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第七十五章 犒赏忠义营 ...
-
自从那日与靳随缘帐中一别，我就再没有见过他。他与梁泰带领的忠义营在外围抗敌，军情战报靠小兵来回传递，我又整日忙得不可开交，所以根本没有机会见他。
有时候会想起靳随缘，想知道他现在过得如何。
战况惨烈，守在外围的军队是最危险的，纵然红花岭出身的队伍战力强于其他士兵，但是与勇猛的柔然人相比，还是差了一点的。
心中惦记着，想找个时间去看看他，就算什么都不能为他做，至少确定他是安然无恙也是好的。可是军务过于繁重，只能一拖再拖，通过一些战报和传信小兵来打探靳随缘和忠义营的消息。
听说忠义营战士死伤过半，两位将军日夜不休，奋勇御敌，苦苦支撑，挡住了柔然军的大部分攻击，为镇守平蠕镇立下大功。崔直着令奖赏鼓励，准备好酒好菜犒赏忠义营将士。
我向崔直请命，请求由我带着东西去犒劳兵士，崔直略想了想，便点头应允了。
我到忠义营的时候，正看到梁泰在各处探望伤员，忠义营中血腥味十足，到处都是带伤的士兵，有很多人头上身上缠着布，却仍然坚持上阵。
梁泰见我来了，连忙迎了出来，拱手道：“朱校尉此次前来，是不是崔将军有什么要事要吩咐？”
我拱手还礼，道：“不是要事，我是代表崔将军来犒赏弟兄们的！来人！将酒菜端到大帐中，我要代崔将军好好敬弟兄们一杯！”
梁泰躬身谢过，吩咐人将酒菜安置好。
我四处望了望，问：“怎么不见靳将军？”
“三弟他正在前方督战。”
“连日征战，定是乏累不堪，派人请靳将军回来，喝上一杯如何？”
梁泰面露难色，说：“这……恐怕三弟他不肯……”
“为什么不肯？”
“忠义营死伤过半，三弟心中甚是……甚是难过……”
我心中一动：原来是这样。
靳随缘和梁泰不同，虽然他们同为红花岭首领，但论为人处事是否圆滑变通上，靳随缘却大大不如梁泰。梁泰宽和隐忍，知道官场应对，颇为圆滑，可靳随缘过于耿直，为人又极重情义，对于自己的情绪也不知隐藏，恣意进退，颇有些江湖豪侠之气。他这样的人，不适合在官场生存。战场上还可以建功立业，若回到朝堂之上，定会遭到排挤陷害。
我嘱托梁泰替我传达崔将军的意思，然后独自一人去前面找靳随缘。
靳随缘铁盔铁甲，手扶长刀，昂然挺立于城墙之上，黑色斗篷随风烈舞。北风呼啸，寒意彻骨，靳随缘周围，尽是浓浓的萧杀之气。
我慢步走到他身边站定，顺着他的视线望下去。城下凄风残景，断壁颓垣，远方柔然的大营庞然矗立，黑沉沉地望不到边际，仿似一头巨熊俯卧，随时有可能扑过来。
他扭头看我，并未说话。
我微转过脸，与他对视。他的双眼通红，眼中仍然坚毅清冷，但密密麻麻的红血丝却暴露了他的疲惫不堪。
我的心酸涩不已，微微抿了抿唇，强笑道：“将军，此时没有战事，不如先休息一下，去后面喝碗酒……”
他的眼神忽然变得冰冷无比，我马上止住话，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去。
我不敢与他对视，却能感到他正在冷冷地瞪着我，目光锋利得如同尖刀一般，狠狠地刺痛了我。
好半天，他将视线移开，重又看向城下战场。
我这才缓缓抬起头来，轻轻道：“忠义营战士们的死，我很抱歉。”
靳随缘的睫毛微微抖了抖，没有说话。
“我知道，说什么死得其所的话是没有意义的，我不求你能原谅。只是死生不全由你我掌握，如今能做的，便是安抚生者，以慰亡者。若是……若是仍然不能泄愤，便替他们报仇便是。”
靳随缘仍是未动，但神色却渐渐缓和下来，眼里的冷意也被疲倦和哀伤代替。我
知道他已经想开一些了，神经便不像刚才那样紧绷着，心却更加疼痛起来。
“都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如今一个一个死在我面前，是我之错。”他语气平平地说着，眼睛越发显得幽深黑暗，看不到底。
“不是你的错，是战争的错。”我轻声但是坚定地说道：“不仅是忠义营的战士，全魏营每天都有战士死去，若不想有无谓的牺牲，便尽早结束这场战争！”
靳随缘的身子一震，眼神一闪，并不答话。
“皇帝的军队正在收复失地，估计很快就会来到平蠕，到时候形势必会大转，这种局面不会持续太久了！”
他的浓眉紧蹙，问：“你怎么这么肯定，皇帝来了便会打胜仗？”
我当然肯定，因为拓跋焘基本上是战无不胜的，柔然虽然强大凶蛮，却不是拓跋焘的对手，论谋略论胆识，拓跋焘绝对是史上少有的全胜军事家。
我却不能如实解释，只好说：“皇上是世所罕见的奇勇之人，十二岁便领兵破敌，至今经历数战，无往而不胜，且对柔然颇为了解，此番带大兵前来，短短数日，便收回了被柔然抢去的边镇数座，捷报频传。平蠕是重镇，皇上视之为咽喉，定然会竭力保住平蠕，必不会让更多的人白白死去！”
靳随缘转头看我，我向他点了点头，举起手掌，豪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将军，大丈夫当胸怀坦荡，何必将悲伤郁结于胸？生死皆看破，把酒做绝唱。与其在这里悲春伤秋，倒不如痛痛快快喝一碗酒，为死去的弟兄们祭奠一番！”
靳随缘眼中的乌云逐渐散去，竟现出丝丝笑意来。
他转回头，目视前方的天际，忽然迸发出一阵大笑来！笑声嘹亮，震慑寰宇，落拓不羁中透出豪情万丈，如此恣意放肆、直抒胸臆，那一份开阔与放荡，一时间将我震得出了神。
作者有话说
第76章 第七十五章 犒赏忠义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