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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夺魁夜宴 ...

  •   时如白马过隙,转眼间花苑夺魁拉开战幕。
      笼香楼的红牌伶妓鹦哥不负众望,夺冠群芳,而在夺匾竞逐中,经过几轮淘汰,如人料想,最终在笼香楼与老魁园“秦淮阁”之间展开角逐,笼香楼凭借斥巨资打造的“富贵满园和春宴”扭转起初屈居的下峰,双方势均力敌。
      依律循规,要追加竞项以定输赢,而此时笼楼实技已倾囊而出,无甚计可施,而对阁却有备压轴
      而来,蓄势后发,欲雪不慎花魁被夺之耻。
      番乐张驰有律,几名纱丽女子轻舞飞扬,异域风情令堂下沸声喝彩,愁煞笼香楼春煞。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欲拼凑熟项救场,被旁众质疑,出奇方能制胜,仓促应对,岂非将魁匾拱手相让?失了魁园,花魁鹦哥会随魁园走的,笼香楼到头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楼众一筹莫展,许是被群情激愤感染,婴奴挺身而出,毛遂自荐,老鸨踌躇间,对阁已击鼓催花,时不待人,装扮停当,婴奴飞身上台。
      红罗剪袖,舞娘剑舞,燕尾十六式行云流水,锋芒矫熠,剑光电影。口技燕语鸣啾,燕尾翦翦风,忽而风云雷电,海浪滔天,海燕一飞冲天,倏而滑翔跃下拍翅逐浪;忽而情景生变,没头的燕子撞上风帘惊啾弹开,震撒怀中的一簇蒲英飘散空中,顿时茸伞纷飞,人为的横生意外对婴奴而言,不过是少时用蒲英练剑的再次游戏,信手拈来,游剑滑刃,弹拨如踢毛毽……运身收势、躬身行礼一气呵成,台下掌声雷动。
      兴奋中的婴奴生出一丝警觉,大意了,暴露了江湖行武身份,瞅着台下缙绅、评委交头结耳,尔后众目睽睽下,一位俊美贵公子投下了最后一票鼎定了胜局,笼香楼一片群起浮动。此刻婴奴再无半点兴致,自嘲怎么卷入了这场无谓的争斗?
      是晚笼香楼灯火通明,大摆夜宴,历届花魁(除了金丝老雀),包括秦淮阁企意跳槽的红牌“三大宝锏”也受邀而来,优伶齐聚列席,那位投票以定乾坤的公子亦登门道贺,人称沙子鸿痕。
      推杯换盏,酒过三巡,人们已渐醺然若醉,趁着酒兴甚浓,沙姓公子命随从取出一象牙妆匣,里内盛装秘方配制的麒麟玉容丸和益华水月丹,声称其具养颜延年之功效,殷勤请花魁美姬当场一试,以验功效。
      众人甚觉惊奇,蠢蠢欲动,实是美公子这活招牌太令人心动。美物配好匣,单看这盛器宝匣就已价值不菲,听闻丹丸见风即化,眼看沙公子将匣盖开启,亦不再客气。
      玻璃纸包裹的丹丸一粒状似灌火麒麟,一粒形似水中月映,生动奇异,稀罕得紧,最后一枚灌火麒麟经春煞老鸨荐引,赠予功不可没的婴厨娘,而此时本该端坐席面的功臣早已不见了踪影,有底下人告知行踪,终将一脸油烟腰系围裙的婴奴从厨房拽了回来。
      春煞不禁笑道:“婴厨娘,看来你们五行里人骨子里倒贱拙得很,扶也扶不上台面。”
      婴奴一笑,撩起围裙揩脸道:“逢迎应酬非我擅营,你老出得厅堂,我呢下得厨房,相得益彰,才好做伴档不是?”
      春煞讪讪笑道:“你这婆娘真是不知好歹,舞功了得仍韬光隐晦,自甘人下,当真是没治。可惜了你的一身技艺,却生得钟无盐似的颜面,不然假以时日,会是笼香楼的头张王牌。”
      ”不敢收我这难缠的小鬼,却做言怪到我的身上。”
      “得得,休再与我抬杠,来来,跟你引荐下,这位是来自塞外的豪客沙公子,颇为赏识你,愿以一粒灌火麒麟相赠。”
      婴奴余光扫到沙姓公子微笑着冲己颌首示意,无奈下牵动了下脸皮算作回应,
      “替我谢了这位公子爷的美意,婴奴不过是围着炉灶打转﹑烟熏火燎过活的厨子罢了,岂能与花魁美姬平起平坐?我可受用不起,只怕糟践了它。”言罢回身就走。
      “婴姑娘请留步,”沙公子开口了,声色磁醇清朗,令闻者如沐春风,似淋甘霖,尤其对异性而言,惊奇下的婴奴停步了,“能否借一步说话?”
