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女一生如若不然》一颗草

36、第 36 章

　　次日水冰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来到水云的房间，还未进到院子，便听见里面的声音。飞廉见到水冰过来，本欲请安，却被水冰阻止。
　　“云公子，慢一些。”杜若温柔体贴的声音传了过来，水冰没想到杜若竟来的这么早。看进去，她正扶着水云坐在院子中的石椅上，桌子上摆放着茶点和水果，十分的新鲜诱人，看来准备的很是用心。
　　“麻烦杜姑娘了。”水云恭谦有礼，像杜若道谢。
　　“云公子那里的话，本就是杜若应该做的。”杜若的声音带着歉意，水云看着她的面庞，心知她所想，面上却不急着点破。
　　“杜姑娘，请坐。”
　　杜若盈盈的坐在石椅上，优雅熟练的泡着茶水，水云看着她美丽娟秀的容颜和气度，心中不禁称赞她，这般人物竟然落入风尘之中是在是可惜。
　　远处的水冰，见云哥哥盯着杜若看，那样的认真，眼神中似乎还带着同情和怜惜，心中滋长了一个奇怪的想法。
　　虽不忍心打扰两人，但是还是很担心云哥哥的身体，免不了要惊扰两人了。
　　“云哥哥竟然独享人间美味，怎么都不通知我呢。”
　　水云和杜若看过去，见水冰一脸笑意的走过来，站在两人面前，端起杜若刚刚沏好的茶水，放在鼻翼下眯眼细闻，促狭的看向水云，“啧啧，这等极品，我险些就错过了，杜若还真是舍得啊。”
　　杜若好笑的看着她，被她调皮的语气弄得哭笑不得，真是不明白，平日冷然不语的冰儿，人后也有这样的一面，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孩子。
　　水云淡淡的微笑着，“来了就坐下来好好品茶，不要糟蹋了好东西。”
　　水冰坐在石椅上，浅唱一口，便放了下来，“我是个俗人，这样风雅的事情，还是两位来做吧。”
　　“你呀，一闻就闻出这好东西了，还说自己是俗人，这岂不是在打趣我们两个。”杜若伸手点在水冰的脑袋上。
　　“我不过是附庸风雅，那比得上云哥哥是真正的文人墨客，就说这茶，我是牛嚼牡丹，他是细品慢尝，就算是略知皮毛，也不敢班门弄斧是不是，尤其是杜姐姐你还是个中高手。”
　　杜若忍不住笑出来，这个冰儿，这夸人的话怎么这么奇怪。
　　抬头看向一边的水云，只是温柔的注视着水冰，静静的听着她说话，嘴角始终挂着微笑，那种宠溺至极的温柔，在眼底浅浅的散开。
　　冰儿，你何其有幸。
　　水冰不再打趣两人，关切的望向水云，“云哥哥觉得身体怎么样？是否还有什么不适？”
　　“已经没事了，调养几日就好了。”
　　“话虽如此，却马虎不的，你自小身子便弱，这次又昏迷了这么久，定要好好休息一下，若是有什么不适一定要讲，不可以自己瞒着。”
　　“冰儿莫不是忘了，我也是大夫，是不相信我的医术？”
　　水云的武功远不及水冰，就如水冰的医术远不及水云一样，想到此处，水冰便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在有些好笑，云哥哥本就医术高超，怎么会不知自己身体的情况，关心则乱，这句话真的没有错。
　　“一时竟忘了，即便如此，也不能马虎，定要好好调息一阵子，最近就不要忙了，一切等到身体好了再说。”
　　水云点头应道，“记得了。”
　　杜若忽然想到什么，忙站起身来，“瞧我这记性，今儿个秦妈妈有事要和我商量，我得马上去一趟呢。”
　　“秦嬷嬷？我这次回来的急，还没有过去看她，我陪你一起去吧。”
　　“恩，那云公子，我就先告辞了。”杜若缓缓起身，
　　“杜姑娘慢走。”
　　“云哥哥，注意休息，我先走了，飞廉，照顾好这里。”
　　“是，主子。”
　　水云目送二人离开，脸上的笑容也伴随着水冰的离开而渐渐淡化，冰儿自从来到外边，身边的人越来越多，陪伴他的时间越来越少。
　　水云摇摇头，想要摇掉脑中奇怪的想法，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啊，冰儿交到朋友是好事情，是~~~好事情。
