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蕾堪德斯》南宫海

2、异世界的邂逅

　　[五]（水凌）
　　可怜的水凌开始后悔了。
　　当她进入斯拉冽之后，才发现这个世界并不像她想像中那么简单。满目的奇花异草，叫得出名字的，叫不出名字的，没过了水凌的膝盖，绽放得放肆，热闹得漫山遍野。
　　她只得继续走，已经丧失了一半热情。她没有发现任何一个值得当作秘密的东西，只有景色还算漂亮，让人感觉置身梦境。
　　干粮吃得差不多了，水凌坐在石头上，想着爷爷正在做什么。她出来已有两天了，就一直在峡谷里走着，不停地走着。早已经看不见了入口，周围都是高大的树，和平常看起来不一样的树，直入云霄。还好情况不算坏，一直都是阳光明媚，灿烂得如同五彩的火焰。水凌庆幸着运气不错，可是突然想到离开家时忘了留下字条，她又开始后悔，尽剩的一半热情无奈地瓦解。
　　哗啦哗啦，树叶唱着歌。
　　水凌站起来转一圈，再转一圈，有些绝望了。或许会在这里迷路了，而且没有食物没有水，生命也没有了保障。
　　她这样想。
　　……
　　精灵公主伊修塔
　　举办盛大的联欢会
　　他们跳舞他们唱歌
　　快乐得热情非凡
　　我在角落里寻找食物
　　我吃了布丁吃了坚果
　　还有可爱的蜜糖派
　　然后自在地摇动漂亮的叶子
　　一二三……
　　水凌忽然听见了歌声。她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过去。拨开草丛，看见一朵巨大的花朵正自得地扭着，并发出这奇怪的声响。
　　你好。水凌友好地打招呼。她一点也不惊讶，虽然她从没见过这样的花。
　　你是谁？花朵慢慢张开，金色红色相间的花瓣延伸到离水凌只有1米的地方。
　　我叫水凌。
　　我闻出来了。你是人类？！
　　是啊。
　　哦！天哪！是人类！她说她是人类！
　　怎么了？水凌心里觉得奇怪。
　　快离开那！你会被它吃掉的！另一个声音突然出现，把水凌吓了一跳。
　　什么？你说什么！水凌喊道。顿时她感到有什么东西自上而下把她的身体包裹起来，闷得喘不过气。周围有许多金色的藤状物慢慢靠近她，缠住她的脚，绑住她的手，动弹不得。
　　唰——！有人砍断了花的茎脉。巨大的花瓣慢慢伸展开，呻吟着，把水凌抛了出来。
　　天啊！你还好吧？他把水凌从花蕊中彻底拽了起来。
　　水凌看看身上全是黄色粉末和粘稠的液体，一阵眩目。
　　带我离开这！她说道。
　　抱歉，小姑娘，我不得不说，你也是个入侵者，当然不像那朵花那么危险就是了。他答。
　　入侵者……？水凌抬头看看面前的家伙。金色长发，尖而且长的耳朵，一身奇异的装扮，背上挂着一把剑。刚才就是用它救了自己的性命吧。水凌注意到这是一个漂亮的非人类，特别是那双眼睛，深邃得一踏糊涂。
　　我是个精灵，而你是人类。所以你入侵了，精灵国蓝冰族的领地。他说。
　　水凌听得莫明奇妙，她有些急了，刚刚还狼狈得差点丢了性命，现在真的窘迫得不知怎么办才好。
　　不过，说起来你跟我们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况且你现在这个样子……干脆先去我家换件衣服好了，以后的事就以后再说吧。他把水凌从地上拉起来。
　　恩……水凌答。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水凌。
　　水？凌？真是奇怪的名字！哦我的名字是特洛斯克·薰，你以后称呼我特洛斯克就好了。他在前面走着，水凌跟在后面。不知过了多久，总之是一直不停在走，进入了深深的丛林，一路上所有的生物展示着另一个世界的景象，水凌这才发现自己刚刚只不过是在外层转着圈，直到真正深入斯拉冽，自己真正想看到的景物就真的出现了，摆在面前的，伸手可及。五彩的花草，尖耳朵的精灵，奇异的装饰，精制的房屋。水凌睁大了眼睛，她想起了人类的一个词叫做世外桃源，这里或许可以用这个美丽的词来形容了。
　　是真的。这儿就是浦蕾堪德斯了！
　　水凌紧紧跟着特洛斯克·薰，她的表情足以显示出她有多兴奋。
　　嘿，特洛斯克，小子。等一下，怎么会？她，是个，人类？！一个盯着水凌看了很久的家伙大声问道。
　　“人类？！他说是人类！……竟会有人类闯进这儿来！……”接着周围的精灵都停下手中的工作慢慢聚了过来。
　　……你们好……我的名字是水凌。她鞠90度的躬，一旁的特洛斯克却有些不知所措。
　　妈妈，什么是‘人类’呀？水凌听见小孩子的声音在问。
　　不要接近她！我听说人类是十分肮脏的生物！快离开这儿亲爱的！女人的声音说。
