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天之大群斗》魔公子

4、史上最长序章：史上最烂主角4

　　那次的相亲对象是轩辕父母托了无数熟人才为轩辕物色来的，据介绍人说，那女孩乃是高干子弟，家里的父母都是省级机关的高层公务员，家境很好，而且女孩父母一早就放话出来，只要我女儿看上了，车子房子之类的小事都不用考虑，由他们家解决。
　　这个消息让轩辕父母很振奋，当机立断让介绍人去敲定了见面时间，在两老看来，象轩辕家这种工薪阶级，能遇上这样一个家庭，绝对属于梦寐以求。
　　轩辕当时也很兴奋，但他心里还是有点疑虑，对方那么优越的家境，怎么会一直处不着对象呢？所以他很小心的问了一下介绍人，那个女孩的长相是不是很难让人接受？
　　介绍人回忆了一下，轻飘飘说了六个字，“她长得很正气。”然后飘然而去。
　　到底要什么样的长相才能被人评价为正气？轩辕想了一个晚上，后来脑海里莫名其妙涌现出语文课本上鲁迅的样貌，这才心如刀割的睡去。
　　第二天傍晚，轩辕洗把脸出门，昏昏沉沉赶赴相亲地点，这次的相亲地点是一家咖啡馆，轩辕很喜欢吃那里的牛排套餐，第一，味道不错，第二，一百多块钱一份的套餐包含了牛排，饮料，沙拉，蛋糕，餐汤，能在桌上堆得满满，只要选得不是最贵的那份套餐，两个人花三百块钱左右就能消费得看上去很小资。
　　坐等的时候，轩辕拼命提醒自己，咱是无车无房无事业的三无产品，要求不能过高，单身的日子实在太煎熬，所以；不管用正气这个词组来形容女孩的长相有多离奇，只要她不是一路高唱着正气歌走进来，咱就好好跟她约会。
　　女孩没出现的时候，轩辕抱着餐牌反复研究，一会儿要点些什么才能既显气派又省钱，他的月薪只有两千，扣除饭费，通讯费，车马费，如果还想再攒点，那只能允许他每月来这种地方一到两次，而且前提是每次都只消费在两三百左右。
　　约定时间到，女孩出现，一看清对方长相，轩辕立刻明白，为什么介绍人要用正气来形容一个并非生长于战乱年代的都市女孩，女孩的长相只能用普通来形容，如果要把这普通程度说得形象点，她的长相就属于那种你走在马路上，不小心和她发生迎面对撞，然后她没事走开，你回家后内伤发作，捂着胸口疼得一晚上闭不上眼，但随你怎么捂着胸口撕心裂肺的喊疼，你都只能记起这是被某个女孩撞击，却无法回忆起她长相的那种类型。
　　那为什么要说她正气呢？因为女孩从走进餐馆到落座，她的脸上一直带着一种很严肃的表情，非常严肃，严肃得就象是早期电影里那些地下工作者在敌占区和同志接头的表情。
　　轩辕被女孩严肃的表情熏染，第一时间笔直站起，恭恭敬敬请女孩落座，又用可上新闻联播讲解的标准普通话问候致意，接着战战兢兢的把餐牌双手奉上，然后疑惑，我是来干吗的？
　　女孩严肃的打开餐牌，不等轩辕故作老练的介绍这餐馆的美食，直接用手指戳住第一页第一栏的套餐，且一言不发，只向服务员很严肃的点了点头。
　　轩辕当时的第一反应是趴窗户跳出去，第一页第一栏的套餐？正是这家咖啡馆里最昂贵的招牌小牛腰肉套餐！一份就要七百刀！
　　轩辕来这家咖啡馆很多次，对这小牛腰肉套餐也算是垂涎已久，但他始终没有狠下心奢侈一把，一来他的薪水不太允许他做这种背水一战的事情，二来这套餐虽然美味，但主打的小牛腰肉只有体积不太可观的一小条，以轩辕的食量来说，至少要吃两份才能过瘾，所以轩辕一直没舍得让自己享受，当然，他也曾屡屡安慰自己，总有一天，他要好好奢侈一把。