　　飞廉见水云的脸上竟然破天荒的有了不一样的表情，像是苦恼，像是自责，总之和平日的水云公子不一样，未免有些担心，忙上前询问，“水云公子，你没事吧。”
　　好似自己的秘密被人发现一般尴尬，水云忙调整自己的情绪，抬头望向飞廉时眼中已经一片清明，“没事，我很好。”

　　水冰和杜若走在若木阁中，仔细看来，不禁惊叹这里的巧夺天工，沿着山腰的山形而建成，十分的自然美妙，每座阁楼各有千秋，和苗民族的吊脚楼一样很是别致。
　　“这里很美是不是？”走在前面带路的杜若不时的回头看着水冰，见她眼中带着赞赏和感叹，想到了初初见到这里的自己，似乎也被这里的奇妙所吸引。
　　听到杜若突然的一问，水冰收回视线，浅浅一笑，“是很美，经过休整之后，似乎可以看见昔日的繁华。”
　　“这都要感谢秦嬷嬷，若不是她在一旁指点，我们也不会这么顺利，能将这里恢复到现在这个样子。”
　　“嬷嬷？她在帮你们？”
　　杜若笑着答道，“是啊，不仅如此，她还教了我很多的事情，比如如何打理若木阁，还有很多经营之道，秦嬷嬷虽年岁已高，但是头脑却十分清楚，又有经验，她的意见十分宝贵呢。”
　　水冰没有想到，秦嬷嬷居然会帮她，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老人年纪大了，应该不会喜欢忙碌这些嘈杂琐碎的事情。
　　杜若见水冰没有说话，回过头看向她，“冰儿，怎么了？”
　　水冰摇摇头，“没事，走吧。”
　　二人来到一座比较僻静的所在，这里与水冰的住处极像，可以看见半山的风景，目光远视，似乎可以触摸到天边的云彩，恍惚间，仿若脚踏树林，一步即可登天。
　　杜若带着水冰进来的时候，秦嬷嬷正在打理院中的花草，听见声音，便看过来，先是见到杜若，没想到竟看到了水冰，欢喜的迎了过来，忙上前拉住水冰的手，激动异常，“冰儿回来了。”
　　水冰安抚着秦嬷嬷，“嬷嬷。我回来了，你可安好？”
　　秦嬷嬷连忙点头，“安好安好，有杜姑娘照顾我，一切都好。”
　　一旁的杜若忙上前，“我们进去说话吧。”
　　“对，对，进屋。”
　　三人来到秦嬷嬷住的房间，十分的温馨，杜若打理的果然不错，房间布置华而不奢，透着大气，很是考究。
　　坐在桌边，水冰微笑的看着面色红润，精神奕奕的秦嬷嬷，“嬷嬷的气色不错。”
　　“嬷嬷很好，有杜姑娘照顾着，杜姑娘体贴，照顾的十分周到，倒是冰儿，这次回来，怎么见你有些消瘦？”秦嬷嬷边说边关切的望着水冰。
　　这几日确实折腾了些，秦嬷嬷竟看出来了她的消瘦，水冰心中很是感动。
　　“可能是车马劳顿，难免会如此，过几日便好，嬷嬷不要担心。”
　　秦嬷嬷伸手握住水冰的手，慈祥的望着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孩子，“冰儿。”仅此一个名字，承载了秦嬷嬷的千言万语，粗糙宽厚的手掌，握住水冰柔若无骨的小手，给予着温暖和安定。
　　水冰也微笑的看着这位长者，一直默默的思念和帮助着自己。
　　余光中，水冰看着一旁的杜若，眼中似有羡慕和神往，想起她的身世，知道她与自己一样，久未有亲人的安抚，心中定是寂寞的，自然的伸出自己的手拉住她，微笑示意。
　　杜若被水冰的举动吓一跳，但是那种亲切的感觉却传遍了四肢知道心底，望着冰儿少有的温和神色，杜若知道冰儿实在安慰自己，心中一丝酸楚又夹杂这感动，五味俱全，难以言表。
　　秦嬷嬷见两个孩子亲近，心中实在是安慰，冰儿平日冷面冷心，甚少有温情之举，只有对自己和水云还有些孩子样子，秦嬷嬷一直怕她没有朋友，如今见她与杜若如姐妹一般的相处，便不再担心，尤其是这段日子，杜若对她的照顾是事无巨细，安排的妥妥当当，自己对她很是喜爱，甚至于将经营若木阁的一些心得倾囊相授，只盼她能助冰儿一臂之力，现在对她，又多了一份疼惜，想来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不然又怎么会误落风尘，难得一份心性还善良，有她在冰儿身边，自己就是辞世也不再有所牵挂了。
　　想到此处，便也牵起杜若的手，发自内心的微笑着看着两个孩子。
