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缱绻》瓶子里的人

56、第十八章第一部分

　　“周六一起去看芭蕾吧，我定好票了，位置挺好的。”
　　“这个……”她想拒绝，周六她本来打算给一个基础不牢的学生补补课。
　　“陪我一起去吧，你知道成都这地方多难得有一场芭蕾舞剧吗？”顾文影电话里的声音变为了恳求，“一个人去可没意思。”
　　“好吧。”陈蓉生没奈何地答应下来，只好把补课的事又往下一周推了。
　　这是已经推了几周了？每个周末顾文影都有新的花样，早知道就不装什么好心劝她跟同事多玩玩，结果，她也就不会从同事那里把成都人的休闲方式学了个十成十，一会儿要去新津看油菜花，一会儿要去蒲江摘樱桃，每次必要陈蓉生一起去，每次借口都层出不穷。
　　“听说油菜花开了挺漂亮的，我活了快三十岁还没见过呢，错过了季节就看不到，多可惜呀。”
　　“吃樱桃要趁当季，这东西又金贵，运输过一次就没新鲜味儿了，还是树下刚摘下来的才好吃。”
　　陈蓉生无语了，这些都是成都人懒惰，“贪耍”的种种借口，居然被顾文影学了个透彻，她也按照一贯的对策，回答道：
　　“没事，明年还有呢。”
　　而顾文影充分发挥了她所具有的优势，马上说：
　　“明年啊，明年说不定我就回北京了，谁知道还有没有机会。”然后，又发挥出大姐姐的精神，劝陈蓉生周末要注意休息，劳逸结合之类的，当然，到了最后，最好放松的方式，就是给顾文影当导游，外加兼职三陪：陪吃陪喝陪玩儿。
　　不过顾文影，最近好像心情开朗多了，陈蓉生想着，学生补课的事情也不能再拖，改到每天晚上补一点吧，凑起来倒也能行。她想好了，做完教案，跟学生一一重新约好时间，倒头就睡。
　　周六晚上的芭蕾舞剧冗长而沉闷，至少陈蓉生眼里是如此，顾文影那双大眼睛里从始至终都闪着兴奋激动的光芒，散场后到了街上，一张脸蛋都还因为激动而泛着微红。
　　“看这场演出真值回票价，这个芭蕾舞团在俄罗斯要排上一流了，我看过那么多次，这次，嗯，第二精彩的。我最喜欢暴风雨之后王子出现的那个场景，虽然知道结局，当看到魔王拆散了王子和天鹅公主奥杰塔的时候，还是会觉得难受，看到最后一幕就舒心多了……”顾文影一口气噼里啪啦说了一通，然后问陈蓉生，“你呢？”
　　“是啊，是啊，我也这样觉得。”她尴尬地笑，说实话，她一点都没看懂，一群人好好的，为什么要虐待自己，偏偏要垫着脚趾头在台子上跳呢，简直是病态。至于情节，如果没有刚刚顾文影这一大通话，她更是摸不着头脑，至少现在，她算知道了个大概剧情。
　　“我送你回家吧。”
　　“有点饿了，去吃个宵夜吧，好不好？”
　　她本该拒绝顾文影得寸进尺的要求，可是看到顾文影的笑容，她知道这一晚的睡眠算是又泡汤了，她的印象中顾文影是不怎么喜欢笑的人，可笑起来真的漂亮，她的笑容美得勾走了李文清的心，对现在的陈蓉生，自然也有同样的效果。
　　两个人找了一家夜啤酒摊，在露天的小桌子旁边坐着，夜晚里，喝两杯啤酒，点两碟花生卤菜，在星光下聊聊天，最是惬意不过。
　　顾文影呐，这个女人，真是漂亮，虎子说顾文影没什么肉，这种女人不好养，老七呢，老七说她长得太凶了，女人还是要圆润柔和的好，陈蓉生想着，可我就是觉得她好看呢，鼻子也好，嘴巴也好，都生得好看，就算她绷着个臭脸的样子，我也看着就像喝醉酒一样轻飘飘的，打心眼里开心。
　　“哎，你有在听我说话吗？”顾文影啜着啤酒，一边毫无形象可言地往嘴里送着卤猪蹄，一边口里还不停地说着话，她少有如此兴奋的时候，因为这一场赏心悦目的表演，顾文影心情大好，说了半天，看见陈蓉生正呆呆地拿着一粒花生，脸上神情恍惚的样子。
　　“哦，哦，不好意思，刚刚出了会儿神。”陈蓉生吓了一跳，缩了缩肩，连忙道歉。
　　“想什么呢？”
　　“没什么，想我那些学生呢。”她装出一副傻笑的样子，年轻的教师都喜欢这样傻笑，据她观察是如此。陈蓉生撒谎从来不会心慌，反正自己说出来的话，一向十句里九句都是假的，说真话的人死得快，她还想活呢。
　　“哦。”顾文影已经喝得有了几分醉意，脸扑红扑红的，眨巴着大眼睛，笑眯眯地把她望着，望得她心里有点发毛。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老板——算钱！”陈蓉生扬起头，大声地招呼来老板，付了钱，笑容满面的老板还不忘叮嘱她们：
　　两个女娃娃回家路上要小心哦。
　　一起身，顾文影很干脆地挽住了她，浑身像是没骨头一样，软绵绵地往她身上靠。
　　“嘿，顾文影！”陈蓉生不自觉地声音拔高，然后看到顾文影那张绯红的脸，正努力地睁着一对大眼睛，盯着自己。
　　“看，喝醉了吧，还好明天不用上班。”陈蓉生摇头道。
　　“是啊，都奔四的人了，还跟个小姑娘一样。”顾文影空出一只手点上她的鼻子，“说，你是不是这样想的？”
　　“没有，没有，你还年轻呢。”她边说着，边半拖半抱着顾文影，想把她塞进车子的后座去，“再说啦，你本来就是个小姑娘，年轻小姑娘。”
　　她把顾文影放到后座上，想弓腰退出去，却发现衣服被顾文影扯住。
　　“好啦，放手啦，我还要开车送你回家呢。”
　　陈蓉生被顾文影的目光盯得发毛，恨不得能快点把这个女人送回去，她知道自己见了顾文影其实就跟猫见了腥一样，心里一直叫嚣着要扑上去捕获自己的猎物，可是实际上，她还是得做她的陈蓉生，做个合格的好老师，一个悠闲自得的成都人。
　　陈蓉生用力地从顾文影的爪子中挣脱出来，关好车门，上了驾驶座，一脚油门轰到底，以最快的速度把顾文影送回了家。