　　奢侈的日子来了！
　　不过是他掏钱，别人奢侈。
　　轩辕并不小气，他曾有过明知上当，仍旧把兜里的余钱全摸给一个乞讨小孩的经历，虽然他知道，那小孩多半是被人雇着来乞讨的，他肯做那冤大头，只因看见小孩手臂上被殴打的血痕。
　　但这种冤大头不包括心甘情愿的请一个几乎素不相识，而且非典型美女吃一顿他梦寐以求却辗转不舍的昂贵套餐。
　　而且这意味着，虽然今天刚发薪水，但轩辕这个月必须要靠节衣缩食才能苟延残喘的活到下个月的领薪日了。
　　所以；
　　昂贵套餐端上来时，轩辕的表情已经和女孩一样严肃了。
　　不知道的人走过这张桌子，很容易误会这两人是在商议今天去办离婚手续。
　　而在看见套餐中的牛腰肉时，轩辕的瞳孔一度变幻为饿狼似的绿色，为了亡羊补牢，轩辕只给自己点了一杯饮料和一碟沙拉，并用严肃到不容置疑的表情向女孩解释，我在减肥。
　　女孩看了眼轩辕额头的冷汗，不置可否的点头。
　　于是这张桌子就呈现出了相当诡异的场面，一对年轻男女对面而坐，正值每天需消耗大量食物的男青年面前只有一杯饮料和一小碟子蔬菜沙拉，且该男子用一种相当斯文的动作，拿着小叉慢慢叉起一小片菜叶，缓缓送入嘴中，一小口一小口的往下咽。
　　一位正值需保持身材的妙龄女青年面前则放着面积约占大半张桌子的套餐，且该女子左手刀，右手叉，刀出如电，叉如飞虹，时而刀切牛腰，时而叉刺蛋糕，行云流水的动作在蚕蚀食物的同时，也蚕蚀着对面男青年。
　　轩辕毕竟是个很爷们的人，在绸缪好这个月的节俭生活后，他也没忘了今天是干什么来的，虽然女孩的长相只能找到正气这个有正面意义的词来形容，但轩辕提醒过自己，就他这种三无产品，能搁到盘子里就得当成菜，就当完成任务吧！
　　于是，他开始向女孩套起近乎。
　　于是，第二件让他无法接受的事情来了。
　　由始至终，面对轩辕层出不穷的语言攻势，女孩始终都保持着极其严肃的态度，基本上就是有问必答，答只一句，且肢体动作除了点头，就是摇头。
　　这直接导致了轩辕的花言巧语在女孩的严谨态度下越来越乏味，甚至开始有了冷场的僵局，最后真成了一问一答的套路。
　　而且轩辕发现，在自己的百般套问下，对女孩的环境还是一点都没掌握，他很怀疑，这女孩不是来接头的，而是来录口供的。
　　两人淡如白水式的对话摘录如下
　　“你平常都有些什么爱好？”
　　“没有。”
　　“那工作之余你都干些什么事情来消磨时间？”
　　“回家。”
　　“那你平常和朋友们总有出去逛街的时候吧？”
　　“没有。”
　　“没朋友还是没逛街？”
　　“都没有。”
　　“那你休息天在家里总有点消遣吧？”
　　“睡觉。”
　　“噢，明白了，看来你平常的工作一定很辛苦？”
　　“不辛苦。”
　　“那除了上班工作和回家睡觉，您日常干的第三件事是什么？别说吃饭。”
　　“加班。”
　　“经常要加班的工作还不辛苦？”
　　“不辛苦。”
　　“那请问你日常工作到底是什么类型？”
　　“管理。”
　　“管理什么？”
　　“人。”
　　对话结束。
　　回答问题时，女孩脸上那种坚强不屈的表情让轩辕很挣扎，因此在吃完一小碟只够塞牙缝的沙拉后，轩辕打出了一个很古怪的饱嗝。