　　“你们都是好孩子，日后你们彼此相依相守，嬷嬷就不再有所牵挂了。”
　　秦嬷嬷此举，让杜若的内心彻底的融化，眼泪伴随着笑容绽放，三个人彼此牵着手，也拉近了彼此的心。
　　水冰没有想到杜若居然会掉眼泪，一直以来，杜若在她的心中都是坚强的，自信的，淡定的，即使是火雷霆的事情，她都隐忍了过来，没想到此时此刻，她竟这般动情，面对这样的她，水冰只能回以真诚。
　　秦嬷嬷见此忙帮着杜若拭泪，“好了好了，怎么好端端的哭上了，难不成是嬷嬷说错了什么？”
　　杜若听到秦嬷嬷这么说，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擦干眼泪，破涕为笑，“哪有，只是杜若一时伤感罢了，叫嬷嬷和妹妹看笑话了。”
　　水冰浅笑的看着她，“莫要再哭了！”
　　杜若听的出来，水冰不仅仅是安慰她，同时还在希望，以后的她也不要再哭泣，眼泪本就是懦弱的东西，但是今日杜若流的并不后悔，情之使然，难免潸然泪下，这说明她自己还有心，只是日后，定会更加坚强，不会再软弱了。
　　“恩！”
　　“好了，这样才好，女子就是要高高兴兴开开心心的才会漂亮，呵呵，今天本是个开心的日子，我们不想别的，本来今天嬷嬷是想教授杜若的，既然冰儿回来了，咱娘三就好好聚聚，喝喝小酒，聊聊天，好不好。”
　　水冰本来也无事可做，边点头答应了，转而看向杜若，也微笑的站起身来，“既然这样，我就叫人去准备好酒好菜，今天就咱们三人，谁也别想来打扰。”
　　“不必，今日嬷嬷亲自下厨，为你们准备吃食，还有这酒，嬷嬷自有准备，你们坐在这里等着就好了。”
　　说罢，秦嬷嬷将杜若按回到椅子上，笑呵呵的走了出去，杜若和水冰相视一笑，没有再阻止。
　　“杜若，云哥哥的事情，你没有告诉嬷嬷吧。”
　　“恩，消息叫我瞒下了，嬷嬷年纪大了，我怕知道后会担心。”
　　“你做的很好。”
　　水冰给予杜若的信任的眼神，大概是对杜若来说最好的礼物，没有什么能比得上被人信任依赖了。
　　水冰和杜若聊了一下水冰离开的这段日子里的大小事宜，这段日子风波迭起，比水冰想象中来的更快。
　　还能给她多少时间呢？
　　还能给她多少真相呢？
　　“冰儿？想什么呢？”
　　聊天中，水冰的心神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见杜若已经帮助秦嬷嬷摆好酒菜了。
　　“没什么，”看着桌子上的独具风味的食物，水冰来了些兴趣，“这些都是些什么？都是嬷嬷准备的？”
　　秦嬷嬷眼带自豪的坐下来，“这些可是嬷嬷这些年最大的财富了，不要以为嬷嬷老了什么都做不了，这里可全是好东西。”边说边指着自己的头。
　　“你不在的时候，我可是先占了口福了，这些都是嬷嬷做的各地的小吃，天南海北，无所不包，让你坐在这里呀，就吃遍天下。”说罢，夹起盘子中的一块金黄色的糕点放到水冰的碗里。
　　水冰在两个人期待的目光下轻轻的夹起来，放到嘴中，酥脆可口，在舌尖散出的淡淡奶香，直至满口的香甜，美味异常。
　　水冰咀嚼的很是仔细，直到完全咽下后，放下筷子，在两个人的注视下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杜若和秦嬷嬷仿佛松了一口气一样，嗔怪的瞪了水冰一眼，竟然戏弄她们两个人。
　　水冰微微一挑眉，看向旁显得有些破旧的酒坛子，“这是什么？”
　　杜若也看过去，吃力的捧了过来，“这酒坛子是嬷嬷从那里寻来的？”
　　秦嬷嬷的手覆在坛子上，怀念中还带着骄傲，“这个是在酒窖中的密室里珍藏的极品，已经有近四十年了，它的名字叫青泉。”
　　“清泉？名字倒是怪好听的。”杜若说着便要打开酒盖，一开盖子，立刻酒香四溢，那清冽又不乏缠绵的气味，让水冰有些迫不及待了。
　　“闻着味道就知道是好酒了，陈年老窖，加上上成的原料，是极品。嬷嬷还藏着这样的好东西呢。”
　　秦嬷嬷道出一壶，倒得时候，水冰和杜若眼中带着惊奇。
　　秦嬷嬷不缓不慢，在每个人的杯中各斟一杯，水冰执起酒杯，看着酒杯中的液体，好奇心也越来越重了。
