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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拾贰 、沈溺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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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贰 、沈溺猫
一听闻未婚妻的事,于双顿时没了听说书的心情。
感觉很像自己初中一年级时喜欢班上的一个男生,他们俩开学因为排座位在附近、加上家住的近,一开始就比别人感情好像许多。
一起当了负责收作业与登记成绩的英文科小干部,一起吵东吵西办事情。
连分组做作业都常在一起,她的好姊妹与男孩的哥们也很好,常常一起出去玩。不管是上课还是游玩什么的,她的目光总不受控制的飘向他,想找他说话,想靠近他。
她想,大约大家都看得出来她喜欢那个男孩吧?
所以某天男孩的哥们才会面有男色的把她叫出来,提醒她,男孩已经有了女朋友。
那时她完全不信。
如果男孩有了女友怎么会跟她走的这么近呢?
直到一次她故作轻松的向男孩打听,确定了他真的有女友这件事。
那感觉除了狼狈之外,于双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继她十三岁的可笑初恋后,十五岁变成猫来到这世界竟又重复了一次同样剧码。
可笑可悲又狼狈。
尤其她这次喜欢上的还是天之骄子般的尹翌凉,与她的距离何其巨大怎么会看不清?怎么还是脑子有问题的一头栽进去了?
她满心烦乱想离开说书人所在的这热闹场面,没想到那老者却接着说起:
“轻松的小事就当作开场呗,现在我要来说说今日的主题,也就是两年前穿云阁次主的那起灭门惨案,那时尹翌凉公子尚未接替他二伯的次主位置……”
这样的主题叫她怎么离开?
于双一阵烦躁,还是留了下来。
下方的老者却是摇头晃脑说得认真:
“江湖混乱,皇族武人道士三方人马老打做一团,互相争夺秘笈、秘药、神兵利器什么的,穿云阁这一门血案就是因为深水笛,与深藏于穿云阁次主宅邸的秘药医经……次主乃当今一大仁厚名医人人爱戴,却这样就往生了。”
老者连连哀叹,不再像刚刚那样开玩笑的卖关子,而是栩栩如生的形容起战况,说那可怕的连夜大火与凄厉惨叫。
他说次主是个处处为善的医者,不论是皇族道士还是武人都不怎么招惹他的,宅邸自然也不是特别武装,在深水笛的诡异功效下自然处下风。
一夜之间不论次主家眷或下人守卫,全数惨死。
无耳教一直都是以杀人后会刨走尸体耳朵知名的,将耳朵像植物一样连根挖走。
次主宅邸上上下下所有死尸的耳朵自然也是,全数被取走,两只耳朵处皆是深深的洞。
梁上的于双皱眉听着,坐的挺直居高临下的看着老者。
“那深水笛乃深水宫镇宫之宝,这深水宫属于魔教里面比较弱小比较不闹事的,却被无耳教给抢去了深水笛。老夫常在想要是深水宫守的住深水魔笛,次主一家也不致死……可是人死不可复生,穿云阁阁主与尹翌凉他卧病在床的父亲皆是大悲大恸,全阁出动要给已故的次主全宅邸的人命讨个公道,同时,也要压压那魔教的气焰,让他们无法再于江湖上兴风作浪。”
听到此处,台下一个客倌连连摇头,叹道:
“这邪门的无耳教在魔教里可是数一数二的大教呀!凭一个穿云阁短时间能拿他们怎样呢?”
“这个自然,老夫已经听说武林名门有集结的迹象,就要有所作为了吧。”
老者笑笑,继续往下说。
“这深水魔笛穿云阁怎么样都想把它从无耳教手中夺走,没想到他们却只拿到了发动笛子必须用到的笛穗,也算是镇住了这笛。”
“那笛子本身呢?”有人问。
“笛子回到了深水宫宫主手里了,那宫主跟无耳教一样,正伺机而动要抢回那笛穗呢。”
底下喧闹一片,大家与老者一言一语的讨论起当今江湖时事来了。
看来这故事也说到了一个段落。
于双心情沈重,拖着没精神的脚步离开了这处。
深水宫,无耳教,一宫一教,要取笛穗又与穿云阁无比密切。
教主、师父,大概就是那两边的人了吧?
