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的木糖醇》夏依葵

23、开除

　　虽是周末，但银行里几乎全员到齐。上级还从总行调了几个技术精英过来，试图尽快修补好系统的漏洞，最大限度地挽回损失。

　　沈馥看着被篡改的数据，脸色凝重。所有的交易记录，不仅全部被改成了相反的头寸，甚至还被消除了止损下限，从而使大量的资产在一天之内迅速流失。

　　而他们现在只能尽全力阻止事态的恶化，对于已经造成的损失却无能为力。

　　许逸达呆呆地在一旁看着，突然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全身冷得发抖。

　　几名员工经过他的身边，窃窃私语地议论着：

　　“唉，这次出现那么大的差错，沈馥估计要被解雇了吧。”

　　“是啊。她工作能力这么强，真是太可惜了。”

　　“而且，有这样的污点，以后估计她在金融业很难立足了。”

　　听到他们的话，许逸达的脸一下变得煞白，心也顿时沉到谷底。

　　“你要承担接下来的后果。”脑海中，许彦亚冷酷的话语在疯狂地回响着。许逸达的表情痛苦而恐惧，他抱着头，缓缓蹲了下来。

　　半晌，他重新站了起来，双眼空洞地看着她所在的位置，慢慢地流下泪来。

　　他转过身，艰难地迈开脚步离去。脆弱和悲伤不可抑制地从他的身上蔓延开来，脸上的泪发出点点凄冷的光。

　　沈馥无意间抬起头，看着他渐渐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突然有种再也见不到他的错觉，心像被针扎过，密密麻麻的痛，却看不到伤口。

　　沈馥刚想追上去，就被人叫住：“沈馥，行长叫你去一下他的办公室。”

　　“好，我马上去。”沈馥答应着，看了一眼他离去的方向，接着转身进了电梯。

　　十二楼行长办公室里，气氛严肃而凝重。昔日对沈馥关照有加的行长，此时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

　　见状，沈馥主动开口：“行长，对于这次给银行带来的损失，我实在是非常抱歉。我愿意承担所有的责任，接受应有的惩罚。”

　　行长长叹了一口气：“沈馥，我一直很看好你的。从我面试你的时候开始，我就知道，你的前途无可限量。这次事故的主要原因，是新系统出现了漏洞，才会被有心人恶意攻击。本来，以这次损失的程度，你应该是要被解雇的。但是，我们想到一个办法，可以挽留住你。”

　　沈馥吃惊地睁大眼睛，表情略带惊喜：“真的？什么办法？”

　　行长停顿了片刻，缓缓说道：“这次的新系统，主要是由白西哲负责设计的。而你，只是承担协助和监督的职责。因此，新系统出现严重漏洞，白西哲应该负主要责任。而你，只是监督不力而已……”

　　行长还没说完，沈馥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焦急地打断了他：“不行！不能把过错都推到白西哲身上。我是部门的主管，理应负主要责任。”

　　行长看着她，严肃地问：“你决定了？要知道，你如果被开除，今后在金融业就很难立足了。”

　　沈馥沉思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气，淡淡地答道：“是，我决定了。所以，请不要开除白西哲。”

　　行长摊开双手，语气充满惋惜：“那好吧。我周一就会通知人事部给你下解雇通知，你回去收拾一下吧。”

　　沈馥朝他鞠了一躬，说：“行长，谢谢您在这一年里对我的照顾。请您保重！”

　　走出行长室，来到电梯前，沈馥缓缓抚摸着电梯的按钮，看着周围熟悉的人和建筑，想到自己为之付出的一年半的时光，一阵强烈的酸涩突然涌了上来。

　　她拼命仰起头，想要把那滴将要流出来的眼泪压回心底。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她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开始默默地收拾东西。员工们惴惴不安地走了进来，担心地看着她。

　　她抬起头看着他们，脸上是强装的笑意，嘴角牵起了完美的弧度。

　　看到这个似曾相识的笑容，白西哲像看到晴天霹雳般，瞬间愣在原地。原来，她这么灿烂的笑容，只是伪装而已。在微笑的表面下，她的心已经被腐蚀得千疮百孔，伤痕累累。那么七年前，她究竟是以怎样的心情来面对他的？

