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夜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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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又是夜深，夜像一片凝滞的墨色将一切恰到好处将所有笼罩。
躲过竹凝院外的最后一批巡逻守卫，叶长歌悄声靠近苏怀衿的卧房，卧房的木雕镂空窗半掩着，透过朦胧昏暗的灯光，那个让他心醉的少年穿着檀青色的单衣以手撑鄂，安静的翻阅着摊在书案上的古卷，几丝青丝从耳边垂下，似层层流云，安静的他像是从水墨丹青中走出来的一幅写意画卷，诠释这世间所有的美好。
那个少年，总是可以那样轻易的触动他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似有所感，苏怀衿抬起头，四目相对，苏怀衿轻轻一笑：“怎么来了却不出来，叶大侠？”
叶长歌从黑暗的阴影中走出轻轻摇头叹道：“也只有你能把‘叶大侠’叫得让我这么不舒服。”
“这么说我可担当不起。”苏怀衿将书卷合上抬起头望着叶长歌墨色的眼眸，“说吧，什么事？从南疆找到这里，不会就是为了看那块石头吧！”
叶长歌深深的望了一眼苏怀衿：“怀衿，这次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你现在走还来的及。”
苏怀衿满不在意的抬头：“如果你深夜前来就是为了这事，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怀衿，听我一次。”叶长歌深沉的声音中带着不会退让的坚持。
苏怀衿站起身与叶长歌对视：“我凭什么听你的，你是会给我寒铁石、淬焰铁还是无涯水呢。”
叶长歌走上前一步声音中带着恼意，“早知道你就会这样。你一定要拿到寒铁石吗？寒铁石、淬焰铁和无涯水都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宝物，普通人恐怕一生都难以窥其真颜，苏老头他根本就不想告诉那些事，你又何必为难自己呢？”
“这些事你不用管。”苏怀衿皱着眉侧过头，推开他。
双手钳住苏怀衿的下巴，一点一点把它扭过来，叶长歌眼中藏着隐隐汹涌的波澜：“苏怀衿！你怎么就不听我一句！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不好吗！”
“你凭什么管我。”苏怀衿抬起头倔强的与他对视，清越的声音中带着怒意。
“凭什么？就凭我比你自己更在乎你！”叶长歌冷笑。一只手死死的攥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掐住他的肩膀，将他禁锢在怀中，急怒反笑道。
“哼。”苏怀衿冷哼，用上内劲将叶长歌推开吼道，“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那种明明拥有一切你想要的却在瞬间有失去的感觉！我的亲人、我的家就那样的没了！我不甘心！哪怕它已经不能改便，但是我最起码要知道那一切发生的原因，不是吗！”
转过身子将背影对着叶长歌，房内一片寂静，苏怀衿闭上双眼，不想在理会什么，可是背后那人的呼吸在这一片令人窒息的安静中分外的清晰，终于那人轻笑一声，沙哑的声音中带着丝丝落寞与自嘲的说，“你又怎么不知道我不懂呢”
可是你也不是我，你怎么有知道我不懂呢。
苏怀衿猛的转过身，心中颤动，几乎就要为那一句话动容，却看见那人转身而去的背影，苏怀衿微颤的手不自主的抬了出来，眼中闪过些许迷惘，最终却还是缓缓的将手放下。
我和……你……终究不是一路人，不如……就这样，也许对你我都好。
闭上双眼，深深的呼吸，然后睁开，将这一切都忘掉，而现在，他的声音一凛，双眼望着卧房幔帐后的屏风说：“戏看够了,出来吧！”
穿着水色素衫的女子笑语盈盈的从屏风后走出，向苏怀衿施一礼：“苏公子言重了，这也并非小女子的本意，只是恰好时候赶得不巧罢了。”
苏怀衿不置一词走近，眉毛挑起将手伸出：“拿来。”
“苏公子还是这样的性急。”女子摇摇头，从袖中拿出一个蓝底锦绣的精致香袋交到苏怀衿修长白皙的手中，“你要的东西就在这里。”
苏怀衿嘴角挑起，将绣袋打开，扯出里面质地细腻温润纹饰古朴的白玉，转头望向素衣女子：“这块白玉就是盘龙玉佩？”
素衣女子望着苏怀衿手中温润古朴的白玉眼中流露出一丝丝怀念，带着些惆怅点头说：“是，这就是那块盘龙玉佩。”
指尖轻轻的拨弄着白玉，苏怀衿望着油灯下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白玉忽然问道：“既然那么不舍得，为什么还要拿出来呢？”
“何必？”素衣女子带着些许自嘲低声说着，像是在问苏怀衿，又像在反问自己，“世间不过情字一字最难解，你问我为何，我又怎么知道？”
苏怀衿心弦微微动，忍不住又问道：“你为你们做的这些事，那个人……他……他知道吗？
“他？他怎么可能知道！”素衣女子带着些许苦涩笑着，“在他心中，我永远如第一次相见般单纯美好。他性子倔强相信世间黑白泾渭分明，我又怎么可能让他知道这些事！”
