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花开》北方之北

1、第 1 章

　　东邪：虽然我很喜欢她，但始终没有告诉她。因为我知道得不到的东西永远是最好的。

　　深秋的北京，一下子变得忧伤起来，一连下了几天的雨，零乱的树叶覆在路边，厚厚的一层。树下的木椅上满是水珠，偶尔会看见有一只流浪猫从椅子下爬过，然后，消失在深秋的雨中。
　　空气是凉凉的，潮潮的，雨珠大大的。
　　雨滴毫无顾忌地从天上直砸下来，闪着亮光，从人们的眼珠子前闪过，有时候要混合着人们的眼泪，却始终是那么得欢快。
　　晚上依然在下着雨，漆黑的夜色里一瞬间亮起了无数的灯，隔着窗子望出去，像极了天上的街市。
　　天空里没有星星，天空里的星星是人们的眼睛。

　　在某一个角落，他想哭，因为他在想念一个人，一个很早以前就离开他的人。
　　他仿佛依稀记得那个时候他对她说永远不会离开他的，可是后来她却离开了他，这让他明白，这个世界上是没有誓言的，所谓誓言，不过是一种彼此善意的欺骗而已。
　　记得她走的时候也是下着雨的，可是那个时候却好像有星星，在暗夜里，一闪一闪地，荡在心头。
　　他的眼睛有浓浓的忧伤，可是他永远不会流出一滴泪，因为，他相信如果他
　　流泪她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要她回来。于是，他不哭。
　　一直到很久以后。
　　他依然相信。
　　胡子长了，他没有刮掉，只是不出门，别人也不会在注意的。
　　其实，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他相信这是他一个人的悲伤，与其他任何人无关。
　　即使她。
　　偶尔他会感觉快乐，只是那样的时候实在很少。
　　不过，即使不快乐的时候，如果在和朋友们在一起的时候他还是会满脸灿烂的笑容，仿佛很快乐的样子。
　　别人不知道，可是，容容知道。
　　容容对他，一如当年。
　　他们是高中同学，是很要好的朋友，超越友情，但与爱情无关。
　　在友情与爱情之间，他们处理得很好。
　　他觉得容容是最适合做他的这种朋友的，蓝颜知已。
　　他了解容容，一如容容了解他。