　　水凌不禁打了个冷颤。她看看那女人，看看自己身上的黄色粉末，有一点无辜。
　　说的对，我也这样听说过。盯着水凌的家伙走近了她，我说特洛斯克，你在哪发现她的？他伸出手快要触到水凌的头发。
　　走开尤金，别用你的手碰她！特洛斯克挡住了他。不是每个人类都像你们想的那样，你们根本不了解人类！
　　你疯了！你怎么帮人类说话？！难道你忘了……？尤金瞪着特洛斯克。
　　周围忽然沉默了很久，精灵们渐渐散去，水凌感觉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走吧。去我家。她听见特洛斯克说。
　　尤金依然盯住水凌，水凌也迎着他的目光，但她突然发现他眼中不再是刚才的冲动，而是，多了些忧伤。
　　[六]（水凌）
　　第二天，水凌被领着进入了蓝冰族的宫殿。她整晚都没有睡着，特洛斯克也和她一样。水凌走在安静的大殿里，不断回想着特洛斯克家的小屋子。
　　精灵们的宫殿和人类的似乎有些相象，同样的金碧辉煌，走上一路的器宇轩昂。而那些普通的精灵家却充满了曼妙的气氛，就算是干活的工具也是奇特的外形。水凌回忆着走在前面的特洛斯克，在到达他的家里时，水凌几乎兴奋到晕眩，她不是个爱说话的人，可是这一晚却几乎不停在说。特洛斯克真是随和的性格，很慷慨的让她知道了关于浦蕾堪德斯的很多事，教她如何喂养长耳的卷毛兔和如何分辨用作草料的紫荫草及有毒的锦棉草。
　　见到精灵王时水凌不懂行礼，镇定自若的看精灵们朝王下跪。特洛斯克扯水凌的裙摆让她也像他一样做。
　　“哎呀——！”水凌应声倒地。
　　怎么了？精灵王站起来走下王座，满脸威严走向水凌，她有点受不了。
　　你……？！你是……！！王大惊失色，旁边的卫士慌忙过来扶住他。
　　这个人类留下，你，可以回去了。精灵王定了定神对特洛斯克说，声音很低。
　　特洛斯克看看她，两个人表情都很迷惑，他也只得站起来行礼后告退。水凌愣在大殿中央，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她不是已经……？快，别让泠知道！精灵王小声对侍卫说，水凌望着他的背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被带到一个幽深的房间里，像是与世隔绝，暗无天日。难道这是囚禁？转瞬即逝的想法让她出了一身冷汗。每天的饮食都能得到保证，可是行动毫无自由，只看得到同一个侍卫同一张脸。水凌叹着气，继续咽下一口卷心菜。她知道自己无能为力，只好等下去。
　　多少天过去了都是这样，没有更多一个人来看她。她忽然很想特洛斯克，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也想爷爷，爷爷现在一定非常着急。天哪到底还要在这儿待多久？
　　门被重重地撞开了。进来了三个人，其中一个是天天送饭的那个侍卫，他被另一个人绑着。为首的一个快步走到水凌身边猛地抱住她：终于又见到你了……就算是梦我也不要再醒来。亲爱的公主，我带你离开！
　　天气很好，水凌和泠走在草地上。水凌一直不明白面前的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带她走，而且，为什么不停的喊她为，琳缇？
　　琳缇，我们一起离开这里。为了你，我宁愿放弃皇子的地位。泠牵着水凌，慢慢地走。白色的长袍灌满风，银白的短发在阳光下显得万分招摇。水凌盯着他的背影出神，她想说你认错了我不是琳缇不是你要找的人，可是她不想或者可以说是害怕再回到那个无聊的房间里，所以用耸耸肩的态度顺其自然吧。
　　他们走到一棵大树下停了下来。泠说，你先在这等一下，还有一个人非常想见到你，我们都要结伴接下来的旅程。你见到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泠说完后转身离开了，水凌望望蓝天，白色的云朵在缓慢行走，就如她的思维，找不到一个衔接的接口。她倚着树干坐下来，听见树叶哗啦啦欢快的唱歌，风里带有淡淡的花香，散落在每个角落。阳光有些刺眼了，从树叶中渗下来落在水凌肩头，她从来都不喜欢等待从来都不。真是奇怪的地方奇怪的人，噢，对了，不是人类，是精灵。水凌轻轻晃晃脑袋，干脆躺了下来，让阳光铺在脸上，暖洋洋的，清爽爽的。走进浦蕾堪德斯真是不可思议的一件事，如果不是水凌自己觉得真实，就真像一个童话情节的梦，还未被人叫醒，深深陷在里面。
　　头有点晕。昏昏欲睡。
　　睡了很久，她感觉有人淌着草过来了，靠近了。
　　水凌努力睁开眼，女孩天蓝色的长发垂到水凌面前，对她微笑着，说，终于找到你了……
　　就是这句话，听了无数遍。
