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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第二章
      “杨理,去池塘边看看爸爸在干什么,怎么还不回来吃饭。”夏灵芝被眼前几个菜弄得来了脾气,她不太会做饭,她也不想做饭。杨和平大部分时间都在城里打工。这次回来他把所有的工资交给夏灵芝,夏灵芝高兴想要多弄几个菜,可惜的是,她没有做菜的天分。
      杨和平回家看见村里小池塘的水干得差不多了,于是试了试浑水中摸鱼的滋味。从一堆水草里抓住一条半截筷子长的鲫鱼后,他登时来了兴致。杨理穿着小拖鞋一嗒一嗒走到池塘边上看见杨和平卷起裤脚弯着腰背对着夕阳,上衣被水浸湿不少。岸边的石头下压着一根竹条,竹条上串满了鲫鱼。
      杨理根本忘记了要叫杨和平回家吃饭,他喊了声“爸爸”就兴奋地甩了脚上的拖鞋。杨和平看见儿子往水里走,喝止道:“你,干,干,干么子!”“我也要捉鱼。”“捉什么鱼,快,快,快点给我上去。”杨理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凶的父亲,只得乖乖上岸,临上岸忽然滑了一脚,脸磕在石阶上。
      疼!杨理大哭。
      杨和平赶紧的抱起杨理,仔细检查他脏兮兮的脸。还好,没出大问题。
      “爸,妈妈要你回去吃饭。”杨理这时候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他想穿上刚刚脱下的鞋,却不知道鞋子被他甩到哪儿去了。
      “小,小,小心挨你妈,妈的打。”杨和平将杨理举到肩膀上,杨理叉开腿夹住杨和平的脖子,两只手被杨和平握着。杨和平说“回家,家吃饭去咯”还是杨理提醒他,“爸,鱼没拿。”
      杨和平稳住杨理,弯腰拾起竹条,竹条穿过鲫鱼的腮。这些小鱼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想必是连挣扎的劲儿都没了。
      太阳沉得很快,杨和平和杨理回家就看见坐在堂屋气鼓鼓的夏灵芝。本来看相就不好的几个菜估计已经凉透。夏灵芝表情凝重就是暴风骤雨的前奏。她生气的时候眉头拧的很紧,眉形曲折,眼睛比正常情况下要大不少。
      杨和平把杨理从肩上放下来,说,“吃饭咯。”他故作轻松试图转移夏灵芝的注意力。没想到天不遂人愿爷俩还是未能逃过一劫。堂屋的光线有些昏暗,用一根电线吊着的螺口灯泡摇晃着,电压不稳定时更是像极了鬼片的画面。
      “杨理,你的鞋子呢?”夏灵芝的声音从来不属于温柔的类型,这会儿甚至有点尖利。
      杨和平说:“丢,丢池塘边上了,明天再去找,找,找找,今天晚了,看不太清。”
      “你无缘无故去捉什么鱼,他没事儿干嘛把鞋子脱掉,你每天能给我多少钱,鞋子说丢就丢了,你以为不要钱买!”
      杨和平本想说三四块钱就能买一双,却被夏灵芝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不错,他不是有能力的人,每个月辛辛苦苦却只能挣得一点点钱,甚至不够夏灵芝用。房子是破破烂烂的土砖屋,多亏屋后的两棵大樟树才让这摇摇欲坠的房子不至于被暴风雨刮倒。外面下大雨,家里下小雨。杨和平曾经爬上屋顶铺上一层厚厚的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成效不大。雨照下,屋照漏。
      他其实有些惭愧。这种惭愧让他一直“忍气吞声”。
      夏灵芝说,去找鞋子,找不到别吃饭,这话却是对着杨和平说的。
      杨和平还是动怒了,他放下才拿在手上的碗筷,捡起放在地上的鲫鱼,离开了家。他当然不是去找鞋子,而是去找曾爹。曾爹的儿子和儿媳妇都去城里打工了,他一个人带着孙子曾亮,曾亮比杨理大两岁。
      夏灵芝在杨和平抬脚走出家门时一把掀翻了桌子。三副碗筷和三个菜散落一地十分狼藉。
      那时杨和平甚至没有回头看夏灵芝,只有杨理站在未粉刷的墙边看着这一幕,他像个大人一般镇定,似乎这一幕经常上演,他已习以为常。
      杨理随后也出门跟上杨和平的脚步,他俩走到曾爹家里看见曾亮趴在椅子上写作业,他写几个字然后用左手挖挖鼻孔又继续趴着写。椅子上的教材脏兮兮,曾亮脏兮兮的手还是一丝不苟的翻着。他大声说“爷爷我肚子饿了”时曾爹正好从里屋端出两个菜。
      杨和平笑着说:“曾爹,可,可,可以加个菜不?”