　　轩辕明白了，这女孩不是深度宅女，也不是事业女强人，而是对他一点兴趣都没有，所以才会言语乏味到这种乏善可陈的地步，轩辕不是自讨没趣的人，于是他很知趣的招手唤来服务生，准备买单走人，一个人走。
　　可就在此时，女孩居然问了他一句，“下次我们什么时候见面？”表情依然严肃，很象招工单位问，你什么时候可以上工？
　　轩辕柔韧的神经一下绷紧，不是说有多惊喜，只是这女孩突如其来的转变让他真的很难接受，按说，相亲对象肯说出这种话，一般就是默许交往，可是就两人刚才的对话来看，轩辕再自作多情也不认为自己有哪点能被人欣赏，所以他很木讷的回答，“随便。”想想不能太随便，又赶紧补充了一句，“看你方便。”
　　女孩点点头，抹抹嘴，扔下一句：“电话联络。”然后起身离开，一个人离开。
　　这就走了？轩辕一个人龟缩在座位里，很久都没想通自己在今天到底经历了什么。

　　当天回到家里，他的父母围上来打听经过，轩辕只得一边大口生吞饼干，一边很痛苦的复述了一遍，并把女孩的古怪向父母请教，平常这种事情轩辕是不愿跟父母交流的，可今天的事情实在太古怪了。
　　过来人的父母听罢经过，喜上眉梢，女孩肯问下次见面时期，那就是对儿子有意思，象那女孩的严肃，父亲解释说，第一次见面，女孩子都比较矜持。
　　是矜持吗？轩辕苦笑。
　　至于女孩点的让儿子愁眉苦脸的昂贵套餐，母亲给出了一个很给力的解释，人家出生优越，吃东西当然要务求精致，然后安慰儿子，象女孩那种优越家庭，只要你能把握机会，还愁日后吃不回来。
　　母亲的这句话令轩辕醍醐灌顶，当场拍板决定，行！豁出去追她。但拍板归拍板，轩辕心里还有一个疑惑，那就是女孩父母之前的那句话，只要我女儿看上了你儿子，什么车子房子的你们家都不用考虑！
　　这话如果是在两人感情很好的时候说出来，或许能说对方父母是对很通情达理的长辈，但连面都没见过就先说这种话，似乎…古怪了点？
　　当天傍晚，一个好消息光临轩辕家，介绍人打电话过来说，那女孩的父母说，女孩对轩辕很满意。
　　介绍人还说，女孩为人其实不错，就是内向了点，交往中你儿子最好多主动点。
　　轩辕父母额首欢庆，轩辕陪着干笑了一阵，然后说服自己，大概女孩真的很内向吧，所以见面时明明满意，仍用严肃态度保持距离。
　　当天深夜，轩辕昏昏欲睡前收到了一条意外的短信，女孩发过来的，三个字，“我睡了。”
　　这三个字让轩辕睡意全消，正常角度分析，刚认识而且很内向的女孩能在第一天发这种生活短信过来，那就真的是对他很有好感了，于是，轩辕抱着手机蹲在床上，苦思冥想该回条怎样热情而不逾矩的短信过去，可想到那女孩日间的严肃，他的灵感姗姗不至，一小时后，绞尽脑汁仍无所得的轩辕回了四个字过去，“我也睡了。”
　　当夜，昏睡的轩辕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这女孩今天饭桌上的回答怎么有点儿背台词的味道？”
　　之后的两天是双休日，轩辕都在一种很幻灭的心境中渡过。
　　因为这两天里，女孩都在很古怪的时间点发来很诡异的短信。
　　第一天的下午三点，女孩手机短信发来，“在睡觉？”
　　“你他妈的自己整天睡觉就以为老子也整天睡觉？”正在上网的轩辕举起手机破口骂了一句，接着彬彬有礼的回信，“我在上网，没有睡觉，有事吗？”
　　女孩回信，这次的内容长了点，“哦，你在睡觉啊，那过一会儿叫醒你？”