刚刚那老者说到深水宫与无耳教时,她甚至眼前出现了模糊幻象。
斑驳的光影,忽远忽近的人声,记忆骚动着仿佛就要回笼。
好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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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侧身倾听/你的摇头叹息/在我脑海里太完美得像是一个谜
已经背过近百首歌曲的于双很常犯这毛病。每当遇到什么事,就有与事件相符的歌词歌曲在脑海反复。而,在她最不想见到尹翌凉的时候,尹翌凉竟然就回来了。
现在的她还比较想跟姚鱼在一起。
看尹翌凉缓步走来,于双随便对他喵喵几声算是欢迎回来。
那家伙身上还带着外面草叶的气味,尹翌凉笑着把她抱了起来往书房走去。
于双敷衍任他抱着了一阵子,就开始找机会逃走。
没多久就抓准时机咻咻两下就软骨功的飞离尹翌凉怀抱,落到了书房里的柜子上,连目光都不与尹翌凉对上就溜了。
尹翌凉失笑,不明白那猫什么时候又开发了飞这样特技?
早知道/你只是飞鸟/拥抱后/手中只剩下/羽毛
我想要安静的思考/天平上/让爱恨不再/动摇/一想你就平衡不了
心一跳/爱就开始煎熬/每一分/每一秒/火在烧/烧成灰有多好
人家一点意思都没有自己在这心伤个什么劲呀?
她不过是只小妖,还是个幼稚小鬼,在尹翌凉心中的地位不过是小屁孩加宠物,就算她是个人外貌再美上几分也大约没有机会。
再说自己有那么大的机率是尹翌凉的敌人。
她真是个傻子,神经病。
悲惨的狼狈感,她怎么就不穿成一只可以到处乱飞、也没有任何身世负担的鸟呢?
于双像个失业的醉汉步履阑珊的走出会客室没几步,便遇上了尹翌凉。
尹翌凉看起来就像是要来找她,抱着一堆小画轴,脸上还堆着愉快笑意。他领着于双到旁边随边一个小房间里去,将怀中画轴都放到了桌上。
只见画轴一一打开,上面皆是或精致或可爱或典雅的花灯,于双这才想起不只是新年快要到了,元宵节也快要到了。
“看。”
尹翌凉打开了最后一卷画轴,是个胖猫咪模样的花灯,猫尾蓬松的像只狐狸。
“像不像?”他俯下身来笑着看她。
一米八的尹翌凉俯下身来与现在只有一米五多一些的自己平视,她楞了。
那就像是大人弯腰来与稚童说话,却多了分宠溺。
她本能的觉得抗拒。
毒饵,这两字忽然出现在脑海。
翩翩天人尹翌凉撒下的致命毒饵似已在口中,只差吞下而已。
退后了一步与尹翌凉这不知不觉散发荷尔蒙的家伙拉开一步,她才故作自然答道:“你该不会要我提着这花灯去逛灯会?不怕别人联想?”
“你想多了,不过是个花灯,挺可爱的不是吗?”猫痴尹翌凉将画轴拿起左看右看无比满意的样子,”这花灯过年前会做好,很快就可以看到了。”
说着说着尹翌凉转头来看她,”你来我们穿云阁主宅一起过年吧,新年小部分的下人都要回家过年,大部分无依无靠的像小翠她们都要与我们去主宅过年的。”
却见于双没什么反应,睡眠不足反应迟钝般的望着桌上发呆,尹翌凉疑惑道:
“新年这宅子里没什么人的,只有不想去主宅过新年的姚鱼要留守,你要与他在一起?”
于双沉默,她不想去那么多陌生人的地方也不想孤零零留下。
可是她又偏偏无处可去。
“我是只妖,不想去有那么多高强武人的地方,”于双强词夺理道,”那里又是穿云剑又是穿云杖的,待着就不舒服,你还是叫人多留些不易腐败的食物下来,反正因为深水笛的穗子你应该几天就回来了吧?”
尹翌凉不明白的看着她,”可是几乎要与姚鱼单独过新年,你可要想清楚了?”
“好。”于双肯定的点头了。
这下换尹翌凉沉默了,他伸手去摸于双额头,低声道:“你今日怎这么没精神?不舒服?”
