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桃花衫》海上的一条鱼

1、奴才

　　月色如烟，兰亭水中摇曳，桃花落尽，凭栏边嫣红零落。
　　酒不醉人人自醉，醉到尽头人清醒，就是在一片混沌伴着的一丝清醒中，他看见了那个人，一身白衣，立在清冷夜色中，片片桃花飘落，仿佛花开白衫上，那身影似曾相识又毫无记忆。
　　七王爷推开身边斟酒的侍妾，仔细地辨认，看装束是个护卫，是自己院子里的人吗？
　　“那人是谁？”
　　身边的酒伴被他的话引去，忽然一个道，“王爷看上那人了么，我送与你，只是想换你那把前朝锦扇。”
　　“小四，是你家的啊，一个奴才换一把古扇，他值吗？”
　　丰府小四爷淡淡一笑，“值不值，这样说就没有意思了，只是小四的一片孝心，宝物换佳人，各得其所，岂不甚好？”
　　只是近中秋，夜风却特别的冷，催着众人散去似的，七王爷听了，微微一笑。
　　看着那人随其主去，一个奴才而已。
　　七王爷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第七子，在京城里玩物丧志的出了名，日日纸醉金迷地生活。
　　过了些日子，丰府过来人送帖子邀王爷赏扇，七王爷玩味地看着小四爷遣来的送帖人，忽然开了口，“名字？”
　　对方微楞片刻，低头回应，“在下叶落。”
　　叶落刚回到丰府，就被少主叫了去。
　　“人见到了？”
　　“是。”
　　“我会将你赠送与他。”
　　“是。”
　　“你要想办法得到他的信任。”
　　“是。”
　　“到哪里都不要忘记你是丰家的死士。”
　　“是。”
　　叶落回到自己住的小屋里，疲惫地坐在桌边。小屋里很简单，一床一桌一椅。但突然叫他离开自己真有些舍不得，在这里住了十年，虽然只是个容身的地方，但在叶落的心里也象家一样了。丰府护卫有二十一人，因为叶落是首领，所以拥有自己的小屋。以后这里大概是清云的住所了，叶落推荐了他顶替自己队长的职务。那夜去怀王府之前，叶落就得到“必须吸引那人注意”的命令，护卫队长到了以□□人的地步，叶落心里长叹一声，主子也太急了吧。
　　“叶大哥！主子叫你前殿伺候。”
　　叶落听声音是少主的贴身侍女碧雨，赶紧整理好装束，开门。
　　碧雨看着出来的叶落有些欲言又止，手上捧着一堆衣服，想递上去，又不敢，声音轻得都快听不见了，“少主，少主让你换了这件去。”
　　叶落看看碧雨手上的衣服，脸色沉了下来，但终是将她手上的衣服接了过去，进了屋。
　　碧雨等在门外，看着黄昏欲近，心里有些痛，自己最喜欢的叶大哥。。。。。。忽然门开了,换好衣服的叶落出来，让碧雨眼前一亮，衣服越是奢华越是衬出人如玉，不常穿这等华服的叶落在女孩子面前面带尴尬，却无意中流露出一种诱人的英俊，看得碧雨的心象小鹿一样跳着。
　　“快走吧！”她掩饰着自己的情绪，转身。
　　七王爷听到有人进来，从宝扇上抬起头来，看见进来的人后，嘴角微微一笑，“四爷，你家府上的护卫都是这等装束吗？”
　　虽然是人笑着讲出来的话，却象刀子一样割了叶落的心，他稳了稳自己的身子，低头，“在下叶落，见过四爷。”
　　那人一身蓝衫，华服妖艳倍显英俊，脸色却清冷，明明低着头，却傲然挺拔，这哪里是一个被送人的奴才的神情，丰四爷也看出了叶落的不甘，冷言，“还不给你的新主子行礼。”
　　叶落听了，默然撩起长衫，跪下。
　　本来是来看扇子的，虽然也知道对方醉翁之意不在酒，本来收下一个奴才也就收下了，现在的状况却是：一个送得不清不白的，一个归得不情不愿的。这丰府大概也是当他怀谨是个好色得饥不择食的主了，唉，暗暗生气的人不由坏了心眼，想要奚落一下这眼前人。
　　“你既是丰府的护卫，可不可以给小王舞剑观赏一下？”说着就拔下身上的佩剑递给跪在地上的人。
　　“是。”
　　那人接了剑，站起来，退到院中，开始舞剑。明明知道自己的一身衣服不适宜动却命令自己舞剑，不就是想看自己出丑，真是不被待见啊，以色侍人当然要准备受人玩弄，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压在叶落心头，他脚下一提气，腾空飞起，剑如长虹，蓝衫欲褪，如某人所料，随着动作露着肌肤，却没有一丝的低贱，仿佛天界被贬落凡尘的谪星，用剑风掩饰着自己的落寞。怀王看着看着，忽然觉得自己的这个命令错了，这个人的这种样子，不是该留在家里，让自己一个人看的么。