　　轩辕小崩溃了一下，先检查了一遍自己刚发出去的短信，确认自己没发错一个字，这才回发，“我没睡觉在上网啊？请问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女孩第三条短线发来，“哦，那你睡吧。”
　　轩辕看了三遍短信内容，确认自己没看错后，关电脑，上床，睡觉，他觉得自己突然很累。
　　第二天中午十一点，女孩短信又来，“起床，今天见面！我想吃日本料理！”
　　刚上完厕所的轩辕差点一个转身把脑袋磕在抽水马桶上，他哆哆嗦嗦的又坐回马桶，盯着手机看了很久，并且让自己从很客观的角度分析，这应该是件好事，虽然女孩太直接，而且直接到很有吃大户的味道，但这也总算是主动邀请，再想想这女孩的优越家境和属于管理人的工作，或许这种带着命令式的口吻也不难理解。
　　于是轩辕回信，“好，几点见面？共进午饭还是晚饭？”
　　“等我起床通知你！”
　　“你他娘的是睡神投胎啊？每条短信都离不开个睡觉！”轩辕再度冲着手机破口大骂，并很恶意的赌咒发誓，“如果这算是某种暗示，那等老子追到你，绝对让你下不了床！”骂完，又斯斯文文回过去一条很意味缠绵的短信，“我等你。”
　　发好短信，在等通知期间，轩辕痛苦的回过味来，女孩点明要吃的是日本料理，有上一次经历为鉴，这肯定不是一个紫菜饭团子就能打发的饭局，于是，轩辕先搂着薄如蝉翼的钱包干号了几声，然后把颤抖的手伸向自己床头柜里一只长方形的铅笔盒。
　　那铅笔盒是他的储蓄盒。
　　虽然日子过得清苦，而且薪水很少，但是轩辕也是有每月攒钱的习惯的，毕竟一把年纪没点积蓄不太说得过去，只不过轩辕的攒钱习惯很另类，每次他口袋里如果有一千块钱，他就会往储蓄盒里扔一百块钱进去，按这种规律，虽然攒的数目少了点，可他打了这些年工，那储蓄盒里少说也该有个几千块。
　　事实是，轩辕把他那个有一千元就攒一百的习惯保持得很彻底，所以，每当那储蓄盒里积累到一千元的时候，轩辕又会很公正的从中拿出九百元揣兜里去挥霍，为此造成的后果是，那储蓄盒里从来没有超过十张百元人民币的时候。
　　譬如今天，里面就很平静的仰卧着九张鲜红而簇新的纸币。
　　轩辕很庆幸，按自己的习惯，如果前天发薪水时扔了一张进去，现在里面真就只有一张了，那就只能拉着女孩去路边摊啃紫菜饭团了。
　　当晚，轩辕如约去了城中一家颇知名的日本料理，不论是门口热情招呼的迎宾，还是店里点头哈腰的服务员，精致幽雅的装饰，都未让轩辕产生出一星半点舒适的感觉，只为自己的荷包而对四周萌生出一种敌意。
　　女孩已经先到了，而且还点好了满桌菜，绸鱼片，三文鱼，天妇罗，炸牛排，金枪鱼，章鱼丸子，鳕鱼寿司，松茸米饭，两瓶清酒，看清楚桌上一道道身价不菲的料理，轩辕很自豪自己还能笑得出来，如果强颜欢笑也能算是笑的话。
　　唯一让他安慰的是，女孩还算礼貌，虽然很不见外的先点好了菜，不过一直规规矩矩的坐着，看样子是要等他来才开吃。
　　轩辕的判断一点都没错，等他刚一落座，女孩象征性的一点头，然后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开吃，在吃的过程中，除了一贯的严肃，女孩还保持着一种食不语的养身态度，轩辕几次想开口找话，都被女孩沉默肃杀的进食姿态扼杀。
　　如果不是桌上还摆着两瓶清酒，轩辕简直就要认为，这女孩根本就是来吃独食的。
