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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拾贰、猫再聚 ...

  •   拾贰、猫再聚

      于双头痛欲裂。

      好冷又好热,全身都在痛,骨头酸烫彷若快瓦解般。
      似乎一再被人移动,抱起或平放,还被灌食,几个人的声音在身边来来去去已经记不清,也分不清究竟是梦境的幻想还是真的在身边发生。
      只知道,等她终于苏醒时,觉得好温暖。

      于双恍惚睁眼,发现自己正侧睡着而眼前是一堵缎面墙,而且这墙还会呼吸。
      稍稍清醒一些后她便无言了,才想通会觉得这么暖原来是自己缩成一团被人家抱着、还盖着厚重棉被睡在床上。
      至于抱着她的这个人嘛,以骨架和一点都不柔软的胸口来看必然是个男的。
      没有天真到觉得自己是被好心陌生人捡回家饲养还用体温取暖,她现在又不是猫!再说这胸膛与臂膀、还有这气息都太熟悉了。

      “尹翌凉……”于双闷闷平板唤道。
      粗布墙动了,装死不动般侧躺的她看见睡在床外边的尹翌凉单手撑起身子,居高临下的望着她,遮去了房中光线在她脸上投下阴影,逆光中,于双看见尹翌凉眸中有询问的意味。
      于双微微抬眸去看他,看见尹翌凉长而漆黑的发丝落在自己肩颈上。
      这一幕太过熟悉,从前日子他们都是这样过的,熟悉的让人悲哀。
      “有觉得好一些了吗?”尹翌凉伸手来摸她的额头,轻声道:“好像没有发烧了。”

      说着,尹翌凉下了床到房中一张破破烂烂像是拼凑而成的桌上拿了水壶和杯子,为她倒来一杯水,递到她面前。
      木水壶、木水杯、冰凉的水还有这有点摇摇欲坠的屋子,与尹翌凉一身华服与雍容气息不相衬至极。于双看着,知道这必然不是尹翌凉穿云阁某个分部。
      在发呆的空档,于双忽然发现尹翌凉手中那杯凉水不知何时开始散逸丝丝雾气。
      她抬眸对上尹翌凉温温双眸,那家伙也正看着她,双眉轻皱渗着点点混着怜悯的忧心,似乎在问她怎么变成了今日凄惨憔悴模样。
      而这就是她不想见允儿、九官那些故人的原因。
      于双无声接过那杯尹翌凉用内力加热的氤氲热水,吹了吹,喝下了。

      “这里是哪里?”她问。
      “妳倒下那处隔壁山头的猎户人家。”
      于双把喝完的杯子交给尹翌凉,坐在床沿的尹翌凉往桌上一抛,杯子稳稳落在桌上,转了个圈。
      “我昏迷了多久?为什么不把我带给七砂楼的人?”她质问。
      “妳神智不清昏了四天了,这几天无耳教那群人都密密的在附近搜索,七砂楼的人似乎以为妳死了。”尹翌凉黑发散在肩上神情闲静眉眼低垂,他温温问道:“饿吗?”
      “不饿!”相较于尹翌凉的平静于双却是激动了:“为什么他们以为我死了?”
      “因为没人来找妳,而我自这猎户人家听说隔壁山那镇上有好多人在挖一个坍塌山脚,被烧掉那庄子的主人想把一个女孩子的尸体从里面挖出来。”
      “你干嘛不替我带个消息!”于双几乎要尖叫了,“不知道他们会有多担心吗?尹翌凉!你说呀!”

      她心焦的都要跳起来了,尹翌凉却显得平静。他微微一偏头,回想般垂眸解释:“我没办法扛着毒发昏迷的妳做那么多事,逃到这就已经是极限了。”
      “你穿云阁的人呢?怎么不请他们帮忙?”
      “这次我是一个人来,没带任何人。”
      于双呆楞看着身处猎户破旧屋子里的尹翌凉,忽然就想起姚鱼曾对她说过尹翌凉失踪的事。稍稍环顾了一下这个房间,很快看出这屋子也许根本不是房间,而是这户人家把杂物清出来给他们用的。
      因为连他们现在坐着的床都像是最近拼凑出来的。
      看着周遭一切克难的事物,明明知道她毒发尹翌凉却都无法带着她杀出重围,大约情况很不乐观,她稍稍冷静了些,不再强人所难。

