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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痛失婵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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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守在瑶光殿内也是几日不曾合眼,盼望着仲宣能挺过来。当时的我并不知历史上除了李煜的背叛,李仲宣的夭亡也是导致周娥皇早逝的原因。历史按部就班,又几日光阴,病重的仲宣不治夭亡。李煜痛楚至极茶饭不沾,又命宫人对周娥皇隐瞒仲宣夭亡一事。可是毕竟母子连心,瞒了两日周娥皇便有所察觉,得知小儿子病亡的消息后,她一连数日难再进食,病情急转而下,李煜急得除了踱步就是发怒,太医连番诊脉换过几次汤药,汤药却也送不进口,惹得他直骂御医废物,再几日周娥皇便是气若游丝了。终是天命难违,撑到隆冬十一月,周娥皇撒手人寰。失子丧妻,人生极大的痛楚齐降,李煜悲痛欲绝,一时承受不住,吐了一口血,也昏死过去,醒来就将自己关在周娥皇病逝的瑶光殿里,几日茶饭不进,现已是丢魂失魄,形如枯槁。
虽然我早有心理准备,却仍抱侥幸,以为既能阻止周嘉敏勾引李煜,也就能改变周娥皇早逝的历史。这次我是彻底相信历史不容左右的权威了,真切感悟到“回天乏术”的残忍,再想想多年以后,南唐亡国,李煜与家人被囚困在汴京,周嘉敏落入赵光义手中受辱,心中一面为周后早逝不必面对亡国屈辱而庆幸,一面又颇为同情周嘉敏,一对姐妹花却都是红颜薄命。
李煜一字一血的亲撰了《昭惠周后诔》,次年正月,周娥皇葬于懿陵。宫中白幡飘动,瑶光殿没了昔日的明艳,只余死寂。周娥皇带走了李煜一心所求的美好,如今他的世界里已无阳光,暗淡阴郁,悲伤潜伏在心底一触即发。
浮生共憔悴,壮岁失婵娟。汗手遗香渍,痕眉染黛烟。
佛堂四周肃静萧索,佛堂之内晦暗,数盏莲花灯供于佛前,烛火似明似灭,李煜一身素白的衣裳,闭目跪于明黄蒲团上,长发披散却并不凌乱,愈发形销骨立。
我轻轻唤道:“国主,该用膳了。”
他并未睁开眼,极低的声音说:“陪朕待会儿。”
我示意身后的银屏搁好食盘退下,然后至佛像前拈香点燃,双手合十拜了拜,再静静跪于李煜身后蒲团上。
李煜凄怆说道:“娥皇一去,朕便是半生残月两难圆。”
我心随之凄楚,忍住泪说道:“昭惠娘娘并未走远,只是玉皇请了她去做牡丹花神。”
李煜微微一笑:“娥皇确是牡丹般明艳傲然,她做了这牡丹花神,却负了许朕的长相守。”他一手撑地,一手死死揪着周娥皇生前用过的一寸杏色绢帕,吃力起身,抚着额头,身形有些不稳。
我忙起身从后边扶住李煜,因为数日不曾进食,身心俱疲的他太虚弱了,静寂的倒在我怀里,我自然扶不稳,抱着他倾倒在地,庆幸四周有几张蒲团,才没摔散我的骨头。
“国主!”我急唤道,强撑着坐正,单薄的他躺我怀中。
李煜手指按压着额角,摇头道:“无事。”眼中全无光彩。
我抚平他紧蹙的眉,哽咽着劝道:“请国主保重龙体。奴婢伺候国主喝点粥可好?国主有阵时日没尝过奴婢烹制的美味了,今日熬了西子香荷,还做了香麦饼。”
李煜又微微闭眼,淡淡的说:“寒溪,朕累了,让朕就这样睡会儿吧。”
我静静凝视他那愁眉紧锁,苍白消瘦的脸,泪水止不住翻滚。
周娥皇下葬不久,有太监在佛堂后院的井里发现一具腐烂的女尸,经验尸证实是香雪,想必是对小皇子的死心有愧疚,投井谢罪了。
这一年的春天似乎将金陵遗忘,漫长的寒冬与痛失周后的悲怆笼罩皇宫。元宵后周嘉敏进宫,伴在李煜左右悉心照料,对仲寓也是呵护备至,陪孩子玩九连环,陪李煜玩跳棋和大富翁,张罗着表演皮影戏,又找云儿要来我们编写的食谱,亲自调理美食。她对李煜的无微不至,后宫众人都看在眼里,本就疼爱周嘉敏的圣尊后自然也有意安排她替代周娥皇,于是不久便下旨准她常住宫中。
二月春寒料峭,我肺上旧疾突发,一咳便是抖肠搜肺,满面紫胀,太医叮嘱必须卧床将养。日日将药当饭吃,躺了半月,病情刚有起色,一听李煜连日咯血,我又着急上火,满嘴起泡,云儿又过来劝说:“国主有嘉敏小姐照料已无大碍,姐姐不必太过忧心,该好好保养自己的身子。”
“云儿,待我病好,咱们就出宫去,这皇宫待着让人抑郁。”我靠在云儿肩头说道。
她也紧靠着我的头,笑笑说:“还是等姐姐痊愈再说吧。”
我搂着云儿点点头,进宫快一年了,与李煜的情谊渐浓,我不愿面对将来更多的悲痛,想尽早抽身离开皇宫。何况有周嘉敏在他身边,他将很快走出失去周娥皇的伤痛,也会如史书记载的那样与周嘉敏爱得如胶似漆,周嘉敏不同于周娥皇,她不会容下我的。想着想着便朦胧睡去,恍惚间像是拉着云儿奔跑在大草原上,天宽地阔,花开正艳,朗朗的笑声一阵盖过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