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缱绻》瓶子里的人

8、第四章第二部分

　　欲望。
　　人总有各式各样的欲望，总的来说，不外乎是金钱，权利，对于男人来说，还有女人。
　　是的，顾文影曾经认为，被身体的欲望所主控的，只有用下半身思考的物种—男人。
　　可是最近，她开始明白，也许在欲望这一点上面，并不会因为性别而有任何差别。
　　顾文影发现，从那天晚上之后，李文清那充斥着诱惑力的年轻身体，就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她几乎每分钟，都会想起那张让人想要占有的脸蛋，和藏在那单薄衣服下的，线条分明，瘦削却蓄满生命力的身体。
　　明明自己不是男人，明明拼命克制自己的念头，明明知道对方是一个未满十八岁的孩子，顾文影还是忍不住会想，想将那条牛仔裤剥去，想将那桀骜不驯的人压在身下，想看到那倔强的眉头紧紧皱起。
　　这是一种错误的欲望，错误的想法，顾文影丝毫不怀疑这一点，她禁止自己去想，又无法控制几乎每分每秒都在侵蚀她的欲望。
　　而李文清，从那天开始，每隔一两天就会给她一个电话。
　　李文清打来的电话，永远是用同一句话开始的：
　　“喂，顾文影，你在干什么？”
　　大多数的时候，顾文影都是正在工作，那段时间正是国内经济正处于发展的巅峰期，她所在的投资部门既是最赚钱的，也是最忙碌，压力最大的时候。
　　可就是这样的忙碌当中，她仍然会不停地想起李文清，那份错误的欲望丝毫没有随着时间而消退，而每次李文清的电话，都在撕扯着这欲望上的道德封条。
　　于是无论李文清的电话是在何时打来，顾文影都会不自觉地为这个电话抽出几分钟的空档。
　　“我在工作，你呢？”
　　李文清的答案也跟她的一样单调，不是“上课”就是“图书馆看书”。
　　天气是她们聊得最多的话题，李文清会说下雪太冷，太阳太刺眼，几乎每一次都会追着顾文影问，什么时候才会下雨。
　　“很快就会下雨了，很快。”顾文影明知道冬天不常有雨的，却仍然每次都这样对李文清说。

　　就这样过去了两个没有休假的星期之后，顾文影又意外地见到了李文清。
　　张太太是她新接手的VIP客户，她带着新的投资意向书到这位已经年近不惑的张太太家时，却在客厅就看见了李文清。
　　那天的李文清穿着贴身的黑色小背心和短裤，脖子上仍然是那条打眼的银项链，光着脚站在大理石地砖上，活然像一只黑色的小豹子，看到她，似乎是吃了一惊，又马上高兴起来，用力地向她挥舞着胳膊，大声叫她的名字：
　　“顾文影！”
　　她还没能反应过来时，李文清已经走过来：
　　“你怎么来这里？”
　　“我约了张太太。”顾文影隐隐猜到了李文清在这里的原因，她之前也有听说，这张太太是国内一家知名药业的实际控股人，她那位年轻帅气的博士老公，也仅仅是她购买的昂贵摆设之一。
　　“她去楼上拿玩具去了。你先过去坐吧，我去叫她下来。”李文清拉着她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便跑上楼去。
　　不一会儿，楼上便下来一个丰韵的，穿着仿古镂花旗袍的中年女人，便是顾文影所约的张太太了，李文清却没有跟着下来。
　　“顾小姐，你瞧我这记性，这约好要跟你见面的，就给忘了，真是怠慢了。”张太太坐进一旁的单人沙发里，一副春光满面，心情极好的样子。
　　“哪里哪里，”顾文影是惯于开门见山的，“之前负责您的任小姐已经离职，就最近的经济形势，公司也对投资业务做了相应的调整，我带来了新的投资意向书，请您过目。”
　　“哦。”张太太也没再多说，接过顾文影递上的那份意向书，慢慢地一页页翻看起来。
　　“哎，我看了这半天也没闹明白是什么——”
　　张太太的话被咚咚的脚步声所打断，李文清蹦跶着从二楼跳下来，她已经换上一件黑色的衬衫和长裤，一手挎着个背包。
　　“慢点儿，”见到李文清，张太太随手将意向书放在茶几上，站起身，“要去上课了？”
　　“嗯，周末再过来。”李文清满不在乎地答着，眼睛却滴溜溜地朝顾文影看，“顾文影，你什么时候走？”
　　“哟，你们俩认识？”张太太也看向了顾文影。
　　“她爷爷在我妈那儿看病。”李文清抢着回答了张太太的问题，“你们谈完了。顾文影顺路送我去学校。”
　　没有任何疑问的语气，李文清说话，总是持着发号施令的口吻，带着毫无礼貌的态度，仿佛她说的，就必须变成事实。
　　“好，那你们就一起吧。记住周末早点过来。我等着你呢。”张太太居然也就将李文清的话当成事实，但她始终是个成熟的女人，转过身来，笑吟吟地对顾文影道：“顾小姐，我会让秘书重新约个时间，今天就麻烦你送送小清了。”
　　顾文影挤出一丝微笑，点点头，刚拿起包，李文清便伸手过来，粗鲁地拉扯着她往外走。
　　一直到出门口时，顾文影都还能听见张太太那作为中年女人来说太过甜腻的声音在叫着：
　　“小清，周末早点过来啊。”。
　　这声音让顾文影不由自主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来得真是时候，我都快被张姐给榨干了，”刚出门口，李文清脸上原有的笑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皱着眉头，一脸的不快。
　　顾文影听到这话，也不禁蹙眉，李文清这话，未免也说得太露骨。
　　李文清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顾文影的尴尬，仍然自顾自地说着：“我8点还有考试呢，你送我到最近的地铁站吧。这个时候路上堵。”
　　“好。”

