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说我爱你续 清共欢》夏夜雪花飘

30、第二十章

　　战争中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尚未察觉的时候，日子就从指尖溜走。早晨的程家军指挥部倒是一片安静，餐厅里摆着芳香的花，在窗边的阳光照射下显出几分与周围紧张战事格格不入的气质。程谨之并非爱花之人，只不过这些该有的摆设，在她的房间总是样样不缺。
　　程司令和信之赶到的时候，谨之和子建正在吃早餐，程司令一路奔波，可是累得不轻，但顾不上其他，赶紧奔过去上上下下的打量子建。程谨之默默地注视着父亲的一连串动作，又好气又好笑，瞥了一眼信之瞪着自己的眼神，“怎么，怕我吃了他？”她一贯是这种挑衅的语气。
　　“你啊！”程司令指着谨之，不知该说什么好，“我看你这场戏怎么收场”，叹了口气，颓然在餐桌旁坐下。“你到底想怎么样？”信之不可置信的看着妹妹，搞不懂她究竟在想些什么。“没想怎么样”，谨之一脸的不在乎，稍稍靠近子建，“来，宝贝”，她拿起餐巾替子建擦了擦嘴。
　　子建一直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三个人，他并不认识程司令和信之，有些害怕又不想让别人看出来，只是握紧了手中的筷子，眼珠转来转去，反复地打量着三人的表情变化。
　　“谨之”，信之的口气松懈了一些，“把孩子给沛林送回去吧，别让他着急”。“怎么？”谨之挑了挑眉毛，“慕容沣派你来做说客？”“你……”信之有些生气，又赶忙忍住，“我们兄妹就不能心平气和的说说话吗？”“好啊！”谨之抬起头，仍然是一贯的傲气。
　　“不管怎么说”，信之皱了下眉头，“这样把孩子强行从母亲身边带走，你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吗？”“别人？”谨之像被戳中了心事一般，竖起了全身的刺，“不就是那个尹静琬嘛，你还不死心，为了那个女人，大老远跑来和你的亲妹妹论理？”
　　“这是两码事，孩子是无辜的”，信之企图绕过关于静琬的问题。“就是一码事”，谨之当然明白哥哥的心事，“她给慕容沣生了孩子，现在还想回去做督军夫人，你还给她卖命？”信之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就这样被人挖出来，就像是在伤口上撒盐，他只能强忍住心中的痛苦，看到一旁子建有些怯意的表情，“别在孩子面前说这些”。
　　“这些怎么了？”谨之显然是被激怒了，“有本事你去跟慕容沣抢啊，我祝你成功”，她昂起头，一字一顿的吐出最后四个字，一脸骄傲的神态，目光却含着恨意，紧紧的瞪着信之。“你简直是不可理喻”，信之终究被她惹怒，轻轻抱起子建，“来，叔叔带你去找爸爸”。
　　“我看你敢！”谨之凌厉的声音在大厅里回响，显得格外恐怖，她霍的站起身，死死的瞪着程信之。兄妹俩就这么对视着，形势陷入僵局，子建倚在信之怀里，并不敢去看程谨之的表情，只是吓得更紧的抱着信之的脖子。
　　“行了！”一直在一旁没开口的程司令突然高声呵斥，“慕容沣绝不会轻易罢休”，他看了看一对儿女，语气中有些无奈，“这件事情没这么简单”。

　　慕容沣从桌面上众多的文件中抬起头，长长的抻了个懒腰，他对自己一夜不眠不休制作出的计划很是满意，“家平”，他靠在椅背上，习惯性的朝门口的方向喊了一声。沈副官轻轻推开门走进书房，将一杯咖啡放在桌面。
　　“四少”，沈家平犹豫着开口，“刚刚有护士来报，说夫人……”话没说完，慕容沣就猛的直起身，“静琬怎么了？”他语气中的焦急和眼神的迫切逼得沈家平不得不加快语速，“夫人昨夜一直在临时医院帮忙，怎么劝都不肯回去休息……”
　　一句“您要不要去看看”在此时已经成了废话，慕容沣腾地起身，向门口快步走去，“把桌上那份文件处理了”，临走出门还不忘回身交代。“是”，沈副官立正答应着，四少早已不见踪影。
　　战地医院不像和平之处的医院一般寂静整洁，到处都是血迹斑斑和病痛的呻吟，还有一些经受了战火的老百姓，就在外院里搭起帐篷暂时住下。慕容沣亲自掀开主帐的帷幔，在一群匆匆忙碌的人影中，搜寻那熟悉的倩影。
　　静琬正在帮一位受伤的小战士更换纱布，两个人似乎还在交谈着什么，从侧面看去，静琬的精神还不错，面带着微笑，倒是应对自如。慕容沣轻轻的走到她身后，那位小战士先看到了他，忙要起身，“总司令”，他恭敬的叫着，慕容沣淡淡一笑，伸手示意他躺下。
　　静琬回身看见是沛林，从床沿站起身，“包扎好了吗？”慕容沣朝小战士的伤口处努努嘴，轻声询问着。“嗯”，静琬点点头，亲自为他盖好被子。“来”，慕容沣拉过她的手，向门外走去。
　　“听他们说，你一晚上都没睡”，慕容沣心疼的揽过静琬的肩。“我没事儿”，静琬轻轻一笑，“昨晚这里挺忙的，大家都能坚持，我也能做到”。“傻瓜”，慕容沣闲着的那只手覆上静琬的腰间，将她搂进怀里，“何必这样强求自己”。
　　“反正我也睡不着”，静琬的声音有些哽咽，“一闭上眼，就全都是……”她沉默了一下，抬起头看到沛林眼中的血丝，又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你也是一晚没睡？”慕容沣当然知道她后半句话要说什么，可又苦于无言以对，本想劝她去休息，此刻只能更紧的搂住她。
　　静琬靠在沛林怀里，思绪早已飞向远方，不知此时，子建过得可好。突然孩子的哭声惊醒了她，转过身向身后望去，是一个大约两岁的小女孩儿，正哭着朝自己的方向跑来。静琬蹲下身，将她揽进怀里，轻柔的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怎么啦？小宝贝”，她的声音柔柔的，让人安心，“告诉阿姨，为什么哭啊？”
　　静琬眼中闪现的泪花刺痛了慕容沣的心，只是一脸心痛的表情注视着心爱的人，一只手搭在静琬肩上，传递了一些力量。一位护士从刚才孩子的方向跑来，见是慕容沣，吓得忙站住，“总司令，夫人，对不起，打扰到你们”。
　　“这孩子是……？”静琬抱着孩子站起来，问面前的护士。“她的父母都在之前的轰炸中死去，我们暂时照顾着她，可总是哭，谁哄都不行”。静琬的脸上闪过一丝怜悯，轻轻的拍着，低声唱着摇篮曲，她的怀中有种令人安心的体香，这孩子大概是哭累了，竟趴在静琬肩上睡着了。
　　“像她这样的孩子多吗？”静琬轻摇着怀中的孩子，低声问护士。护士见夫人询问，低下头，沉吟了一下，还是照实回答，“是有一些”。静琬和沛林交换了一下眼神，“在前面帐篷里？我想去看看”。
　　“静琬”，慕容沣轻轻握住她的手腕，“不急于这一时，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吧”，他自己也知道，劝了也没用。见静琬摇头，慕容沣并不意外，只能跟着她往帐篷处走去，远远的，看见沈副官朝这边走来。

