，机不可察的点了点头，抬头看向两个警察，一脸她说的没错的表情。
　　“对啊，我还问她出去干嘛呢。”王子悦出声说道，点点头表示肯定。
　　2个警察也没为难两个负伤的女人，盘问几句细节也就走了。

　　“张印，明天我们回J城。”她架着双拐，走到窗前，伸手推开窗子，脸上现出坏笑。老天爷，既然你这样对待我们，我们就做好给你看。
　　J城，新生活，就要来了。
　　张印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生出丝凄凉，就要回到熟悉的环境中去，要生活在她的生活圈子里面。我为什么没有想再换回到自己原来的身体？为什么连一丝念头都没有动过？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会在她的体内？怎么样才能换回来？这些天来，我从来都没想过这些。今后，要怎么生活呢？怎么面对周围的人啊？张□□里顿时生出无力感。

　　两个人坐客车回去，回城的路上两个人异常的沉默，一个人望着窗外没有动过，一个从上车就开始睡觉。
　　张印租的公寓是老旧的筒子楼，确实是学生会住的那种便宜的公寓，可是采光很好。屋子很干净，桌子上还有字条。
　　“张小印，屋子帮你收拾过了，如果你回来了，一定要和我联络，我很担心。林斯致”。
　　王子悦探过头来看纸上的字，“啧啧，真体贴，还有人给你收拾屋子，男朋友？”
　　张印把手里的纸揉成纸团，随手扔在纸篓里，表情有点焦躁，“老师你别那么八卦，我没有男朋友。”扭头就去门口拉行李箱进来。
　　王子悦看到她忍不住发飙的表情也吐了吐舌头，心想可能踩到了她的痛角，不再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