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误》阆书

4、四 出浴

　　慕瑄的宅邸是在天街文锦坊，所居大多是帝京世家大族，与锦绣坊遥遥相对。这宅子原是前右相的，后受东宫谋反案的牵连，被诛三族，宅子也就空了下来，被今圣赐予慕瑄。前右相本是雅致之人，宅邸修缮得十分清雅，昭帝赐予慕瑄时又经过修缮，人人都想巴结这个炙手可热的国舅爷，修缮时用料奢华，五进深的大院，院落重重。
　　元玺递过拜帖在门房等了半柱香的时间，才有一个青衣小厮出来道‘老爷请郎中进去，请随奴才来。’
　　慕府宅院深深，亭台楼阁，回廊相绕，庭院碧湖穿行。行了半盏茶的功夫，才来到一处芳树环绕的轩阁。阁外一条人工小溪开凿得甚为精巧，溪水潺潺。水阁建在碧池之后，水上曲廊垂着蘅芜辟荔，待行至轩阁前，元玺见那轩阁门上写着‘凌波馆’，字迹飘逸。青衣奴仆扬声道‘老爷，谢郎中到了。’
　　元玺只听里面一把低沉的声音传来‘让他进来。’
　　那奴仆便向元玺道‘郎中请进，奴才先告退了。’
　　元玺心中隐隐觉得怪异，却还是推开门，门内陈设简单，靠墙摆着一张罗榻，上面铺了厚重的织锦绣缎。屋中央一只金貎错金香鼎焚着香料，氤氲出淡淡青烟，元玺心中大为惊奇，只当这国舅性格乖戾。屋后还有一扇通门，元玺缓步走过去，便看见一个露天的温泉池子，四周以石壁堆砌成墙，也垂了芳香四溢的香草，脚下七宝如意纹青瓷地板，这青瓷价值不菲，慕瑄竟用来铺地，元玺想，真是奢华。温泉池子里被一幅轻纱帘子挡住，帘后淡烟袅袅，热气扑腾，隐约有人影晃动。
　　元玺这下可清醒了，心中大骂，慕瑄竟在浴池接见他。他人微言轻，不敢惹这位位高权重的国舅爷，镇定朗声道‘下官谢元玺见过尚书大人。’
　　慕瑄泡在池中，唇角有一缕模糊的笑意，转瞬即逝，细长的眼微微眯起，仿佛是刚睡醒的老虎，闪着危险的光芒。声音慵懒‘郎中从琼州赴京，路途迢迢，舟车劳顿，路上辛苦了。’
　　元玺低眉，眼睛丝毫不敢乱飘，生怕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多谢尚书大人关心，下官能任此职，是下官的福气，不敢言辛苦。’
　　慕瑄眼睛直直的盯着帘后的人影，心中情愫复杂，依稀记忆中少年唇瓣温软，身子滚烫，而一双清瞳光华流转，仿佛碎玉流金。他清咳一声‘谢郎中，劳烦替本官把屏风上的衣服拿过来一下。’
　　元玺‘厄’了一声，几乎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却听慕瑄的声音隐隐不快‘劳烦谢郎中替本官把屏风上的衣服拿过来一下。’
　　元玺心中直骂娘，慢吞吞的试探问道‘大人，要不下官唤外面的侍从进来替大人穿衣。’
　　慕瑄的声音冷冷的‘本官沐浴时不习惯有外人在场，郎中大人好大的架子，如此，不劳您大驾，本官自己出来拿好了。’
　　元玺被吓得急急道‘不敢，大人别上来，下官替你拿。’不习惯外人在场还在这里见客，元玺心中又气又无奈，嘴上却不敢开口。
　　慕瑄听他如此说道，唇角微微一扬。
　　九折紫檀屏风上挂着一件玉色纱袍，轻如无物，却也十分透明，并无寝衣。元玺结结巴巴道‘大人，…只…有…一件…纱袍。’
　　慕瑄恼怒道‘本官一个人，又不是洗鸳鸯浴，难道有两件纱袍？’
　　元玺脸色蓦然通红，大人，这句话的重点是只有纱袍，没有其寝衣好吧？不是一件啊。还有，说话要不要这么直白啊？他几乎想把手中的纱袍捏碎，慢吞吞的朝帘后走去，眼睛盯着脚下的地板，丝毫不敢乱瞥。
　　慕瑄像是盯着入瓮的猎物般，眼神雪亮。
　　元玺待走至池边，把衣服捧出，低声道‘大人，衣服。’
　　温泉温腾腾的热气熏得人十分闷热，元玺额上鼻上颈上都沁出了一层薄汗，面色绯红。不知等了多久，才听得水声哗哗一响，他紧闭着眼睛，不敢乱看，手指紧紧额揪着纱袍。
　　慕瑄盯着元玺，少年的脸色绯红，更添了几分丽色，而微微露出的脖颈弧线优美，白皙滑腻，他心中一动，差点便把持不住。看见少年轻颤的眼睫，仿佛蝶翼一般，而纱袍被他指尖紧紧揪住，不由轻笑‘谢郎中，你是看上了本官这间纱袍吗？抓得这样紧，本官可没法穿啊。’
　　元玺心中一恼，几乎将纱袍扔进水中，慕瑄急忙接过，道‘郎中，本官在水中泡得久了，手上乏力，不如你帮帮忙，来帮本官穿衣。’
　　元玺大惊，一下睁开眼睛，正看见男子宽阔的胸膛，肌理匀称，连耳垂亦变得绯红。这下他再不敢乱睁眼，只想快点结束，便接过纱袍往慕瑄身上套。他闭着眼睛，哪里能看清，胡乱往慕瑄身上套去，口中一面不停的念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视……’然而一碰却碰到慕瑄的手，潮湿温暖，轻而易举便将他的手包入其中，他急忙丢开，敞开袖子道，大人，请伸手。’
　　好不容易将衣服套好，却听慕瑄道‘郎中，你把颈后的衣服替本官理理。’他强自忍着伸手去理，却不知慕瑄面对着他，他一伸手理他后颈，便如环在他脖颈一般，慕瑄的呼吸热热的喷在他耳边，他仿佛烫手般一缩，急急后退，却不想后面是温泉池子，一跌竟跌入池内。
　　他被水呛得脸色通红，在水中扑腾，胡乱寻找支撑物，慕瑄唇角笑意连连，连忙跳入池中，从身后揽住他，‘郎中，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慕瑄力气强势，元玺挣脱不得，况温泉水深，他又不会水，只得依附于他。待上岸后看见慕瑄真容，大惊失色‘是你？’
　　分明是昨日在吏部碰见的常服男子。慕瑄神色如常，面色冷峻‘怎么，郎中看见本官很吃惊吗？’
　　元玺脸色忽白忽红，道‘昨日不知是大人，下官如有得罪，请大人海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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