　　好容易等到女孩停止进食，轩辕才找到了开口的机会，他是真的很想问一句，“姐姐，你到底是为了吃我还是气我，才对我很满意的？”
　　当然，出于男人最起码的风度，轩辕还是把问话改成了一句很无趣的废话，“你很喜欢吃日本料理？”
　　“是的。”女孩今天心情似乎不错，表情虽然严肃，但在点头后又加了一句，“也很喜欢小牛腰肉。”
　　这句多出来的回答让轩辕刚组织起来的心情全盘崩溃。
　　之后，又是索然无味的一问一答。
　　今天天气不错啦——是的。
　　明天又要上班啦——是的。
　　后天听说要下雨啦——是的。
　　一通形同放屁的对聊结束后，轩辕充分认识到了这女孩的内向，他认为，按这种进度发展下去，不出意外的话两人的约会关系可以成功维持到黄昏恋了。
　　本着缩头一刀，伸头一刀的决意，轩辕决定这次怎么也要突破一下，反正女孩已经在她父母面前承认对他很满意了，那他问的就算直接大胆点，估计也不会把她惹翻，顶多就是羞红着脸，向他嫣然一笑。
　　于是，轩辕开始向女孩提出突破性连续发问，事实上，这些问题也属于男女交往中很正常的交流。
　　但这女孩显然不属于能正常交流的。
　　“听说，你对你父母说，你对我似乎有点好感？”
　　“是的。”女孩点头。
　　“有戏！”轩辕暗爽，可惜看不出对方脸上有任何脉脉含羞的变化，呈现出的依然是一张严肃到无可挑剔的面容。
　　“那就是说，虽然只见面两次，你也认为我们有发展下去的可能了？”这其实是句废话，但看到女孩的严肃面容，轩辕觉得还是多说几句废话缓冲一下比较好。
　　“是的。”女孩点头。
　　“渐入佳境！”轩辕大喜，但见女孩屡屡点头，气氛庄重有余，生动不足，他决定问一些复杂点的问题，至少不能只用点头摇头来完成回答。
　　“你以前有过男朋友吗？向你这样漂亮正气的女孩子，以前应该不会没有人追求吧？”轩辕先昧着良心说了一句，说实话，他不认为这女孩的长相能引起男同胞的注意，也就他为了完成结束职业光棍的任务才会不该出手也出手。
　　讨好完毕，轩辕又接着说：“我没什么用意，只是随便一问，放心，从前的事情我不会介意的，如果你不介意，我也很愿意听听你们的故事。”轩辕不是故意问这种触霉头的话，他只是知道，任何人在说出自己曾经的伤痛后，都会和聆听者拉近点距离，再说能知道一点女孩从前的恋爱史，就能多少套出点这女孩的喜好和经历，免得两人的问答永远和是非题一样不是肯定就是否定。
　　如果女孩曾经受过伤，那他也能借此巧言安慰一下，要知道，轩辕在狐朋狗友当中一直有个很响亮的外号——永远的慰安妇。
　　这个外号没有歧义，只是说明轩辕很擅长安慰和开解人，朋友圈里只要有人碰到失恋失意之类的痛苦事,都喜欢找轩辕来谈心,而轩辕每次也总能用虽不是过来人，却是贴心人的方法开解每一位狐朋狗友的麻烦，时间长了，轩辕就有了这个桂圆之后的第二个外号。
　　除了字面上的恐怖含义，这个外号带给轩辕的麻烦是，别人心情不好找他来安慰，可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不但没人安慰，还要强打精神去安慰别人。
　　好处是，轩辕在这种非主观自愿的形势下，积累出了一嘴浑然天成，把死说活的口舌功夫。
　　所以，轩辕信心满满的问出了这个看似欠揍，其实意味深远的过去式问题。
　　果然，女孩永远严肃的脸上有了丝凝滞，“男朋友，以前有。”她先点头，再摇头，“现在，没有了。”
