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行更远》锦城阿呆

52、空牵念

　　贴了几帖御制的舒筋活血膏，我扭伤的腰已无大碍，赵匡胤和花蕊夫人每日都来看我，因我勉强也算是为赵匡胤挡箭受伤，所以赏赐自然不在话下。赵光义大概正忙着破案，并没来看我，只叫何小成送了一回药丸。
　　这日和四娘在偏院喝茶闲聊，因想着当日遇袭，赵光义将那冷箭挡开救了我一条小命，我也该谢谢他，便向四娘打听他的喜好。
　　“他呀，最喜欢吃桂花糕。”四娘笑道，“说书先生讲的英雄救美最后不都成全一段佳话，我看呐，你若是要谢这救命之恩，何不学那书中人，以身相许呢。”
　　我尴尬笑笑，一时又想到赵匡胤和赵光义也算是四娘的救命恩人，毫不示弱的反问道：“那四娘何不对恩人以身相许？”
　　四娘立时面露难色，失手碰倒了茶杯，换她尴尬笑道：“我不敢妄想。”
　　我自知失言，毕竟四娘那一段救美的故事发生在妓院，是她的噩梦，谁愿意再被提及呢！忙扶起茶杯，撒娇央求道:“好四娘，你就帮我做些桂花糕吧。”
　　四娘勉强笑笑，又说：“若你心里有他，可要好好把握。”
　　我点点头，起身吩咐小雨帮忙做桂花糕。

　　赵光义喜得贵子！
　　隔了一日，我欢喜的拿了桂花糕往万岁殿去，路上遇见何小成，两人闲聊两句，他便说起，越国夫人难产，生了两日才诞下一男婴，所幸母子平安，晋王府中正在摆宴。
　　又做父亲了，他府中一定比过年还欢喜吧！我愣愣的笑了笑。
　　王继恩立在殿门廊下，见我过来，便笑着出来，脸上起了褶子，问道：“小姐这是有事要面见圣上？”
　　“无事。听说晋王同圣上在万岁殿议事，四娘托我带桂花糕给晋王。”借四娘之名，也就不怕他们胡乱猜想。
　　“小姐也听闻王爷的喜事了？”
　　我点头道：“才听何公公说起王爷喜得贵子，正好道喜。”
　　“还不止这一件喜事呢。”
　　我抬眉诧异。
　　王继恩继续笑道：“圣上宣王爷来万岁殿，是为了给王爷赐婚，要说这楚大人的女儿，和王爷正是天作之合。”
　　听他这么一说，如同一个疾雷在我头顶炸响，心头竟是打翻了醋罐子一般，酸涩难忍，我颤巍巍的说道：“真是双喜临门。”
　　“小姐稍候，王爷这会子也该出来了。”
　　我略定了定神，将桂花糕递到王继恩面前，说道：“劳烦王公公将桂花糕转交给王爷，我出来时余欢正煎着药，怕是该回去喝药了。”
　　王继恩笑嘻嘻的接过桂花糕，又吩咐身边另一个太监说：“你送小姐回去，小心伺候着。”
　　我心烦意乱，一步一步慢慢的往碧纱阁去，走了半天，还没到宁阳门，我叹了声气，又为自己心头的醋意感到可笑，心中自言自语道：“王寒溪，赵光义待你好，只当你是可乐的小丫头，你倒是一厢情愿的认了真，何况他并未说过喜欢你，也没许你承诺，你干嘛一听他要新娶就失魂落魄！”
　　“小姐，看天色怕是要下雨，要不您在廊下等奴才取伞过来？”身后的太监细声征询道。
　　我抬头一看，黑云压在宫墙之上，有燕子低低飞过墙檐，已是风雨欲来之势，对他点头，说：“去吧。”
　　太监掉头回去取伞，我却没停脚，沿着宫墙闷闷的走着。一声响雷，暴雨骤然来袭，我忙贴着墙，狭窄的挑檐却只能暂时遮挡头上的雨水，鞋子和长裙很快见湿，我僵硬于那雨帘之下，雨声嘈杂密密的落在耳里，心头的失落愈发重了，暴雨肆虐之中眼前全是混沌，淡色的衣裙也湿透了。
　　疾步而来的太监见我贴在墙下，忙撑过伞来：“小姐，您，您这都湿透了，奴才该死。”
　　我抹抹脸上雨水，强装无事的模样说道：“你退下吧，我自己回去。”
　　“这……，实在不妥，奴才不敢。”太监小心撑着伞，不敢退开。
　　“你退下，我想自己走走。”我语气有些不耐烦了。
　　太监犹犹豫豫的将伞送到我手上，躬身慢慢退开。
　　走了不过百米，就见余欢撑伞奔我而来，我脚下却一个踉跄，狼狈的扑倒，胳膊肘和膝盖一瞬痛到麻木，整个人都泡在积水中，真是倒霉透顶！真想把这天当做日历扯下来，撕碎了不让人知道。
　　被余欢扶着回去，喝了姜汤，昏昏睡了一下午，晚膳也没吃几口。洗漱完毕，我倚着床栏杆，双手抱着膝,好似木雕泥塑的一般，直坐到二更多天方才和衣而睡。

　　九月，南汉刘鋹不知天高地厚在两国边界屡屡挑衅，赵匡胤便下诏命李煜约见刘鋹，劝他勿轻易启干戈。开疆扩土，一统天下，四海升平是赵匡胤毕生的职业规划，所以即使花蕊夫人万般娇媚，他也并没有沉迷温柔乡，而是把握每一个契机，南汉、南唐、北汉都将划入大宋版图。
　　自那日微服出宫后，我就没再见过赵光义，只听闻他将于重阳日迎娶楚欣言。现在看见歙砚和磨喝乐我心里就堵得慌，吩咐余欢将往常赵光义送的东西都包好压进箱底。我心里一阵自嘲：“王寒溪，赵光义哪好了，他既不如李煜温润，又没有赵匡胤的神武，你竟然对他动了心，你真是掉进池塘脑子进水了吧，可别忘了历史上他干的那些龌龊事，离他远远的最好。”
　　平日我仍是煮茶、抚琴、临帖、刺绣，也常往景福殿去，跟花蕊夫人学画画，偶尔也去找四娘，借她的锅灶做些小菜讨好赵匡胤，我那一厢情愿的“重病”渐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