　　水凌感到阳光很刺眼，看不清女孩的样子。她抬起手臂想去触碰女孩的脸，差一点了，天空中的明媚瞬时变成阴霾一片。水凌侧过脸，看见泠跑了过来。
　　[七]（露比）
　　从泠告诉我，有人类进入了蓝冰族领地的那一刻起，我就有一种奇怪的预感，时隐时现。我站在森林中仰望星空，第一次这样专注地注视着银河，越过天际，系住两头无与伦比的神奇。我想起来，我想起来我想见她了。
　　琳缇。
　　第一次见面，就明白自己为什么而生存，这是一种生的使命，是我的责任。琳缇像是玻璃娃娃，需要放在手心呵护。我和她是最好的朋友，我唯一的朋友。这么多年视野里到处是她的影子，开心或是不开心，以及与泠的种种。可是是泠害了她，我该恨他。泠总是怕我会害怕孤单，总是陪着我。他是一个温柔的人，能够为我考虑到任何一个细微的情节，或许只是作为对我的赎罪抑或是弥补，但我也终于明白了琳缇为什么会爱上他。
　　那个人类的女孩，长得和她很像吧。我和泠同时听到从侍卫口中说出的这句话，泠的反应比我想象的要震惊得多。他立刻披上长袍快步走出大门。我留在原地，侍卫行礼后退下。
　　久久不能平静。
　　琳缇，是你回来了吗？
　　泠喘着气从外面跑进来拉上我出去，步子沉重，头也不回。他说，我救了她，我放弃这里。我们一起离开。
　　我被他拉着手不停地跑，说不出的感觉。
　　你去吧，去见见她。我在这里等你们。泠微笑着对我说，不过要快。
　　天气确实非常好，难得有这样一个温暖的午后。我走到大树下，明媚的阳光落在我的肩头，叶子变得很漂亮的样子轻轻摆动，哗啦哗啦。我垂下长发，看见她睁开了双眼，对她轻轻笑着，终于找到你了……
　　她的表情有些疑惑，伸出手像是要触我的脸，差一点了，天空刹时阴了下来。她的动作停下，侧过脸，我看见泠跑了过来。
　　简直是一场噩梦，确切的说是逃亡。我明白她不是真正的琳缇，因为琳缇一直都是那样开心，像永远没有烦恼的孩子，可能只是长得像吧，仅此而已。泠也应该明白这些，但他却固执地叫她琳缇，救她离开。他什么都可以不要，除了她。
　　我们不曾停歇地逃离，天空中雷声滚滚。泠说他的父王一定是发现女孩不见了，正在四处找她。我们回不去蓝冰族了，再也回不去了。是泠的父王想要篡夺统领权才派侍卫暗杀琳缇，准备发动战争。可是泠不允许事情发生，他被囚禁，直到得知琳缇的死去成为事实。不停不停地跑，我们也不能去欧赛尔族，我不能回去扮演凶手的角色，即使带着她，也会被识出并不是真正的琳缇。她只是一个人类，谁都知道。
　　天已经深黑。我们生起了篝火围坐在旁边。
　　爷爷……我听见她轻声说道。继而也像她一样望向深色天空，持续很长时间沉默。
　　露比，我们以后该怎么做？泠盯着火堆，语气无奈。我摇摇头，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去灵风族，请求帮助。那里的占星师拥有占卜一切的能力，或许我们可以去拜访她。
　　去灵风族找星耀吧，请求她的帮助。我说。
　　……你们到底是谁到底想要干什么？你最好的朋友你的爱人我都不是，我只是水凌我不是琳缇！她突然大声喊道。我和泠都愣住了。
　　水……凌……对不起，请你原谅我，和泠。
　　或许从一开始就是错误，水凌只是水凌，和琳缇永远是两个个体。她不属于我们的世界，不应该被卷入这个事件里来。虽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进入斯拉冽，为什么要寻找浦蕾堪德斯，我想一定是哪里搞错了，旋转的齿轮咬错了齿印，荒唐的完成了一次可笑的跳跃，流动的气体瞬间变成真空，我们硬生生地站在其中，看见温度一点点下降。命运转动得太快，藏住明媚的影子在云朵上露出轻蔑的笑容。我们不知所措，我们在惶恐。
　　水凌躺在我的怀中，睡地很熟。火光映在她的脸上，左摇右摆。我从来没有和琳缇如此亲近的记忆，紧了紧手臂，让她更暖和一点。
　　忧伤的女神
　　伫立于永恒的幸福
　　阵阵叹息
　　轻轻哼唱着夜曲
　　爱情迟早会结束
　　生命也即将走到尽头
　　若是如此
　　请在同时
　　斩断宿命的羁绊
　　诸神的渴望
　　吞没了海浪的声音
　　纯洁的圣兽
　　努力忍受着孤独
　　梦境迟早会醒来
　　夜晚也即将迈向黎明
　　在此之前
　　请将罗盘
　　转向另一片天地
　　在灵风族的旅程，比我们想象的要更糟。这里的精灵们排斥人类，他们在上一次人类入侵时受到的破坏最为严重，所以害怕着也仇恨着。水凌不得不换上了长长的袍子，宽大的帽子遮住了眼睛。她蜷缩在泠的白色外衣里，偎着我的肩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