      露台上晚露沾襟,寒意深深,沙姓公子身周盈漾着朦胧荧华,婴奴不免诧异,听乞婆婆聊过蕙质兰心者气馥如兰,呵气成雾,发光可鉴;人体本是一磁体,有道弱光近乎不察,而钟灵毓秀,纳日月星华之美人体光尤甚,似笼烟如月华,问上天待人竟如此厚薄?站在他旁,自惭形愧的婴奴有点怨天忧地。
      沙公子轻摇鹰羽折扇,神态悠然:“婴姑娘何必自谦?姑娘不仅厨艺了得做得希奇菜品,燕子令剑式更是别开生面,异彩纷呈,着令沙某大开了眼界。”
      “公子过誉了。厨艺是本分营生,希图能尽善尽美,而花拳秀腿、几招剑式更是摆摊的杂把式、哗众取宠的雕虫小技了,贻笑大方,公子切勿见笑才是。”
      沙公子闻言,牵唇露靥,动态一笑足以倾城,婴奴瞥见,惊愕窒息,旦听他叙言:“姑娘深藏不露,又颇识时务,颇令沙某钦佩。只是请恕沙某疑心,姑娘不受我的赠礼,是不愿被人将你与伶妓等同视之,还是躲开相形见绌的那份尴尬呢?”
      婴奴的脸腾得泛红,愈发茄紫,言道:“本姑娘只是不愿轻受人钱物而已,公子莫要寻在下开心才是。”
      “沙某出言唐突了,姑娘并非风尘女子,自不能与伶妓相提并论,”那人翩翩走近,有幽幽异香沁鼻,婴奴掩饰不禁生出的羞涩,垂目低头。知道那人在凝神观察自己。
      “不过若论形貌,婴姑娘其实可以傲视群英的,能否让沙某替姑娘诊脉?”
      婴奴不置可否间一条藤蔓状的筋丝已顷刻缠绕腕部,弹筋切脉,片刻噌得收势回拢,沙公子笑意更深,踱开步道:“麒麟益华实为九凤朝梧,任得一粒,都将受益无穷,厅里在座的花魁服了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单单对你却是一剂颠覆对症的良药。”
      婴奴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很不情愿的想起少时求医的经历,今个儿又被当做了病人看待。这时厅堂内一阵躁动哗然,透过窗棂,灯下观美人,各个容姿焕发,妍艳夺目,不类凡人,功效之神速令宾客啧叹,更令婴奴瞠目结舌。
      沙公子似笑非笑,目光闪烁,尔后转颌走近婴奴,轻声问道:“可有郎中对你说起,若能销去天生的气血淤塞,后天的失于调理,姑娘的容貌只怕会令花魁女英也为之黯然失色?”
      婴奴纳罕这话似曾相识,粗通医理的乞婆携我遍访名医皆无方,曾不止一次叹憾过,我只当是慰济话并不当真,因为自幼“苦菜花”的绰号顶在头上,不想这位公子竟是第二位说此话的人,若是旁人说,或可当恭维之辞,可这公子并非等闲之辈,本身透着玄虚。
      “我觉得就这样挺好的。天生娘胎里带来的模样,习惯了也就顺眼了。众生百相,越是美丑多样的,才够意思。父母给的,美丑都是血脉遗传,怎能自家见嫌?”
      “可是你本质天成,却因忽略疾患,糟践如此,这如何能健康得延根续脉?莫不仍是对父母的不孝?”
      婴奴略一沉吟,竟然命中有此机缘,何不见收。“公子,此药真能对症,药到病除?”
      “你可不妨一试——”
      “沙某略通医理,如你愿意接受我的诊治,定可保还你本来的面目。”
      婴奴听话有趣,一笑,“公子不吝相赐,贫女已然心满意足,岂做过多奢求?小女这厢先谢过公子。”
      沙公子笑意点点,婴奴当面服了药丸,作揖致谢。公子眼神却藏深惑,挑峰眉,目送她撤身离去。
      和春宴昏天黑地,通宵达旦,又近黄昏,婴奴早已寻机抽身于荫庇处,勾舌吐出麒麟玉容丸,若非久经江湖、预防劫骗练就的牙术,怎能对付得了这枚见唾即溶的药丸?狐疑着拈着端详,药效神速,想必副毒不浅,众美姬娇花弱柳之身,如何耐受得了?而我若服它岂非饮鸩止渴?沙姓公子谄媚美姬,却并非怜香惜玉之人哪。忖思间,指上的丹丸渐渐汽化,空留一抹余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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