　　一路上，顾文影都没有说话的心情，从认识李文清开始，每一次见到这个孩子，顾文影就会想到“没教养”这个词语，因为李文清不仅粗鲁，而且自我中心，飞扬跋扈，简直是“没教养”这个词语的最好诠释。
　　她从后视镜里看着正低着头在背包里拿着什么的李文清，仅仅是看着她那极富线条感的身体和侧脸，顾文影立刻就明白为什么这些成熟太太们会对她如此喜欢和纵容。
　　李文清从背包里拿出几捆打眼的红色钞票来，数了数，又丢回包里，脸上有了点笑容：“今天真值了。”
　　顾文影咬咬唇，没说话，她心里对这种任何社会都兴盛不衰的钱色交易本能地反感，然而当事人，无论是张太太还是李文清，都不以这种交易为耻，她无法接受和赞同这种肮脏事的存在。
　　可是顾文影偏偏就对这样一个她不齿的人有着从未有过的欲望，这让她更没有能力保持冷静
　　“张姐挺不错，出手大方，玩得也都是规矩的，就是体力太好。”李文清倒是自言自语地掰着手指数上了，“这个月还要去梅姐家一次，庞姐家一次……”
　　“为什么？”顾文影忍不住打断了李文清的自语，“你为什么要做这个？”
　　“为了钱呗，”李文清边回答边晃了晃手中的背包，“做这个挺好赚的。”
　　顾文影还想继续问下去，但是她知道，李文清的思想或者教育，不是她的义务，毕竟，她们也许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
　　“对了，你找张姐做什么？”
　　“她是公司的客户，我拿新的投资意向书给她。”顾文影答道。
　　“投资意向书？是什么玩意儿？”李文清困惑地转过头，看着她，追问道。
　　“一份资金的大致使用说明，让客户知道大致的投资方向和组合。”
　　李文清依然是一脸的疑惑：
　　“投资是什么？组合什么玩意儿？”
　　顾文影一时倒没了解释，这种简单的，人人都知道的常识，反而会让人忘了怎样解释，她想了想，道：
　　“大致来说，就同存钱是一样，但是一般利息会高一倍左右。”
　　“是吗？”李文清眼珠子一转，“那可以随时取出来吗？”
　　“短期的能，但回报率会低一点儿。”想到回报率这个词汇也许太过专业，顾文影又补充道，“也就是利息会少一点儿。”
　　“那我也要投资。”李文清说着，眼神闪动地看着窗外。
　　顾文影没有接话，她所打理的那个投资项目的资金动辄上千万，除了像张太太这种大客户是她需要亲自去说明，正常的公司程序里，任何投资资金少于一百万的客户，都会被婉拒于门外。
　　“学校真是麻烦，每天都有考试。”李文清却自动放弃了投资的话题，她从包里掏出一本书，哗啦哗啦地翻看起来。
　　剩下的路程里，车里一片安静，只剩下空调送风时发出的微弱的嘶嘶声，和李文清翻动书页的声音。

　　“到了。”
　　顾文影将车子停在地铁口，李文清抬起头往外面看了一眼，迅速地将书丢进背包里。
　　“等一下。”看着李文清拖着包就要下车的时候，顾文影开了口。
　　李文清回过头，那双深邃漂亮的眼睛询问似的盯着她。
　　“你要是想投资，随时给我打电话。”
　　“嗯。”李文清一点头，钻出车子，往学校里跑去了。
　　顾文影靠在车椅背上，车用香水旁边的小时钟上，显示着数字的时间，正好是七点三十分，李文清应该还赶得上考试。
　　每当碰到这个孩子，她就心绪不宁，做出的事情也完全失去了平常的逻辑，自己到底还是不够冷静，不够理智，明明就该与这样的人保持距离，结果，偏偏心里有个倔强的，不听话的小人儿要去靠近。
　　也好，靠近便靠近，既然行为要挣脱理智的缰绳，不如就听其自然。顾文影对镜子里的自己摇摇头，仰起头，闭上眼睛，深深地吸气。
　　她与李文清的纠缠，也就此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