　　信之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看对面谨之一直在给子建剥着葡萄皮，他的神情有些复杂。中午给慕容沣打了个电话，解释了一下现在的情况，暂时子建没有任何危险，沛林和静琬也可以稍稍安心。子建只是一声不响的吃着水果，可他的眼神明显让信之感觉到，这不是一个普通的五岁孩子，谨之想控制他，没这么容易。
　　程司令将一把枪在手心转来转去，既要把孩子安全的送回去，又要保证慕容沣不会对谨之和程家不利，怎么也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普天之下，芸芸众生，这两个孩子却都爱上了不该爱的人，真是孽缘。本来一家人难得相聚在一起，一顿午饭却因为各怀心事而不欢而散。
　　“报”，带着急促的声音划破指挥部的安静，一个侍卫急匆匆的冲进来，也忘了行礼，连忙汇报，“司令，小姐，承军突然冲破胡司令的防线，四面向这里包抄，胡军已经溃不成军，我们的一团二团突围也全部失败，撑不到一个时辰了”。
　　谨之突然愣住了，这里的地形平坦，易攻难守，当初只想到作为攻击边境的后方，没想到慕容沣竟然选择主动出击。冷笑一声，谨之看着父亲，“慕容沣的兵法倒是越来越精湛了”。开战以来，承军只是和胡军正面冲突，还从没有直接攻击过程家军，这次竟然绕道后方，看来慕容沣是认真的了。
　　“他就不怕他的宝贝儿子有什么闪失？”谨之有些疑惑，回头看到信之一脸担忧的看着子建，突然间就了然了，有自己这个傻哥哥在，子建怎会有事。突然觉得有些悲哀，自己的亲哥哥，竟然选择帮着外人；而自己用尽一生去爱的男人，竟会一点儿不念夫妻情分，用这种残酷的方式，想置自己于死地。

　　一贯善于掩饰的谨之也不禁落下一滴委屈的泪水，程司令看在眼里，却什么也做不了。“阿姨”，稚嫩的童声响起，一直没说话的子建却突然跑过来擦去谨之的眼泪，“你别怕。爸爸说，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只要你不害怕，勇敢的走下去，就会有柳暗花明的一天”。
　　小孩子毕竟还是分不清事情的原委，只是记住了父亲的教诲。但这句话倒是让屋里的三个大人吃了一惊，谨之迷蒙的双眼注视着子建认真的样子，这种表情这么熟悉，分明就是曾经让自己着迷的另一个人。“沛林”，她伸手抚上子建的脸颊，喃喃的开口。
　　“真的”，子建对这种反应有些不满意，“爸爸说，只要你坚持，梦想就会有实现的一天”。“就会有实现的一天……”这句话在谨之脑海中无限放大，徘徊不去，她站起身，擦去脸上的泪滴，轻轻的抚着子建的头发，“宝贝，你怕我吗？”吸了吸鼻子，她第一次认真的问出这个问题。
　　“不怕”，子建摇摇头，他很少在谨之面前笑的这样天真，这个笑容，让谨之觉得安心温暖。“哥”，她朝信之望去，“子建在这里不安全，你从后山送他回沛林那儿吧”。信之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说真的？”“趁我没后悔之前，赶紧走”，谨之的口气里，总让信之感到一种视死如归的气息，稍稍有些不放心。
　　“子建”，谨之温柔的揉了揉他稚嫩的脸颊，“要不了多久，咱们会在督军府团聚的”。程司令忍不住想劝她，“谨之，别任性了”，他的语重心长带着些许伤感，“你亲自送孩子回去，向四少赔不是，兴许就……”“不可能！”谨之打断他的话，“只要我还活着，就绝不放弃”。
　　谨之将配枪插在腰间，转身走出门，程司令叹了口气，摇着头跟在她身后。信之低头看看子建，他看上去并不知道这里的危险，刚才的那些话，想必只是沛林平日里教他的，记得牢些罢了。躬身轻轻抱起子建，信之吩咐关叔备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