      太多问题了,眼前状况也太复杂,于双几乎不知从何问起。
      “你怎么找到我的?”
      面对这问题尹翌凉一滞,却还是没有遮掩的承认:“……我一直在找人注意妳的动静,只是这次无耳教的突袭太突然,我到时庄子已经在火海里了。”
      于双这才看见尹翌凉手臂上似乎隐约有衣物破损与包扎渗血的痕迹,想起那众魔王云集的夜晚不禁惊惶,她怯怯问:“该不会你遇上了无耳教那个很可怕的大叔了?”
      “只对了几招就绕过他去找妳了。”

      她脸色有些青,真不愧是不属于凡人范畴的尹翌凉,如果是她遇上那大叔是绝对绕不过的,可能要断气才有办法“绕过”那无耳教的夺命修罗。
      “所以那天后面追兵一下少了那么多,原来是你在帮我吗?”于双闷了:“我不想欠你。”
      “妳没有欠我,欠妳的一直都是我。”
      尹翌凉这样安静道,穿鞋起身,回眸对她道:“我去替妳拿点吃的,这几天妳吃下去的几乎都跟血一起吐出来了。”

      尹翌凉一走,于双才发现一切的不对劲。
      首先,现在是三四点的下午,尹翌凉那家伙并没有每天午睡的习惯,所以他是在这没有暖炉的快入冬深山里把自己当人肉暖炉吗?
      再来,于双这才发现身上被子是一堆毛皮,有的花有的暗色,可都如出一辙是长毛的温暖动物。
      里面她唯一看得出的是自己脖子上那条红狐皮草,因为隐约有狐狸脸的轮廓。
      有够惊悚。
      伸手想把它解下却发现很难解,根本是怕她翻身乱抓会掉的牢固程度,是把这当作小孩子的围兜兜吗!于双火大。
      还有这种毛皮猎户几乎都会拿去卖吧?别告诉她尹翌凉提着那把漂亮到人神共愤的穿云剑入山去替她猎毛皮,那画面太……土著了……

      还有,尹翌凉刚跟她说这几天自己吃下去的东西不少都随污血一起吐出来了,别跟她说这几天的饮食起居都是尹翌凉那跟照顾人完全扯不上关系的贵公子在打理!
      于双不寒而栗的盯着床脚那盆有些浑浊的水,怎么看都像是擦过她吐出的血的颜色呀……
      床上也斑斑点点的一堆血点,活像命案现场。

      尹翌凉在于双盯着水盆陷入崩溃情绪时拿着食物走进来了,是热呼呼的两个鸡蛋和杂粥,两者都在呼呼冒着烟气。
      他将桌子拉到于双面前,递给她双竹筷道:“我拿了一些动物的毛皮请猎户夫妇帮我换些营养好消化的食物,不会害他们断粮,妳就放心吃吧。”
      “你……你真的拿着穿云剑去打猎了呀……”
      动物们真可怜,他们变成精可能还是打不赢尹翌凉,实力太悬殊了。于双替他们默哀,拿起筷子戳进了水煮蛋里。
      “猎户夫妇好心收留我们,就帮他们劈劈柴打打猎了。”尹翌凉笑了,看于双没有反抗的吃起他拿来的食物有些松了口气。
      他指指床铺上最大块的毛皮:“那块就是因为天气冷我猎来的熊皮。”

      于双差点没将一口蛋给喷出去,连忙舀了口杂粥一起吞下。
      “你拿穿云剑去猎熊!”她震惊。
      尹翌凉倒显得有些无辜:“他们被子不够,妳又吐血又发抖,自然需要加点被子不是吗?”
      “那、那熊肉呢?”
      尹翌凉指指于双正在喝的肉粥,于双看着杂粥,沉默了。
      原来这里面有熊,这辈子第一次吃熊,真新潮……

      不知是否是熊没能好好冬眠而被作成杂粥的怨念,于双吃不到半碗又吐了点血。
      只是这次是预告即将痊愈的新鲜的红血,可喜可贺。
      “吐出来,吐在这边。”尹翌凉熟门熟路的递来一个底部有个干涸血液的木盆,“连粥一起都吐出来。”
      于双抹抹嘴巴,尴尬了,“你……该不会这几天都是你在处理我的污血和饮食?”
      “是,”尹翌凉直言不讳,他将那盆血摆到了一边,平静回答:“吃喝便溺都是。”
      于双安静了,有种被乱雷劈中的感觉。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自己好像不到二十,竟就走到了如今这地步,而且照顾她的还是眼前这个顶尖好皮囊的名人。
      她将脸埋到棉被里开始装死。

      可尹翌凉却掀开她棉被道:“把这碗和剩下的蛋吃了吧?越早恢复自保能力越好,这地方虽隐密但也不好停留太久。”
      她盯着碗看了一会,还是接过来吃了。
      尹翌凉坐在床沿垂眸看着她吃,两人之间陷入安静。