“姚鱼整日烦我只让我在晚上睡觉,都快累死了。”
于双应付的找着借口,感觉尹翌凉的手掌覆在她额前,一样是让人发痛的触感。
尹翌凉挪开手,暖色的眸子看着她像想看出端倪般,但很快他便相信了她。
“过完新年我会尽早回来的,不用担心。”尹翌凉做出了承诺。
她笑笑,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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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应该要死心,她却没有改变与尹翌凉的相处方式。
占尹翌凉便宜般,她还是日日生活在最靠近尹翌凉的地方,比尹翌凉的未婚妻还近。
贪恋尹翌凉温暖的手与抚触,他温暖鼻息与熟睡时像蝴蝶一样骚动的眼睫,至今于双仍然有些心虚又乐在其中的欣赏着。
甚至恶劣的想过,就算他们结婚只要她一直当只猫而尹翌凉也一直把她当只猫,她便可已继续生活在尹翌凉身边。
说不定还能跟尹翌凉比他妻子亲昵。
那么远那么虚幻的事情,她现在竟然能想的这么入神。
“小狐在想什么想这么入神?”
旁边尹翌凉的嗓音拉回了她的思绪。
于双急忙转头对旁边的尹翌凉谄媚的笑笑,表示自己刚刚只是在发呆。
“是妳说今夜天气好要来屋顶喝茶赏月的,怎么又心不在焉?”笑她傻般,尹翌凉无奈的弯起嘴角替她空了的杯子又斟满了暖烫茶水。
“运茶水可是颇为麻烦,别让它凉了。”
于双低低的应了一声。
尹翌凉今早心血来潮要她唱首新歌,于双借机耍赖要他帮忙把茶水运到屋顶一起赏月,于是就便成了现在的状况。
户外极冷,屋顶瓦片冰的跟什么东西一样。
要不是尹翌凉之后又下去拿了坐垫上来,现在她的屁股八成结冰了。穿着厚重衣裳的两人现在正安逸的在屋顶喝茶,一个从容一个冷的缩成一团。
好吧,她承认,他们看起来是有点神经古怪没错。
但至少尹翌凉也颇乐在其中。
“该唱首新歌来听听了?”尹翌凉指指旁边的吉他提醒她。
于双撇撇嘴想了想就将温热茶水一口饮尽,起身一跳,俐落的跳到了底下仰脸看着尹翌凉。
尹翌凉看着自家猫咪自屋顶跳下,呈现两脚稳稳着地状有些吃惊。
他一直以为于双就算是人形往下跳、也会是四脚着地的,看来小看了她。
“帮我把吉他扔下来。”
不解,尹翌凉问:“好好的怎么要跑下去唱?”
于双两眼贼亮,有点恶意的笑道,”戏曲里男主角不是都这样对楼上的女主角歌唱追求?”
尹翌凉沉默了,起鸡皮疙瘩了,他很快跳过这个话题顾左右而言他问于双道:“那是怎么样剧情的戏曲?”
啊这么知名的阳台场景就是罗密欧与朱丽叶呀。
她纯粹就是因为恶趣味和想恶心尹翌凉才这样做的,但还是对尹翌凉解释起了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说他们敌对世家的背景与阴错阳差的一见倾心宴会、还有罗密欧对阳台上朱丽叶歌唱的这个场景。
说一说连于双自己也有点头皮发麻,我靠她和尹翌凉不也是某种形式的敌对世家?
告非,怎么会这么狗血!
此刻于双却一扫这几天阴霾,觉得有点恶心又有点好笑。
“喂尹翌凉,如果我以后都叫你朱丽叶你会不会觉得很恶心?”接住吉他后的于双掩嘴窃笑。
尹翌凉脸色发黑,只低低说了一句:
“别。”
那句短短的”别”里包含了多少抗拒和不舒服,于双怎么会不懂?
她放声大笑。
“可是我觉得朱丽叶这名字比你原来的名字帅气多了,哈哈哈哈──”
尹翌凉没说话了,不满的微微眯起了眼。
于双却变本加厉,对尹翌凉比出一个rock的手势抛媚眼笑道:
“朱丽叶小妞,听好了。”
于是在尹翌凉凌迟般的目光里,她开心的唱起了这首歌。
你静静忍着/紧紧把昨天在拳心握着/而回忆越是甜/就是/越伤人了
越是在手心留下/密密麻麻/深深浅浅的刀割/你不是真正的快乐/你的笑只是你穿的保护色
你决定不恨了/也决定不爱了/把你的灵魂/在永远锁上的躯壳
此曲听不到一半,尹翌凉就觉得于双是只无比狡诈的妖。
她也许知道两年前的那场惨案、也许知道他与二伯一家的友好,也许也只是根据他跟她所说父亲病逝一事而挑了这首歌。
但不管怎样,这歌是切合的。
我站在你左侧/却像隔着银河/难道就真的/着遗憾/一直到老了/然后才后悔着
吉他拨弦拨的时而温柔时而苦涩,小狐的歌声更是有着强烈的与他对话感。这挥之不去的反复旋律,他没听多久就已几乎记下。
尹翌凉也开始怀疑,小狐是不是觉得只要这样步步成为他生活中的一部分,在关键时刻他就会为她破例饶恕、或者是以穿云阁的羽翼不顾一切庇护?
