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稽记—血玲珑》弓日丰

42、致命陨石

　　玄武罡风砂磨颜，惕醒了回魂人摞身在何境。仿佛时空穿越——生命里不愿再见的二人就逆袭出

　　现在眼前——在一方靛蓝天幕下骁勇逞强，一会儿浑如夜枭迎鹫，一会儿好似角鹰逐蛇，戾桀披

　　靡,目不暇接，崖一时时空错乱，愣在当场……

　　待倒转时差、惊情沉淀后，目力所及—战事看似胶着，难分胜负，然而对习武且熟悉他们的崖女

　　来说，不难预测出胜负定局，他二人突飞猛进的武力威慑并不会降低她的判断：幽冥先抑后扬、

　　欲擒故纵的做法倒是多年未变，这是他沉府极深、行事谨慎的性格所致，对付陌路生敌一贯是遇

　　强则强（其人由内激淘的潜力不可限量），遇弱示弱（出道时就曾被人误认为武功平平），韬光

　　养晦，循序试探，待参摸出对手武功套式，再定施出攻防战法制敌于败，与他人相比，实是沉着

　　耐性，不厌要烦。所谓强中自有强中手，功微术浅也罢，禀赋高低也罢，叶青芷纵不甘心也难挽

　　颓势，终逊一筹，又或许就输欠在男女终有别之上，要突破这一瓶颈她还有得路要走，而诉诸武

　　力—幽冥于我更是高瞻远瞩，望尘莫及，不过这并未消挫弥蔓心间的复仇之志，赢他并不唯靠这

　　些。适今趁此时机，推助一把力，既能借叶青芷之手消弱幽冥的实力，好为将来的了绝做打算，

　　又得不能使她掘墓得逞而发现多年的李代桃僵之隐秘。

　　崖女主意已定，动作之前警觉地瞥了眼身旁人的动静，沙子鸿痕正凝神观战，无心于它，于是故

　　悄然退步走开，躲藏于荫庇处。回头张顾战阵内外，玲珑七窍的无情杀子毫未察觉，其异乎寻常

　　的失态令她不禁心生疑窦和丝缕挂心，抿目努力回顾忽略掉的对他仅有的几瞥—是了，他深眸藏

　　精，唇抿刚毅，眼光波漪诡谲，表情阴晴莫测，种种如是观，似乎不能仅仅以沉溺于观摩武学解

　　释吧，由此及彼他到底联想到什么情境，恐怕内中也必是杀伐演义吧，只是此时时刻自顾不及，

　　无暇多想。

　　崖女信足踅摸到苇塘边一处“空巢”渔寮，留下碎银顺走了晾衣杆上渔婆的衣裳，缸沿上的疙瘩

　　桃木手杖及木桶家伙什，快步隐身苇丛，皴脸点上花雀斑，锈眼粘贴雪花翳，装扮停当再从兜囊

　　掏出一方有点锈蚀的錾花铁盒，兜底倒扣，落入掌中诸粒原石石籽，有鹅卵石，雨花石，脂玉，

　　绿松石，鱼眼石，水胆玛瑙，孔雀石，碧玺，鸡血石等，零碎小巧，异彩纷呈，崖女小心地从凌

　　乱中拣捏出一粒原嗅陨石，举着对着日头觑眼照了照，一丝微笑不阴不阳滑逝过唇角……

　　此时的幽冥勾勒唇角也隐隐露出成竹在胸的微笑，他的耐心并非耗不尽，即使面对叶青芷腾挪烟

　　坞水阁、气势汹汹地揎砖掀瓦、咄咄逼人的彪悍之举，他也权当胡搅蛮缠垂死之争斗，虽是扰人

　　不胜其烦，倒也并未想取她的性命，此时此刻他正酝酿发雷霆一击，速速地结束战斗。

　　对手身后的背景倏然走轮划道，闪过几道烁目刺眼的芒光，捉摸间颜修敏锐的嗅觉捕捉到了空气

　　流动中些许令他不安的成分，正游疑时猛地痉挛心悸，频生眼霾，熟悉的突发之症袭令他惊心一

　　刻，如临大敌，赶紧蒙住口鼻，运功克制，岔意分神令他避之不及纷至沓来的飞砖掷瓦，数片刮

　　蹭擦身，刺透丝缕扎伤体肤，幽冥一个趔趄跌深，趁势躲避于檐角。