      一时间此处只剩下她缓慢进食的吞咽咀嚼声,尹翌凉有些散漫的在旁边长椅上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像是在看自己新买的天竺鼠进食。
      气氛有些尴尬,于双微微侧过身去躲开那扎人目光。
      这样僵持了许久后,尹翌凉终于开了口。

      “妳那时为什么不杀我?”压抑般他问。
      “因为不想杀。”于双冷漠答道,自己脚步虚浮的下了床将碗搁在桌上,又拿来另一碗中一个半的水煮蛋吃了起来。
      尹翌凉微微蹙起了眉,却不放弃追问道:“为什么?”
      这次于双没理他,自顾自的跟水煮蛋搏斗,试图找到一个恰当的速度让自己在不反胃的状况下安全的吃下眼前这些水煮蛋。

      尹翌凉沉默了,将水杯注满又热了些,搁在于双身边让她配着喝。
      两人又不说话了,但没多久猎户夫妇就带着孩子共五人来同初醒的她打招呼打破了这死寂。
      猎户父亲满脸胡渣笑得亲切,略为粗壮的母亲则又拿了一碗热粥搁在于双桌上招呼她快吃,亲热的让于双很不好意思。
      “年纪轻轻还生着重病,这样私奔不好哪!”猎户父亲语重心长的认真与他们讨论尹翌凉虚构故事里的情节:“父母都嘴巴上残忍,但还是会担心孩子,少年郎呀,你娘子好些就带她回去好好再与父母谈谈吧!”
      于双顿时额爆青筋,瞬间自行进入“你才是尹翌凉的女人!你全家都是尹翌凉的女人!”的攻击模式,好在最后还是硬生生忍下来了没有掐任何人的脖子。
      旁边的尹翌凉戏倒是演的很到位,他温雅拨开两个一直想往他身上扑的饥渴小女孩,有礼道:“我会的,谢谢伯伯。”

      在小孩看到美人(自然是只有尹翌凉)的吵闹兴奋中,他们与猎户夫妇聊了几句,没多久夫妇就带着孩子出去了,留下于双用杀人的目光斜眼剐割尹翌凉。
      “怎么了?”尹翌凉似笑非笑却一脸心安理得:“难道我带抱着吐血的妳出现在他们面前时,要同他们说这是不久前想杀掉我的狂徒吗?”
      “不会说我是你妹吗?你妹!”
      “我妹?”尹翌凉闷闷笑了,“不伦之恋看起来会比较好吗?”
      于是于双又吐血了。

      尹翌凉看起来心情颇好,嘴角带着笑意热完她的水杯又去热水壶,完全是没事做的模样,他将桌上那碗新的肉粥递给于双:“还要吗?”
      “刚刚那碗吃不到一半,当然还要。”
      这什么蠢问题?于双面无表情接过那碗已经温了的粥。
      “妳和七砂楼是什么关系?怎么加入了邱望那小队?”
      于双闷闷应道:“邱望在替我延命解毒,以后遇上他记得绕开走不然我不会饶你。”
      “他解不开的,连赤融毒剂都取得不到的要如何解?解毒与毒药主材料的无耳草在江湖上可是一株难求。”
      “那死在邱望那家伙手上我也觉得很值。”
      于双又唏哩呼噜的吃了一口粥,尹翌凉却又皱起了眉,看着她。

      “来我们这边吧,双双,有我去说,长辈们应该会考虑把当年从无耳教那夺来的解药分一份给妳的,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于双恼了,邱望的婆妈让她窝心,可尹翌凉的关切却让她焦躁,真的很不想继续和尹翌凉说话,想要越快离开这把两人关在一起的小空间越好!
      她把吃完的空碗碗桌上重重一搁,转身看着尹翌凉怒了。
      “关你什么事呀?”
      尹翌凉却也没有让步,冷道:“我不想妳死!于双双,这样也不行吗?”
      听到这话她嗤之以鼻的笑了。
      “反正我早就该死在那一夜你的剑下,不是吗?”