　　耳边，又响起了她如风铃般清脆的声音。不过，这次他终于听了出来，她声音里微微的颤抖和隐隐的哽咽。

　　“你们放心，这次的事故，上级不会再怪罪你们的。我要走了，大家要继续加油哦！”

　　她抱起箱子，在大家的目送下走进了电梯。在电梯门快要关闭的刹那，一双白皙修长的手突然插进来，电梯门重新打开，白西哲走了进来，低声说：“我送你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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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行大厦的马路对面，是一条长长的河堤。因为是周末，散步的人比平时多了些，偶尔有年轻的夫妇牵着小孩从身边走过。沈馥望着他们，心生羡慕。

　　耳边，响起白西哲略带沉重的语气：“沈馥，对不起。其实，我之前就发现了新系统的漏洞。但是那个时候，我刚刚和小蕾大吵了一架，心情很不好，所以没有及时修补。所以今天才会变成这样……”

　　沈馥摇摇头，平静地说：“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这次的事情，就以我被解雇为终止吧。你也不用感到愧疚。毕竟，你还有未竟的梦想没有实现。所以，你比我更需要这份工作。我想请求你，连我的份一起加倍努力。”

　　白西哲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面向她，目光急切：“沈馥，你为什么要帮我？我以前给你带来这么大的伤害，你都原谅了吗？”

　　沈馥怔了一下，抬眼望向他。微风扬起他额前的碎发，清俊的脸庞不改当年。他的双眼，曾经如此的摄人心魄，让人望一眼就轻易沦陷。但是现在，却再也不能在她的心里掀起丝毫波澜了。

　　“以前的很多事情，我很少想起来，因此也就渐渐忘记了。但是，我永远不会忘记，你救过我的这个事实。如果没有你的出现，我可能早就死了，根本活不到现在。是你，在我最黑暗绝望的时刻，微笑地朝我伸出手，把我带入一个崭新的世界，教会我很多东西。因此，无论你之后对我做过什么，我对你始终充满感激。这一次，就当作是我在向你报恩吧。以后，我们就两不相欠了。”

　　她的语气，不是假装，而是真正的云淡风轻。接着，她向他道了别，抱着箱子离开了他的视线。

　　白西哲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原地。突然，他一个拳头砸向了身边的桥墩，殷红的鲜血汩汩渗出。他的眼眶微微泛红，语气哽咽：“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一点都不在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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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emory”酒吧里，因为是上午，所以还没有开始营业。付谨和刘晓正在清点着酒的数量。此时，门被突然推开，一个人踉跄着走了进来。

　　刘晓连忙迎上去：“不好意思，我们现在还没有开始营业……”

　　待看清眼前的人时，她立刻兴奋起来：“许逸达，怎么就你一个人？馥儿呢？”

　　许逸达却好像没有听到她说话。他整个人如同失掉魂魄一般，往日清澈的褐色双瞳变得黯淡无光。他缓缓地走了进去，坐在吧台旁，向付谨要了一种最烈的酒。

　　付谨和刘晓面面相觑。刘晓坐到许逸达身边，轻声问道：“许逸达，你是不是和馥儿吵架了？”

　　许逸达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他敛下眼，低低地答道：“没有。”

　　刘晓还想再问，便被付谨用眼神制止住了。付谨倒了一杯酒，放在许逸达面前。许逸达拿起酒杯，盯着那杯棕色的液体发了一会呆，随即一饮而尽。

　　刘晓在一旁担心地看着他，但很快就被付谨拉走：“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吧。”

　　他们继续清点酒瓶。刘晓小声地问付谨：“对了，上次白西哲问你借的钱还了没有啊？”

　　“还了。他现在好像在一家外资银行工作，收入还不错。”

　　“那他和佟珊蕾现在怎么样了？”

　　“听说他们之前大吵了一架，后来好像分手了。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分手？许逸达的神智被这个词拉了回来。他回想起之前沈馥与白西哲相视而笑的场景。那时沈馥脸上灿烂的笑容，到现在还刺痛着他的眼睛。

　　如果这样的话，沈馥是不是很快就可以由她最想要的人来守护了？那么，他好像也没有理由继续呆在她身边了。

　　等到付谨和刘晓清点完时，许逸达已经离开了。吧台上，只剩下一个空空的酒杯，杯底的残酒，殷红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