　　“废话，你现在还有男朋友，老子跟你坐这儿算什么？”轩辕暗骂了一句，见女孩表情很受伤，心说看来你还挺喜欢那过去式，虽有点不舒服，但也很佩服那位先人，能让这么严肃正气的女孩念念不忘，手段想必很另类，至少也是个睡神。
　　轩辕先转了点龌龊心思，又用很不严肃的表情向女孩微笑，“过去的事情就不必再去多想了，不是说做人一定要向前看，可就算回头看也要看开点，凡事都要有比较，虽然我不认识你从前的男朋友，可就凭现在是我坐在你面前，我就可以承认，我的优点肯定比他多，不过呢，我也不否认，我的缺点必定比他少，你说呢？”
　　轩辕一边说着无耻讨好的话，一边很热情的举筷子夹了块三文鱼，准备等女孩向他嫣然一笑的时候，塞到她嘴巴里，迅速拉近亲密度。
　　“男朋友，分手了。”女孩抬头，重复回答，然后开清酒，喝！十足借酒浇愁的架势！
　　轩辕一屁不弹，直接把伸出去的筷子塞回自己嘴里，心里那叫一个郁闷啊，既然你那么想前男友，不说要不要在我面前真情流露，那你出来相什么亲呢？哭着喊着去求那男的回心转意不成吗？害我这么幽默一个人在这里干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破事！
　　轩辕一个劲郁闷，女孩一个劲喝酒，借两瓶清酒浇完离愁不算，又开始扫荡起桌上的料理，看样子是要把悲伤溺毙在食物中。
　　轩辕看她明明已撑不下了还强迫自己继续吃的模样，倒没怎么同情，就是突然想起，自己坐了半天才吃了那一块三文鱼，亏谁不能亏自己的道理轩辕一向很懂，所以他也不客气，再仔细一想，这是吃自己的，真不必客气。
　　换了别的男人，在这种情形下一般都尿遁走了，怎么也不肯付这冤大头的帐，男人相亲买单是礼貌，约会买单是道理，可给相亲对象付相思前男友的饭费，那就太不传统了。
　　不幸的是，轩辕属于风度是装的，气度却是真有的那种男人，所以明知这饭吃得有点冤，还是决定冤上一回，他这时候也不求什么突破了，只求女孩今宵酒醒，不会以为这顿饭是跟前男友吃的就行。
　　女孩酒量真不错，两瓶酒喝下，眼睛里一点儿朦胧水意都没有，就是挥手再要两瓶的时候，轩辕的泪腺开始正常运作了，为免女孩一个人闷头喝酒，使自己这个月的生活从苟延残喘沦落到乞讨度日，轩辕只得又强打精神和女孩说话，可他总结了一下数次对话，真想不出还能和这女孩进行什么样的交流，于是，他抱着错误就是要犯了才算错误的心态，问女孩，“你男朋友和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分手的？”
　　女孩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轩辕会问这种偏失礼的话，公平的是，她给出的回答也是轩辕怎么都没想到的，女孩先沉默，然后用筷子夹起一个章鱼丸子，一本正经的问轩辕，“为什么不帮我抹芥末，你以前都记得帮我抹的？”
　　“您这是真把我当前男友啦？”轩辕一句话已经冒到嘴边，忽然定住，他想起前晚上睡梦前浮现的那句话，这女孩说话象背台词。
　　“你爸那辆车子今早碾过一公里地的玻璃渣，四个着地轮胎一点事儿都没有，后备厢里的备胎倒爆了，你爸这车技怎么练出来的？”轩辕突然莫名其妙来了一句，同时额头开始冒冷汗，两只眼睛还死盯着女孩，如果不认识的人又走过这张桌子，听了轩辕没头没脑这句话，一定会当他是神经病。