      尹翌凉没了声音,僵住了,脸上是被刺伤的狼狈,忘记呼吸般的凝滞三秒。
      终于尹翌凉别过头去,垂眸起身避开了于双,沉默着快步离开这房间,衣襬微扬。
      于双一点都没打算拦尹翌凉,她看着那淡色背影漠然目送他离开。
      也早就知道从没被她这样直球顶撞过的尹翌凉会受不了离开。
      想要回到床铺一睡了之,但看到床上那些动物皮草与床脚水盆布块就心烦,沉重的什么一点一点在心中淤积压迫,让人想要摔东西。

      这个世界上谁都可以欠,就是不想欠尹翌凉。

      *****

      尹翌凉走后于双用道力处理了一□□内赤融毒,之后去了一趟茅厕便又晕呼呼的睡下,可这一睡极不安稳。

      反复梦到从前世界上台前紧张背着歌词的时刻,脑中塞满了歌词,睡也睡不沉,还越睡越冷。
      明明床上的被褥和皮草像小山一样埋住她,就是无法像下午刚醒时那样温暖安稳,于双冻得直发抖缩成一团,双脚像冰块,两排牙齿直打颤。
      隐约听到尹翌凉进房的声音。
      昏暗中于双瞇着夜行猫眼看到那家伙搬了张成年男子可以睡下的长板椅进来,抓了几件被子就在上面睡了。
      还颇识相的,于双安心又阖上了眼。

      可是越入夜就越冷,都已经把头埋进毛皮堆里了于双还是抖个不停,血液循环末端的两只可怜的脚掌像冰块,快要没知觉。
      却还是硬要咬住牙关,丁点也不想让尹翌凉那耳朵比野兽还敏锐的家伙听见。
      可是草草草到底为何可以冷成这样!外面又没下雪!
      她探出毛皮堆狐疑的往门那边看,发现那扇门虽稳稳关着、但因为风向关系寒风一直从门板不小的缝隙里疯狂灌入,好死不死床铺位置就刚好是风灌入的方向。
      天,她今夜要冷死在这了吧。

      于双不放弃的把自己塞到最角落并用毛皮隔起防风墙,背对大门蜷缩成一团运起道力试图让体内血液循环好一些。
      好像真的有些用的样子,她稍稍进入浅眠。
      只是没多久便听见尹翌凉起身的声音。
      于双稍稍睁开了眼,才发现是自己浅眠后惨烈的牙齿打架声和抖的像个筛子的毛皮山泄漏了她的秘密,有些恼羞成怒转身正想抬脚把尹翌凉推走,却被那家伙接住了自己冷冰冰的腿。
      尹翌凉轻声叹息,把那只试图攻击的冰块脚塞回被窝,自己也钻入了乱七八糟的毛皮堆。

      不得不说,尹翌凉一进入被窝就暖了。
      她两眼半阖,感觉到尹翌凉圈住了她的腰将她往自己胸膛压,还将腿靠向她冰到没知觉的脚掌,就像今日下午初醒时的那般姿态。
      从门缝灌入的杀人寒风没了,被尹翌凉挡住了。
      于双的脸被压到尹翌凉胸口,连鼻子也不冰了。
      暖流不断从尹翌凉的手掌与她背部交接处流入,温热了她四肢百骸。
      不再发抖了,牙齿也不需要再咬紧去遮掩寒冷,尹翌凉这一抱胜过任何暖炉,那家伙下巴放在她脖颈,鼻息微微掠过肩颈。
      全身像浸在恒温的温热泉水里,和往日一样熟悉的庇护姿态和温热鼻息,让人想哭。

      已经好远了/腿也有一点累了/我们都不知道路多远/走到何时才歇一歇
      不如就现在吧/让我们都停下
      但是在休息后/我们还不知道继续走的理由

      她忽然想起很多事情。
      第一次见到少年尹翌凉风华时的震撼与感激,猫儿时代与尹翌凉在宅邸好像永远不会结束也不会有纷扰的安逸度日,还有之后他们的针锋相对利刃相向,再到此时的无声相依。
      想起与此时抱着自己的这个男人之一切纠葛。
      眼眶像不是她的,莫名其妙不断流着咸苦的温。
      但其实她并不想哭,只是悲哀莫名。
      无端悲哀,这个家伙干嘛要出现在面前做这些事,无端悲哀,这些年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今后又要走去哪里。
      谁挥霍了谁的崇拜,谁又对不起谁?
      事情已经不可挽回的发生了,血淋淋的摆在那边,永远都回不去了。

      谁还记得/是谁先说/永远的爱我?
      她对纪青文说过,尹翌凉对她说过。

      但其实没有人做的到。

      *下章预告:
      拾参、猫又别
      我靠!你姑奶奶要你把这首歌进去跟你们老大重复一次,问这么多做啥!”熊皮茧子激烈的蠕动,像是某种深夜才在路上徘徊的鬼怪,茧子冲着掌柜猛吼:“把我娘亲给找出来!”

      *p.s. honey们,黑蓝最近码文有点无力可能又要变回隔日更,不定时爆发变日更,就是这样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拾贰、猫再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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