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记荼靡香》宅小西

2、第 2 章

　　我跟梅香两个轻车熟路的换了衣服，我看着铜镜里面男的清秀飘逸，女的清雅可人，像是大宅门里的年轻少爷和少夫人，纠正，少爷和小姐。

　　其实从前我总是不理解梅香为什么对我这样的角色设定不甚满意，宁死不愿充当我的小媳妇，我的扮相明明儒雅俊秀，跟我出去有这么丢人需要抵死不从的嘛。还是后来经厨娘张妈点拨，说是梅香虚长我半岁，又受丫鬟婆子耳濡目染，已经比我懂得名节之事，现在以我的媳妇身份抛头露面怕是将来不好嫁人，我才勉为其难接受了兄妹的身份。其实那时的我心里对这件事很是不以为然，也不觉得会对我有什么影响。可话说命运就像是惊了的马车，横冲直撞又难以预测方向。就算是cosplay什么角色这种小事不经意间也会决定着他的走向，而彼时我凭着点小聪明，自以为架的住车御的了马，压根也不会知道拉车的马会惊这回事。

　　且说我轻摇着纸扇跟梅香出了后院角门绕到府里正门门前的街上。我老爹一个月以前就离家出门，官方说法是去青荇山找全阳真人下棋论道，但是作为他养了一十五年六个月零二十八天的女儿我却知道，他每次拿冠冕堂皇的理由出去干的都是些斗鸡走狗的纨绔事。现在十分可能跟牛鼻子两个在楚川江边哪个花船上喝花酒。平时府门口当值的家丁护院早早被我打发去城门口帮忙，加上城里疏散的差不多了，现在大街上几乎没什么人。以至于我想试着忽略对面那两头一跑一追的断袖都不行。啧啧啧，不怪穆大人总是捻着没剩下几根的山羊胡子跟我老爹念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这样大的灾祸面前这两个还浑然忘我，煞是有情趣的玩这种追逐游戏，我如果要是有胡子怕是也要情不自禁的捻一捻。我忍不住再叹一声，转身谆谆教导梅香：“你看，事实证明本公子刚才跟你说的都是实情，喏，这不就事现成一追一跑，情趣所在。”我说这话的时候这对公鸳鸯将将跑到我们跟前，头先跑的那个看外表，角色设定应该是小受，很明显的脚下一绊，被后面追的大哥一把揪住领子还好没有摔倒。只是小受脸色铁青，似乎是被领子勒了脖子，瞪着我们的眼神还分明有着怨恨。我正疑惑并没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他，可转念一想目前我是男扮女装，这么潇洒倜傥的扮相，许是他会怕我勾了他的相好去。但是就我的观察，追人的大哥由始至终都当我跟梅香透明，只专注在小受一人身上，是个专一的好男人，受兄的担心完全没必要。

　　我正自胡思乱想，攻大哥开口，是很好听的低沉男中音，我不禁又扼了一次腕，说话的内容又让我叫了一次绝。攻大哥只有一句话，不，是一个字：“走。”

　　小受听到这个字，乖乖的停止了挣扎。攻哥看他不在激动也就放开了拉着他的手。小受深吸了口气，整了整衣服，正色转身对我说：“这位兄台，想来你也是听说了秦中即将地动准备出城避难的，还请不要在此耽搁，尽快出城去吧。”说罢抱扇一揖，攻大哥也略略对我俩点点头，两人向我身后的方向走去。

　　俗语有云，说曹操曹操到，想来地动也是姓曹，就在我跟梅香思忖二人来意的时候大地开始猛烈晃动，我跟梅香两个没有任何武功底子，脚下就如踩在浮冰之上，难以立足。四周民居酒肆的顶瓦扑簌簌的掉落。我眼睁睁看着自家屋顶上镇宅的①行什晃着晃着就掉了下来，现在不用夜观星象日卜龟甲我也能算到它一会就会落到我的头上，这东西当初放上去据说可以逢凶化吉，现在看来它在我家屋顶上蹲了几年好像依然有点水土不服，根本发挥不了它应该有的作用。回头我应该换螭吻来我家当当班。梅香在我身边紧紧拉着我的袖子，惊声大叫，想是她也看见了掉下来的石像。这丫头不顾自己依然站不稳身子使不上力气，依然用力把我推倒一边，眼见着那石头就要招呼在她身上。这时一个黑影掠过，行什像生生砸在地上。我的心扑通跳个不停，四处转头想要找到梅香的身影，却只看到一个高大背影似是抱着梅香往城外跑去，我才稍稍安心。

　　“不是吧，又要我自己逃啊。喂，你站得起来吗？有受伤嘛？”

　　身后响起清朗的男声，我坐在地上回转身子，微微仰头眯眼，一个身影背光站在日光下，看不清面目，只见得一个清整的轮廓，头上两条发带微微飘动。我一个恍惚，那人已经矮下身，居然是受兄。刚才远远看过去他也就是一普通书生，现在近距离观察，除了脸上长了些斑，倒还算个俊秀青年，只那一双桃花眼我看不大好，恐怕颇招冤孽。

　　受兄在我身上上下其手，摸东摸西。我甚怒，就算你是长的好看一点，也不能在路上公然轻薄女子。刚想发飙，受兄皱皱眉，一脸陈恳的表情：“兄台，我也粗通医术，看你没有外伤，如果还能站得起来的话，我们赶紧一起出城吧。这里建筑太多，恐怕危险。城外空旷，就算是地动也不至于有大的伤亡。”我心一动，这断袖还有些常识。况且现下确实是避险更重要，我也着紧梅香的安危。于是点点头，搭着他的手站了起来，轻车熟路的自报了个伪造的家门：“在下秦风。”受兄也不多言，一抱拳：“辛十三。”两个人就一路躲着沿街不停落下的瓦片石砾向城外逃去。

　　虽然我本身没有学过任何武功，但是经常爬墙头偷窥，啊，不是，观摩隔壁那些镖师教头操演，加之老头子又是什么狗屁的武林泰斗，家里也经常有人或是挑战或是夜袭。人的武功修为高低我一眼也能看个八九不离十。这个辛十三在我看来，就跟我一样是个三脚猫，或者还不如我。可偏偏他就是用这么一副文弱的身子带着我左闪右躲，闪转腾挪，躲过了悠然居的琉璃灯笼，张屠户挂生猪的钩子，顺带还救了沈大娘家的老母鸡芦花。让我不禁怀疑他是不是修为极高，隐藏的好。可看他脚下虚浮，闪琉璃灯的时候崴了脚，躲生猪钩的时候闪了腰，抓老母鸡的时候又迷了眼，虽然大致安全，可也十分狼狈。

　　他一边拉着我跑一边嘟囔：“该死的石头，明知道我不会武功还每次都扔下我。你就那么相信我会没事？看我什么时候挂了谁陪你去伸张你的狗屁大义。呸呸呸，老子才不会死。哎呦，这谁家晾的尿布掉我头上啦！”

　　我忍笑忍得内伤，他一会彬彬有礼像个公子雅士，一会又口吐脏话，像个流氓。明明自己自顾不暇还有空照顾我的安全，帮我挡掉不时掉下的杂物。这人，有点意思。

　　注：①行什。行什一种带翅膀猴，背生双翼，手持金刚宝杵，传说宝杵具有降魔的功效。因排行第十,故名“行什“。颇像传说中的雷公，大概是防雷的象征。古代建筑上的脊兽，可见的行什仅一处，就是在太和殿上 把这些小兽依次排列在高高的檐角处，象征着消灾灭祸，逢凶化吉，还含有剪除邪恶、主持公道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