　　这女人，真是让人受不了。
　　当回到自己家时，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凌晨三点了，她犹然气愤地想着顾文影，不防小猫那双碧绿的眼睛飘了过来。
　　“喵呜。”
　　小猫似乎很是兴奋，在她身边蹭了一会儿，便在沙发和茶几之间上跳下蹿，得意极了，漆黑的夜里，那双猫眼里的瞳仁变得圆圆地，发着幽光。
　　陈蓉生少有晚上开灯的习惯，她喜欢黑色的夜晚，也喜欢黑夜里小猫圆圆的眼睛，被养成家猫的小猫，只有在这个时候，小猫的眼睛里才会露出它原本就应该有的野性。
　　猫是养不家的动物，猫的心是野性的，即便主人怎样对它好，它始终不会像狗一样对主人忠诚。
　　除了能抓老鼠之外，猫真是对人类半点用处也没有的动物，其实，大多数狗也会抓老鼠，犬类还能看门，打猎，给人叼拖鞋叼被子，陪伴老人上街，年轻人跑步。猫呢，猫是不能“溜”的，带不出门，只会吃饭，然后把家里弄得天翻地覆，自顾自地选最好的地方睡大觉，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抓抓人，甚至给主人来上一口，心情好的时候就赏脸让你摸一摸，在你怀里睡一会儿。
　　可是，为什么还是有那么多人愿意养着无所事事的宠物猫呢？难道人的心理都是喜欢犯贱？
　　陈蓉生觉着在顾文影这件事上，她就在犯贱，顾文影呢，是个像猫一样的女人，抚顺了她的毛，她就像这段时间一样，像只看起来温驯的小小猫咪，拿着软软的毛茸茸小身子蹭你，在怀里咕噜咕噜地叫。
　　要是顾文影知道她没死呢，会不会？说不定会呢，这只猫咪，伸出爪子的时候有多凶狠，她可是见识过的。
　　要拿你怎么办呢？她正在想着，手机嘟嘟地响了，拿起来一看，居然是顾文影发的信息：
　　“明天睡醒了一起去看电影啊，不准推！”后面还有几个笑脸的符号。
　　这家伙，刚刚不是喝醉了吗？陈蓉生愕然，然后决定，洗澡，争取她剩余不多的时间睡觉，明天一早，她还要去找陈易商量今年高考艺术特长生加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