　　与真正的致命危险相比，区区皮肉之伤算得了什么？症状缓减、方寸稍定的他即想知道遭了谁的

　　暗算，是谁号中自己的命脉在帮叶青芷，为防后患必须现时拿住这藏头露尾的危险人物。明知山

　　有虎，偏向虎山行，绝不能让他偷袭得手就溜之大吉掉，幽冥暗匿身形，撇了这方争斗，取曲僻

　　路径直扑向对手的背后——光味之源的来处。

　　幽冥中袭即消踪匿迹，得了手的叶青芷不明就里，不甘于小胜，追踪寻击——

　　苇泽丛中隐隐绰绰出没着一位渔妇，身背鱼篓点着手杖从水岸折返，头包巾帕，面罩网纱，行动

　　颇是吃力。突然没来由的一股怪劲强风来袭，把她掀倒在地，腰带上拴着的绣囊落地豁开，什物

　　撒落一地，针头线脑，螺贝串链，鱼骨梳，或晶或脂或奇形的各色石籽，其中一小块墨绿玻璃触

　　目惊心，表面气印，熔融点点，是粒天降陨石—自己的克星石，远远地已防护加身的幽冥抛掷一

　　卵石将它击摁压入了土里，冷眼瞅着这个半盲渔妇栽歪坐起，喑哑啧舌地撩袖，颤指摸索着胳膊

　　处的蹭皮擦伤，幽冥犹疑地观察着这个渔妇，忖究着，迟迟未有动武……

　　叶青芷这个甩不脱的瘟神赶脚追到，幽冥皱眉，不得已接招迎战，却忽远忽近，始终围绕着渔妇

　　周近，不离划定的圈子，风卷尘沙起，云化雨落地，功招无眼，渔妇张皇无措，连滚带爬，躲不

　　过被无辜殃及，及至摔倒在灌木丛上哎哟呻吟，动弹不得，面罩也被乱枝挂掉。

　　近乎半盲的崖女仰面朝天，障目望着天空，此时的她拜人所赐“伤痕累累”，仓惶狼狈。受制于

　　人唯有相机应对，此前不是没想到中了招的幽冥会不惜铤而走险抓偷袭于现行，事到临头也真实

　　见识到他的老辣，对阵来往穿梭中，幽冥都在“关照”着她，渐而崖女感应了悟到其难得使出了

　　人云附会的幽冥传说——武魂分裂功法，纵是进行形随身动的武斗，亦能分神离魄，神随影动，

　　其魂影时不时会刷得降临顿留，自己的情形尽收其眼钵，再有叶青芷也绝非善茬，崖女此时唯把

　　自己当作真正孱弱的民妇，绝不能让曾经熟悉自己的二位看出丁点破绽。

　　胶战的氛势涨到极处终会崩裂，即见分晓—裂空的破音铿锵、虎奔豹突的横卷席扫，可怜自己身

　　不由己又被戗风掫起，折翻，复骨碌滚落在地，时空刹然寂静，哧溜老远堕地的叶青芷负痛，无

　　颜遁走，而那袭衣带如水的魏晋潇影亦不见踪影，一拍两散……

　　风声水语，苇浪泼絮，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四维静谧。趴在地上的崖女踟蹰着，直觉到危险并

　　没有随之离去，他的气息仍在，或许下一秒一个动念就会对自己启动杀机，为得求生，渔妇的角

　　色还得演下去。

　　她狼狈地伏地摸索着地上，胡乱捡拾起物什兜束着，磕磕绊绊逃走，渐而心生不对，若他跟着能

　　往哪去？于是假意绊脚，东西撒落一地，无奈何跪坐地上费劲巴拉地拾搂，再眯目触碰着大头针

　　吃力地穿引鱼线粗撩破囊……

　　不知过了多久,崖女缓缓地歇手,负手抱团，自嘲地苦笑了一下。危险已去，侥幸赌胜过了关。压

　　力一减，归程即想到了同伴，心陡然一沉，沙子鸿痕？四下张望，哪见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