　　但轩辕自己清楚，这张桌子可能真有个神经病，只不过不是他。
　　女孩抬头，愣了很久，又低头，想了很久，然后再抬头咧开嘴，向轩辕笑了笑。
　　很多小说里都写过，当一个始终都一脸严肃的人突然微笑时，他面前的人都会有一种春风拂过大地的轻松感，可轩辕看到那女孩终于向他嫣然而笑时，唯一的感觉就是毛骨悚然！
　　“你爸妈是不是跟你说过，实在答不上话就冲我笑？”轩辕托住自己的苦瓜脸，很虚弱的问了一句。
　　女孩沉默，点头，然后继续微笑。
　　轩辕也沉默，也点头，但是笑不出来，他招手叫过服务员，结帐，起身，走之前，轩辕向还在低头研究章鱼丸子的女孩苦笑，“别吃太多芥末，对皮肤不好。”然后他便在女孩茫然而不失严肃的表情中走出了料理店。
　　一出门口，轩辕立刻掏出手机打给介绍人，“不说废话，那女孩子是不是有病？”
　　“怎么可能呢？那女孩身体很健康的！”介绍人大概正吃饭，嘴里还嚼着东西，“哎，明天星期一，你还要上班，别太晚睡知道吗？”
　　“我问的不是身体，是脑子啊！”轩辕最后一丝怀疑就在介绍人的顾左右而言他中消失，“原来你早知道的！不要再岔话，我问你，一个女孩脸上永远只有一种严肃表情，发短信发得象跟敌人对暗号，她懂我不懂！回答问题象背台词，就知道说是和不是，知道跟没有，碰到复杂点的问题就玩牛头不对马嘴，然后盯着你笑，你说，这不是脑子有病是什么？”
　　介绍人把嘴里的东西嚼得嘎吱作响，看来此人的良心尚未泯灭，所以回答得很挣扎：“内向…”
　　“去你妈的内向！你干出这缺德事,居然还吃得下东西”轩辕差点把手机向月亮扔去，“我告诉你，是你告诉我还是我自己发现其实没区别，可如果我真和那女孩结婚，（说到结婚两字的时候轩辕颤了颤）而且她又真有神经病，那我就算骗光她家产再跟她离婚，她家人也告不了我，为什么？回答！”
　　“因为她家人在婚前隐瞒了她有病的事实，你才是受法律同情并保护的受害方。”介绍人咽完了嘴里的食物，叹气，“你小子还真聪明，这么几天就发现了？”
　　“我要真聪明第一天见面就发现了！就被你一句正气的长相，内向的性格，骗到现在！”轩辕稍微回想了一下这两天的经历，气就不打一处来，还以为那些短信是有心的暗示，原来是无意识行为，“我相信，你还不会缺德到把一个先天性智障介绍给我，那女孩的毛病怎么来的，是不是失恋失出来的？”
　　“你太聪明了！”介绍人没忘了捧轩辕一句让他先消消气，然后开始呈诉真实版狗血剧情，那女孩从前真的很正常，（轩辕大骂：废话！）后来喜欢上一个男孩，两人好了很多年，互相都见过对方父母，甚至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而且感情很好，经常一起出门吃饭，旅游，看日出，看日落，（轩辕再骂，还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说重点！）
　　“后来两人分手，女孩就疯了。”介绍人立刻给出的精简版答案让轩辕崩溃：“你倒是懂得避重就轻啊？她有神经病，为什么不住院？”
　　“她一直都住，才刚出院没多久啊？”介绍人回答得很理所当然。
　　“刚出院的神经病就介绍给我相亲？”轩辕发出狼一般凄厉的怒嚎，他没舍得真把手机对着月亮扔过去，所以只能对天吐了口痰！随后问：“她以前的男朋友是不是常和她去吃日本料理和牛排？”