他安静的听着。
渐强的歌声,小狐歌唱的神情,眼前场景格外难忘。
唱及深深浅浅刀割那句,缓步的渐强与音阶,仿若把他的心也高高的拉起了。
尹翌凉知道这首歌依然不是句句歌词针对他,不过是一首刚好多处吻合的歌罢了,但听到”你不是真正的快乐,你的笑只是你穿的保护色”时尹翌凉却忍不住皱起了眉。
把你的灵魂关在永远锁上的躯壳……
第一次这样肆无忌惮的在空矿场合歌唱,小狐的歌声很快引来探头探脑的下人守卫们。他们的目光不住在于双与他身上移动,眼神无比暧昧。
尹翌凉明白眼前场景有多让人联想,可是小狐自始自终没有示爱般看着他双眼唱,自己也不该想太多,再说还有小狐那句”别放在心上的提醒”。
此时不想多管,尹翌凉只想听完这曲。
旋律流畅,时而呢喃时而高亢。
你值得真正的快乐/你应该脱下你穿的保护色/为什么失去了/还要被惩罚呢
能不能就让/悲伤全部/结束在此刻/重新开始活着
最后一段于双终于抬眸望向他了,笑了。
那明明是友善的笑容,尹翌凉却在那刻感觉到近乎退缩的情感,甚至,还有种不满这自以为是小妖多事的怨怼。
认识没几个月的小妖,竟就这样说教,会不会有点可笑?
有点厌恶起她这样的歌唱,有着侵略性又带着某种的光和热,拉扯着共鸣着他灵魂的某处。
当最后一句鸣唱袅袅消失在冰寒的空气里,于双顶着冻到有些发红的鼻子,期待的抬头看向尹翌凉。
她期待尹翌凉听完是带着微笑的、若有所思的。
就算露出他第一次听自己唱歌时的那个脆弱表情也好,没想到仰头望去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尹翌凉的眉微微皱起,那个表情应该称之为迷惑。
与尹翌凉相处数月的她还是不能完全解读尹翌凉所有细微神情,可是这个表情迷惑的确是占了大部分,但这歌词里应该是没有让尹翌凉迷惑的词汇呀?
这片两人对望的死寂里,于双再次感觉到了狼狈。
夜风刺骨,没了茶水为体温加温,鼻水仿佛随时都会流下。
她觉得此时拿着吉他站在尹翌凉眼前的自己,天真、愚蠢、多事鸡婆。
尹翌凉是二十多岁经历风风雨雨的成人,自己怎么就愚昧的挑了一首好像在说教的歌?也许她这小屁孩觉得适合,可是尹翌凉未必这样觉得。
她感觉到刺骨冰寒,想要落荒而逃。
而这样强烈想落荒而逃的欲望,竟然无比熟悉。
察觉到于双颤抖般,尹翌凉终于动了,他拿起屋顶上的茶壶茶杯落回地面,像兄长那样轻推于双背部要她往屋内移动。
打破尴尬气氛般,尹翌凉温温问了一个与刚刚歌曲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那部戏曲的结局是什么?”
于双听到这问题楞了楞,很快就吸吸鼻子回答了。
“男女主角都死了。”
尹翌凉的神色在那刻有了一瞬的征楞,这是完全出乎他意料外的答案。
于双笑笑,刚刚自己把剧情说得那么欢乐尹翌凉大约以为这是爱情喜剧什么的吧?
实在觉得自己在寒风里抖的有点凄凉,她快步往屋内移动了。
尹翌凉缓步跟着她进入屋内,带上了门。
只是当夜于双便发起了高烧。
她深刻觉得,也许自己就是个傻子吧?
下章预告:
拾参、姚鱼猫
什么都可以,只要让她觉得还是有人在乎她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