“那你即知道他不喜这些，为什么还要如此做。”苏怀衿追问道。
“为什么？”素衣女子低过头凝望腰间的一块玉佩，柔和的声线中带着浅浅悲伤，“大概……大概是我不甘他就这样轻易的将我抛下，大概……是我想试一试当我把我们之间所有的阻碍都铲清后，他会不会试着和我在一起。”
“你为他做了这么多，就是……就是只是为了那一试？”苏怀衿望着素衣女子，眼中带着动容，“倘若你失败了呢？”
素衣女子眼眸深处带着寂寞摇摇头不语，朝苏怀衿淡淡说：“时候不早了，小女子先行告退。”
甩了甩衣袖，素衣女子优雅的踏出门槛。
苏怀衿望着素衣女子纤细的背影有些不忍，不自禁的轻声呢喃：“这样值吗？”
素衣女子的身影微微一僵，然后喃喃到：“因为……因为我比他自己还在乎他啊。”
“就凭我比你自己更在乎你！”
“因为……因为我比他自己还在乎他啊。”
真当如此吗？
苏怀衿眼中闪过一丝暗淡的流光。摇了摇头，他又坐到书案前掏透着缕缕墨香的黄色古卷慢慢的翻阅着。
只是不知为何，那一个个熟记于心墨色黯淡的蝇头小楷却让他繁乱的心更加燥乱。
月色黯淡，星子隐在层层叠叠的黑云中，沉重，压抑。
叶长歌仰头一口白酒倾喉而下，辛辣的口感瞬间蔓延到整个喉管，呛鼻的气息一下子将心中的郁气冲散了几分。
叶长歌呆呆的望着墨色的夜空忽然开口说道：“你知道吗？每当我坐在屋顶时，我就会觉得整个人都离天近了几分。”
背后一跃而上的莫雨时听到这句话，叹了一口气，做到叶长歌身旁坐下拿起旁边的一坛酒慢慢咽下，声音带着不变的沉稳说道：“我不知道坐到屋顶会不会离天更近，但我却知道，从小到大每当你被师傅责罚的时候就会跑到屋顶上。”
叶长歌勾起嘴角：“果然最了解我的还是师兄。”
“从小和你一起长大，我不了解你谁还了解你。”莫雨时像想起来什么，不苟言笑的眼也染上了些许笑意。
“师兄，你有没有试过在人海中第一眼看到一个人，心里就有一个声音告诉你，那个人就是你一直在等的那个。”叶长歌没有回答，反而问道。
莫雨时微微一愣说道：“这到没有。不过在我十四岁那年从岛中回家第一次见到我弟弟，当听到他第一次叫我哥哥时，我就发誓以后一定要做他的好哥哥，尽我一切保他一生无忧。”
“你弟弟？”叶长歌惊愕，“你从未提过。”
莫雨时脸上浮现一丝柔和：“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我第一次见他时，他已经八岁了。父亲应是很宠他的，他的身上总带着一丝丝让人无法讨厌的任性。可我却无法恨他。当时，我就想没关系，这世上总有那么些人是生来就要受尽宠爱。我甚至想哪怕是他把属于我的那份拿走了也是没有关系的。”
“后来呢。”叶长歌饶有兴趣的问道。
“没有后来了。”莫雨时喝下一口酒淡淡道，“在我回岛后不久，就传来父亲身亡的消息。在我赶回来之前，他便被母亲送走了。那时我还没有掌握实权什么也做不了，被关了三个月就被母亲派人送回岛上了，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叶长歌一愣，眼中深处有着惊讶，撇过头忽然说道：“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正在一个赌坊里。”叶长歌笑笑，有着几丝怀念，“当时他正在把那个赌坊老板的一只手臂卸下来。”
“是那种用小刀从皮到骨，一点点血肉模糊的卸。”叶长歌看到莫雨时微带反感的眼神，笑了笑，“很残忍，对不对？那个老板就是那样活生生的看着自己的手被卸，直到他自己受不了昏了过去。”
“当我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觉得他就是我要等的那个人。”叶长歌无神的望着天空像是已经沉浸到回忆中:“那么残忍……可是……可是我竟然疯了一般觉得他很好。”
“后来，我不甘心，我将那条手臂偷了出来，才发现那条手臂已经中了毒，不割掉只有死路一条。”
“那是他救了那个人？”莫雨时挑起眉头。
叶长歌笑着摇摇头说：“不，毒是他下的。他将赌坊老板中毒的那部分手臂玩玩全全的割掉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莫雨时有些惊愕：“他很……奇怪。”
叶长歌点了点头，脸上浮出一丝温柔又有些落寞：“可他有他的人生，我所想的不等于他想要的。”
“他叫莫雨暇，今年刚好二十。”莫雨时将目光抛向远方忽然说道，“十二年来，我从没有停止找他。虽然也许我可能永远找不到他，但不论现在将来，我也还会一直找他，因为我永远记得我第一次见他，我对我自己所说的——我会尽我一切护他周全。哪怕我当初没有做到，但我也希望我将来可以做到。”
莫雨时停了一下，深深的望了叶长歌：“我们永远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我们能做的只有将在手中的抓紧。”
叶长歌一怔，摇摇头释然一笑：“来，喝酒，上好的梨花白。”
酒壶轻叩。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夜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