　　某天，在□□群里聊天，难得有十几个人在线，彼此叙起旧来，感慨良多。有人提议周末小聚，他欣然应允。
　　聚会的地点是在一个小小的酒吧内，一共七个人参加。
　　众人谈起经历，想来他是第一个来到北京的。那是在高二的下半学期刚完，他便收拾行囊悄然离开学校，之后，再没有回去过。
　　五年的时间一晃而过，现在，这样的相聚，每个人都感慨良多。
　　小Q说，小北哥，怎么没带嫂子来？
　　分了。他淡淡地说道。
　　她哪儿的人啊？漂亮吗？小Q仍不依不饶地问。
　　还行，哪儿的人忘了。他开玩笑说。
　　汗！小Q说，你不说我也知道，不过，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什么时候找到了，别忘了告诉我哦。
　　呵呵，那是。他摸着小Q的头发说，你呢，这么多年过去了，也长大了，似乎也应该有个男朋友了吧！
　　小Q嘿嘿地笑，说，长大了也不能那么快早啊，等你找到了我再找。
　　容容坐在他的对面，打趣道，小北，要找就快点儿，要不，再过几年就老啦。
　　同学们都笑了，五年多来，有的同学南下，有的北上，全班四十多个同学，现在都七零八散的，留在北京的就这七个人，难得啊，聚一次不容易。七个人当中，有三个已经定婚了，虽然现在的生活依然少不了漂泊，但是，有爱情的人就是不一样，幸福的感觉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几个好朋友都开怀畅饮，把这么多年来的离别化在酒杯当中，个个面红耳赤，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他一杯接一杯地干掉，酒精混着酒吧里的烟草味，还有同学们亲切的笑语，他的眼前恍然有种回到高中时代的错觉。他醉了，慢慢慢慢，从椅子上滑下来，索性一屁股坐在桌子底下。
　　当容容逃离所有人的目光钻到桌子下面的时候，他正若无其事地盘腿坐在那里抽烟。
　　容容问，你没事吧！
　　当然没……没事，他若无其事地说。
　　容容不说话。只看着他的眼睛。
　　淡淡的烟雾笼罩在他的脸上，朦朦胧胧的。
　　容容的目光有些迷离。
　　她看着他眼睛里的变化，温柔而忧伤。
　　容容说，你真的还是孩子。
　　他看她，说，很多年前的事了。我已经忘了。
　　容容说，你没有忘。其实你是在欺骗自己。也在欺骗别人。
　　可是我没有欺骗你。他说，我一直对你是真实的。
　　她很认真地看着他。
　　容容问，你会忘记我吗？……很多年后。
　　他说，为什么要忘记呢？你是我的朋友，很好的朋友，我为什么要把你忘记呢？
　　喃喃自语的样子，他忽然觉得有些难过。
　　容容顿了顿，说，我要结婚了。
　　她很小声地说，然后，慢慢地，一直把头埋在双膝。
　　一瞬间，他呆住了。脸上的表情复杂而难过。
　　手里的烟灭了，他拍拍容容的肩膀，吐了最后一口烟，拉着她从桌子下面钻出来，没有和别人打招呼便径直向外走去。
　　外面的灯光很亮，他觉得眼睛很疼。心也很疼。
　　你知道不知道，他盯着容容的眼睛，仿佛要将她融化，说，在学校的时候，你曾经写给我一句话？
　　容容想了想，摇头，可能不记得了，那时的事，很单纯的样子，呵呵。
　　可是我还记得，他说，“人生就是在很多错落的之后……”
　　……
　　他的眼睛使劲盯着容容，说，我爱你。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可是这三个字直到过了这么多年的今天才说出来。
　　本来是彼此心知肚明的。
　　容容说，我知道的。
　　可是你还是要嫁人了。他伤感地说。
　　因为你以前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你爱我。容容说。以前我不相信你爱我。
　　可是我现在说了，我爱你。我今天才发现我原来是真的爱你的。容容。我们，结婚吧！好吗？
　　容容大笑，笑声剌痛了他的耳朵。
　　容容停止了笑，很认真地说，让我想想。
　　.
　　后来的一段日子里，他越发感到他说那句“我们结婚吧”的害怕，他想像了许多结婚以后的生活景像，想着想着脑子就混乱一片了。其实那天他只是想告诉容容他爱她，可是如果真的去和她结婚，他觉得还没有这个勇气。
　　这么多年来，他已经看遍了身边的人们在婚姻的城堡里挣扎的情景，他觉得那样的生活是在受罪。
　　可是事实上，只有他自己清楚他不过是害怕被伤害而已。于是找了许多毫无道理的借口不去谈恋爱不想结婚。他只是想永远都过着这样一种平静的生活，自己不会老去，永远都这样年轻。
　　已经有十多天没有和容容联系了，他有时候忽然想就这样吧什么也别再发生，就让生活平平静静地过吧。他害怕某一个时刻容容忽然打来电话说，我们结婚吧！可是没有了容容的消息心里却总觉得有点空空的失落。
　　晚上他一个人看了碟，《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吃了两片面包，然后很惬意地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9点多的时候有人敲门，是隔壁的一个老太太，她的怀里抱着一只刚刚满月的白色小猫，她问他要不要把它留下。
　　你看，多可爱的小猫啊！老太太怜爱地抚摸着猫咪说。
　　他说，好啊。
　　老太太很高兴，笑眯眯地告诉他怎样把这只猫养得肥肥胖胖的。
　　老太太说，你要对它好它才会跟你好，如果你哪一天对它不好了它就会想法逃走去别人家的。呵呵，猫这东西。
　　最后老太太还给小猫拿了几袋猫粮。
　　猫这东西！他自言自语地说。

　　第二天一早，来到公司后处理完手头的工作后，趁着空闲给容容挂了个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他郁闷地挂掉电话，再打，依然是那个不急不躁的仿佛到了更年期的妇女的声音。
　　下午再次打过去的时候，通了，容容的声音仿佛有些疲惫。
　　容容！
　　嗯。
　　你在哪儿？
　　在外地度假。容容说，新婚度假。她又补充道。
　　哦，他道。
　　仿佛这样的结果是在意料之中，看过了太多的情感故事，这样的结局太多了，似乎已经被麻木了灵魂。
　　只是，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也没想到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后来，他不知对电话那头说了些什么，也不记得容容在电话那头说了些什么，这么多年来的感情，在平淡中来，在平淡中去，这就是生活。
　　高中的两年，到现在，细想来，他们的感情似是若有若无，看似那样心照不宣，谁也不愿点破，但是，任何事物都是有期限的，到了期限，便会发生变化。世界上没有一样是不变的，尤其是感情。
　　冥冥之中，也许只有错过的风景才是最美的吧！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