　　丰四爷偷偷看了看七王爷看那人的眼神，心定了。
　　招尽落剑，叶落黯然而立，只愿自己出的丑已让那人出了气。
　　“不错。”
　　轻飘飘的两个字真是符合那人的身份。
　　叶落来到怀王府，才知道什么叫奢侈。就看他自己被安排的住所，就知道了。一个别院。本来叶落只当自己是新被王爷看上的，总归特殊些，住了几日才发现，象他这样的别院有好几个，里面住的都是各官各府送来的人，有男有女，都是美色，加上新主子一别数日竟是一次也没来过，种种不被待见的迹象引导着府里下人的脸色，叶落的日子明明是越来越难过，他却似在别院里住得越来越心安，晨起练武，日落而寝，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安逸，直到一日，忽然有人来通知，当夜王爷要过来，准备侍寝。
　　侍寝。听了通知，叶落微微苦笑，该来的终于要来。
　　所以深夜，七王爷踏进别院内室，看到的是那人低微地跪侍在床边，象所有等待着主子宠幸的男侍一样的卑微，不见了那个桃花夜色里挺拔的身影，他微微一笑，淡淡地说，“起来吧。”
　　叶落跪得有些久了，一下子竟然没能站起来，抬头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七王爷，不由流露出一丝脆弱，让王爷皱起了眉头。
　　在七王爷的眼里，这些各官各府送来的人都是带着主子的讨求来的。丰府四爷在搞什么小动作怀王多少有些耳闻，但都是些捕风捉影的消息他也不放在心上，他的那些将士也不是吃素的。只可惜了眼前这个人，本是个英雄少年，却被逼得做起了男侍。
　　是不是自己可以给他一条出路呢？将来，至于将来，就要看他自己把握了。
　　扶起眼前人，第一次看清那人的容颜，没有什么特别的，也就是英俊一些，眼睛比较会说话，却尽想藏着，高高的个子，和自己竟然不相上下，七王爷心里暗叹一口气，自己终是不舍得尽毁他的少年锐气。
　　“本王今日见你武功不错，你可愿到护卫司去？”
　　“叶落听凭王爷安排。”
　　叶落抬头看着这个人，有些威严，有些不象传言中的七王爷，他忽然有些觉得自己原来的主子似乎看错了一个人，不由心里一惊。
　　“身兼两职，你会很累喔。”七王爷忽然挑逗地垂手玩弄着叶落的头发，叶落听了低头，无言以对。
　　月色如水地倒入窗棂，或许不该辜负了这良辰美景，却不舍得这人的一分骄傲被摧毁。七王爷知道是该走的时候了，再不走，便舍不得走了。
　　“明天到护卫司去报到！”
　　冷冷扔下一句，挥袖而去，叶落都没来得及起身送，等到起身，那人已经出了内室，远远望去，身后紧紧跟着一堆人，王爷突然深夜换人的消息明天或许就要传开了，丰四爷的探子也必探得。叶落疲惫地坐着，不知道自己哪里让他嫌弃了，明明已经这样低微地伺候他，换来的却仍是挥袖而去，他摸出内衣的一瓶药，那是丰四爷给他备的“长夜春”，心里黯然，自己真的要沦落到给人下药让人上自己吗？
　　一个奴才而已，不值得思量。七王爷压在媚眼如丝的兰芳身上，忽然发现自己还在想那个被自己扔在房里人。
　　“王爷、王爷，”身下的人一声一声地呼唤，换回王爷的魂。
　　慢慢只剩下那相好的声音，没了人语，黑暗中，叶落一身夜行服，不好意思再听下去。
　　自己的身子终没有女人吸引他，那怎样才能得到他的信任呢？轻点屋脊，叶落飞身而去，飞檐走壁离开了怀王府，来到府后的孤山，跃上山顶，月下长吐心中怨气。
　　月那么的明，仿佛伸手可及；真的伸手，那月却不知道离多远。叶落立于山顶，远远望向山脚那宫阙绵延的怀王府，心如止水。
　　怀王府，兰子院，床上的佳人已然入睡，怀王立于窗前，冷俊的脸上只有失望。
　　“王爷，小的去杀了他吧，他已经出了府。”低头跪在王爷脚下的暗卫询问着一脸冷色的主子。
　　竟然敢跟踪，竟然敢出府，如此胆大，功夫如此高，怕不是丰府一般的护卫。，却肯低身以男侍的身份留在府中，肯定有问题了。
　　“不急，追忆，你去调查一下他的背景。”
　　“是。”
　　追忆领命而去，留下七王爷，孤独地站在窗前，远远看去，象似在等什么人。
　　叶落偷偷回府时已是卯时，却不知不是他一个人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