　　介绍人真的吃了一惊，“你怎么连这都知道？这也太聪明了点吧？”
　　轩辕仰天长啸，“跟聪明没关系，是老子用破产的代价知道的！”他算明白了，为什么女孩熟门熟路的点了一整桌日本料理，而且要等他来了才开吃，她这不是礼貌，而是在找从前的恋爱感觉，可用的是他的钱！
　　介绍人先想象了一下轩辕这时的表情，又用很哀婉的口气再次呈诉；医生说了，女孩的病不但需要静养，也要多与人接触，所以女孩的父母动用人脉关系，先给女儿安排了一份酒店内务的工作，（轩辕又明白了，这女孩还真没骗他，她的工作真就是管理人的，而且也真不辛苦，因为只需要管好她自己一个人就行了！）女孩其实还是很规矩的，每天下班后就立刻回家睡觉，（轩辕更明白了，为什么这女孩每条短信都离不开个睡觉，原来她真的是在睡觉，想想也是，一个精神病患者正常上班已是吓人，下班不回家睡觉那就成居民区恐怖分子了。）
　　介绍人说；本来女孩父母也不想那么早给女孩介绍新男友，但医生说了，要让女孩不发病，最好是给她找个新男友，免得她沉湎旧人，病情严重…
　　轩辕哽咽，原来我就是个冲喜的…
　　介绍人可能受过女孩父母的嘱托，话锋突然一转，开始给轩辕做思想工作；兄弟，现在是市场经济，凡事都离不开个钱字，你看那女孩家里条件那么优越，父母关系又那么雄厚，（轩辕点头，没错，社会上找工作那么难，可他们的女儿一临床病患都能给找到份工作，这关系能不雄厚么？）
　　介绍人又补充，那女孩其实对你真的很满意，（轩辕又点头，是啊！都把我当前男友了，还能不满意么？）
　　介绍人再诱惑，只要你跟这女孩结婚，你绝对能少奋斗三十年，而且日后生活绝对活出个精彩斑斓！（轩辕还是点头，天天身边睡这么一位，你倒是想生活枯燥也很难啊？）
　　介绍人最后摊牌，要不就这么定了，我去女孩父母直说，大家讲明白，你就跟女孩结婚算了？
　　轩辕问，你得了女孩父母什么好处？
　　介绍人大义凛然道，我是这种人吗？
　　轩辕大骂，“少装逼！不说实话老子去派出所告你拐卖正常人口给非正常人贩！”
　　“她爸爸答应把我在单位里的临时工编制转成正式工编制…”介绍人话没说完，就听到电话那头一声怒骂：你就贱吧！然后就成了嘟嘟嘟的挂机声，介绍人刚想哀叹，轩辕的手机又回拨过来，介绍人喜出望外的接起电话，“想通了？”
　　电话里顿时就是一声极度粗鲁龌龊的问候介绍人全家族女性亲戚的华丽组合句，然后，轩辕长叹着说出了身后这家日本料理店的地址，“女孩还在店里管理自己的吃喝，帐我已经结了，你们负责接人就得！”
　　“你去哪儿？”
　　“去买安眠药，那东西我从来没买不对板过。”轩辕苦笑。
　　介绍人良心发现的追问：“你可别想不通啊？”
　　“放心，就算你服毒了我都要活下去！”轩辕冷笑，“只不过不吃安眠药，我今晚上是睡不着了。”
　　真睡不着了，轩辕实在想不通，别人相亲他也相亲，可为什么他会遇上这种需要喝安眠药来帮助睡眠的事。
　　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看着悬空明月，轩辕很感慨，如此良辰如此夜，我到底在干什么？
　　认识女孩的这两天，他除了精神恍惚加破产，一无所得。
　　好在他最后还安慰了自己一句，我不算穷光蛋，家里还有一百元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