      曾爹也笑:“最近正想着要吃鱼,没想到你送来了。”
      杨和平进曾爹里屋,没二十分钟端出来一盘色香味俱全的红烧鲫鱼。曾亮和杨理的口水早就哗哗直流。两个人抓起筷子就往嘴里塞饭菜。曾爹说别卡住了。杨理抬头看见曾爹深如沟壑的皱纹,忽然想起墙上一个老人的照片,他白发苍苍,和曾爹一样。杨和平说那是他爷爷。这个杨理从来没见过的老人的样子深深印在杨理的脑子里,只因为,每天一进门第一个看见的就是这个面带微笑的老人。他觉得亲切,就像眼前的曾爹。
      “你堂客(老婆)呢?又吵架了?
      杨和平倒是老实:“没功夫吵。”
      饭吃完,曾亮抹抹嘴离桌进了屋,杨理跟着他说,亮哥哥,教我写字好不?曾爹笑着说,这孩子真乖。
      杨和平回家看见家里没有灯光,门从里面锁住了。
      小土砖屋的四周种满了树和竹子,树叶被风吹得沙沙响,月亮灰蒙蒙,凉意侵袭,让杨和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杨和平牵着杨理的手,心里凉到了冰点。夏灵芝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人。赌一时之气让丈夫孩子在外面受冻的事情她不是第一次做。
      杨和平开始只是敲门,后来受不住冻干脆一抬脚,这一脚几乎将门给踢散架。门开了,他拉了下墙上灯的开关,看见暗黄白炽灯下的一切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翻倒的桌子,碎成片的碗和散发出怪味的饭菜。只是家里多了一支蚂蚁大军,这些饭菜对它们来说不是求也求不来的美味珍馐么?
      夏灵芝裹着被子在熟睡,杨和平甚至可以听见她微微的鼾声。

      夏灵芝嫁过来的第三年,杨和平家里开始缺米吃。按正常情况,农村家庭的米饭供应该绰绰有余,但那年夏天,有些人家的稻谷收割完毕了,杨和平家的一亩三分地很不争气谷子竟然没有熟透。原因是杨和平在外打工无暇照料田里的活儿,更因为夏灵芝完全没花时间和精力在田里,所以到收割的时候杂草比稻子长得还高。那些可怜的稻穗被掩埋在绿油油的杂草下,水分、营养和阳光都被抢得一干二净。
      杨和平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是不是杨理爷爷说的那样,媳妇不好也只能认命。
      谁叫她为你生了儿子!
      杨和平惜福。但他过得并不好。
      曾几何时杨和平对着夏灵芝吼过一句:“你,你,你是没有良心的么?”夏灵芝回了他一句“你值得我的良心么?”让他在剩下的大半辈子不敢再和夏灵芝大声说话。
      夏灵芝喜欢打麻将。可以说这也是她唯一的爱好。乡下女人在不用干农活的时候打牌是最好的消遣,因此要凑齐一桌人很容易。谁来了兴致,在大马路上吆喝一声,准有不少妇女同志马上出现。大家摆好桌子拿出麻将,这样一个本该无聊的下午就能变得有滋有味。
      夏灵芝说,和平,我不求你让我过很好的生活,至少打牌时不能让我丢了面子。只是事后杨和平才明白要不折面子有多么困难,尤其是在牌桌上。
      “妈,给我两毛钱买冰棒。”夏灵芝的牌桌上此刻硝烟四起,她不耐烦地说“走,走,走,别烦我。”“妈。”杨理给别的孩子馋得没办法,偏偏他们又不会买给他吃。夏灵芝丢出一张牌,随即刘婶子和李姐一齐亮牌——夏灵芝放了一个双响炮。夏灵芝有了掀桌子的冲动,正好看见杨理站在旁边,气更是不打一处来。你是个扫把星吗?站在身边害老娘输钱。才四岁不到的杨理不明所以,还是眼巴巴的看着夏灵芝。夏灵芝甩手给了他一个巴掌,叫道:“就知道吃,你怎么这么会吃!”
      杨理被打得险些摔倒。实在太痛,于是放肆哭了起来。
      夏灵芝更加恼火,起身拿起墙角边的笤帚往杨理屁股上打。开始大家都只是看热闹似的没有理会这对母子,说,算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夏灵芝怒目相视说道:“我打我的儿子,关你们什么事。”杨理疼的在地上打滚,夏灵芝却像着了魔越打越来劲儿,好像打的不是自己的骨肉而是一个与她毫无关系的人。
      七十岁的刘大爷实在看不下去,他从夏灵芝手上夺下笤帚,却被夏灵芝推翻在地。她红着眼睛叫嚣:“谁阻止我教训儿子,我连他一起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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