　　杜若见水冰只是盯着酒却不喝，倒是奇了，“怎么，今天我们的小酒鬼居然只闻酒香却不饮酒？”
　　水冰微微一笑，晃着手中的酒杯，“我等着听故事呢，听完再喝，说不定别有一番味道，对不对呀嬷嬷？”
　　收到杜若投过来的好奇的眼神，秦嬷嬷呵呵的笑着，“冰儿这个鬼灵精，怎么想到的？”
　　“这酒酒色异常，再加上嬷嬷看它时的眼神和口气，我猜着酒定不寻常，凡事凡物皆有来历，说不定这来历还能决定这酒的味道呢。”
　　“原来是这样，还是冰儿细心，我只是见这酒的颜色不同有些好奇罢了，冰儿想的倒是远，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也好奇了，嬷嬷快说给我们听吧。”
　　“好。”秦嬷嬷拗不过她们俩，只好徐徐道来，“这酒名为青泉，却不是清楚的清，是青草的青，因为酿造这种酒的男子名字就叫青泉。这个男子自小便在酒庄长大，一直与酒为伴，师承于自己的父亲，有一手好手艺，早早的便独当一面，偏偏他又喜欢事事都与别人不同，所以经由他的手酿的酒总是和别的师傅不一样。”
　　杜若经不住好奇，急忙问道，“有什么不一样？”
　　“那些酒总是带着很美丽的颜色，一开始大家以为是果酒，可是尝过以后却发现不是，和普通的酒用的原料大抵是一样的。”
　　“那，酒的味道有什么不一样吗？”
　　“那是自然，每一种颜色的酒都有不同的味道，红色的辛辣，绿色的清爽，黄色的温润，紫色的醇厚，总之不同颜色的酒带有不同的享受，在那时可是万金难求。”
　　杜若不禁唏嘘，这酒竟这般神奇，“难不成是将颜料放了进去？”
　　“当然不可能了，那他们家的信誉和名声就不要了，这酒奇就奇在她的颜色和味道的搭配，若是用上价值连城的琉璃杯，就更加炫彩异常。那时候的达官显贵皆以此来彰显自己的地位和权势，谁能得到一瓶青泉酒，那可是大大的增光。”
　　水冰晃着手中的酒杯，看着杯中流动的液体，绿的如同青翠的翡翠一样，“物以稀为贵，在当时只怕有价无市。”
　　秦嬷嬷点点头，赞同道“青泉酒，每年只出产一次，每个颜色仅有一坛，即使是达官显贵也无法让青泉多酿一壶酒，所以越发显得此酒的珍贵。”
　　杜若盯着自己手里的酒，她在风月场里打拼多年，身为花魁，什么样的酒没见过什么样的酒没听说过，可是这‘青泉酒’倒是第一次耳闻，也是第一次见识到，难道真的是她孤罗寡闻？
　　水冰似是看出了杜若的疑惑，向秦嬷嬷问道，“这酒如此有名，又如此珍贵，杜若却从未听闻过，断是没有这样的道理，想来其中定是有什么缘由的，再说了，仅仅是这样，还不值得嬷嬷这般神秘隆重的介绍，故事应该还没有完吧。”
　　杜若本就冰雪聪明，水冰如此一点，即刻便想通了。
　　秦嬷嬷会心一笑，很是赞赏的点头，“冰儿说的没错，青泉酒产自姜水边的一个小镇，那里人杰地灵，水质又好，物产丰富，所以产出的酒十足的好，只是如同学武之人独孤求败一样，长久的繁盛，让青泉觉得生活好似没有什么新意，他已经拥有了可以拥有的一切，还有什么是他至今尚未拥有的呢？为了知道答案，他开始修行，走遍了大江南北，尝遍了各种美酒，也挑战了各种高手，可是内心的空虚却久久不能填满。”
　　“名誉，金钱，地位，他都拥有了，还有着难以替代的技术和智慧，还有什么是他没有拥有，渴望追求的呢？”杜若的喃喃细语，说出了她内心的疑问。
　　水冰也不由的思考起这个问题，难道，他想要一个对手，一个可以让他燃起斗志的对手？
　　秦嬷嬷看着迷惑中的两个孩子，浅笑开口，“若是没有渴望与追求，又怎么会有日后的拥有呢？如果你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努力的去争取，就会永远的失去，所以，青泉没有放弃，而是继续寻觅，终于找到了自己心中所求。”
　　“是什么？”发问的并不是一直好奇的杜若，竟是从不对此类事情上心的水冰，她此时也想知道，能够填补内心空虚的究竟是什么，因为每每静谧的深夜，那种寂寥感都会袭来，听到这样的故事，她迫切的想要知道，和自己心情相同的人是如何面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