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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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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世仁找不到杨白劳,可以拆了他的房子。项羽杀不了秦二世,可以烧了阿房宫。他们总有泄愤的对象,而我想算账的对象呼拉一下飞走了,连片羽毛也没留下,或者说他留下了一堆资料文件在总经理办公室里。但是我没有胆子抄他的办公室,更不可能去抄他的家——连在哪儿都不知道呢。
吵架都找不到对手,于是一拳打到棉花上。
讪讪地打道回到熟悉的办公室。部门经理安稳地坐在他的办公桌后,一杯清茶亦安稳地伫立在他的手边。他瞥见我进来,却没说什么。我倒有一瞬间羡慕他这种安稳到头发谢顶的状态,不求无功,但求无过。年过不惑,一个“稳”字足矣。
相比我这被贬得远远的小职员,经理稳坐总公司小椅子一把,幸甚至哉。其他人也稳坐各自的小板凳。
高跟鞋的哐嗒声在这个忙碌的空间里并不显得奇怪,可是我却步步艰难。有气无力地坐在办公桌前。机器猫依然笑得胸有成竹。
在网上查找仓库的地址——果然很远,光是看那条从公司穿越繁华地带的一条漫长红线,我就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跳不动了。私家车一个小时。我没车,只能挤公交和地铁。再一查,唔,先上地铁,中间有八站路,然后出地铁,再搭555路公交到终点站,够简单,一直坐到头……为什么不是起点站上车?
“能给我一个传送门吗?”我无声地问。我害怕睡过头,害怕挤地铁,害怕挤公交。一想到自己就要提前一个小时起床,在人潮汹涌的地铁里拼命挤出一个小得可怜的位置时,我的冷汗都要出来了。
机器猫再怎么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也不会搭理我。我也不搭理它。闷着脑袋呆坐了半天,什么办法也没想出来。无数的事实证明,跟上司闹翻是没有好处的。职场我只入了不到半年,里面的规则啥的还不熟谙,但是也知道这世道,只要无权无势,最好夹起尾巴做人。无权无势蛮横不要命的人也有,不过我还没有实力做到那样。
事到如今,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调职的事现在办公室里就只部门经理和我知道。看经理的样子,估计不会在今天下班之前说出来,否则我就别想着独自一腔心事回家了。不说别人,就是身旁的海伦。她要是知道了,还不把我跟苏泠川之间的恩怨打破砂锅问到底?女人对八卦的兴趣绝对不亚于苍蝇对垃圾,蚊子对血液的兴趣。而海伦,女人中的女人,对于她,我基本束手无措。算了,还是不想了。我打算执行鸵鸟政策,把调职、苏泠川、海伦等全部埋在沙子里,然后在旁边挖个坑,把自己的脑袋也埋进去。鸵鸟的脸皮厚么?沙子那么灼热,粗糙,抓一把在手里都是难受,何况把脑袋整个都包起来。哼哼,我就是要做鸵鸟……突然间没心情码字了。现在虽然是日更,但是读者仍然少得可怜——与鸵鸟所在的沙漠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各位观众朋友们好,这里是北极,也叫北极地区,它包括了北冰洋,边缘陆地海岸带和岛屿、北极苔原和泰加林带。北冰洋的冰层平均厚三米……北极还有特产北极熊,周身覆盖厚厚的白色皮毛……它们是北极地区一道独特的风景……
凝结在我文上的冰肯定不止三米,大概从发文那天就开始结冰了,到现在……结了快一个月。刨开这些冰估计得依靠北极熊的大爪子,或者地球翻滚,极轴倒转,赤道竖起来。无论哪一个都挺难的——迄今为止,我还没有发现北极熊的踪影,或者地球抽风的情况。
鸵鸟即使什么都不想,也不会不哀伤……哀伤的思绪在我的脑子中哼着哀伤的歌……一直到午饭时间,顺从地被海伦拉着去了餐厅。在人群中谁也不看,只看师傅勺子下的菜。点了两份土豆炒牛腩,把一坨米饭盖得严严实实。
“你怎么了?好像失恋了一样。”海伦一只眼睛看着手中的筷子拨弄着黄瓜片,一只眼睛瞟着我的脸。
难得你还能在关心帅哥之外关心我……“我还是单身。”我第N次提醒她,麻利地掐断她对本人八卦的期待。
海伦了然地笑:“你不单身才怪……你到底出了什么事?脸上就好像快要下雨似的。”说完,嘎吱嘎吱品尝黄瓜片。
我不屑于回答那串省略号后面的话,只揪了前面几个字:“我为什么不单身才怪?”
说实话,我对这个问题其实没兴趣。但是它能将海伦的注意力成功转移,从而使我避免受到刑讯式的关心。
她果然开始动用脑细胞和口水来分析我这个问题。
“首先,从外表上看,你长得很普通,打扮很普通,就是那种扔进人群中就找不见的类型。”
有道理,要是找得见,我也不会在某公司混成个小文员,而是去当网络红人了。
“其次,一接近你,就会发现你的谈吐很普通,引不起别人的兴趣。”
哼,要是我的谈吐不普通的话,那就不是去主持火爆的“你不嫁我你嫁谁”,就是被送往精神病院畅聊自然与人了。
“第三,跟你接触久了,就发现你这个人很沉闷。”
说对了,我确实很沉闷。大部分时候只做聆听者。其实只做聆听者很不错。聆听的是讲述者的故事,无论是对方自己的,还是第三人的,都沾染了讲述者自己的感情.色彩。故事不连贯,被讲述者无意分割成无数的小片段。每一个小片段就好像一小块棱角不同的玻璃,对着阳光就可以折射出不同的美丽光彩来。
然而,海伦不需要另一个女人做为自己的聆听者。女人,最好是她话题的参与者,能惊讶,能喜悦,能愤怒,能感叹,什么都好,就是不能简单地回应“哦。”、“嗯。”、“这样啊。”很不幸,我在海伦身边的时候,这几个字多了去了,每每引起她的抗议,还不当回事。呵呵,聆听者最好是一位温柔体贴察言观色的英俊男性,在她展露不同情绪的时候能表现不同的神情,并适时地送上一片手帕,如果有的话。
我一边津津有味地吃,一边心不在焉地听她神采飞扬地讲述本人单身的原因。
如果可以,我真想赠烹饪土豆炒牛腩的师傅一面锦旗。土豆大概是直接削了皮切了块就扔进锅里,接着丰富的淀粉充分发挥作用,将土豆块和成稀泥,然后裹了易熟的牛腩,再洒上食盐、味精和酱油,大锅铲勤快翻动,爆炒——出锅!份量很足,结结实实地填满了我的胃。
海伦见我只是在聆听,没有除扒饭和咀嚼以外的动作,也就慢慢没了兴致,她的黄瓜片搁在餐盘里已经半天,半死不活地冒着一丝热气。
“所以你还是单身。”她一撇嘴,快速给我盖棺定论,然后一心一意去享受自己的午饭。
单身就单身嘛……明天就要去仓库了。一想到“仓库”这个词,我就联想起“冷冻”,“雪藏”之类的字眼。难道我的后半生要跟一堆货物相伴吗?还是不想比较好。
吃完午饭,也没心思码字。慢悠悠地回到办公室,这回没见着苏泠川的影子——哦,他去德国了,十万八千里。
天高皇帝远,正好做点私事。不想码字,就去看人家的文。
重生啊,穿越啊,兽人啊,红楼啊……看得我瞌睡都要来了,不好不好,下午还要上班,离一点钟只有十分钟,就眯一会儿好了。从未意识到背后的电脑椅是如此舒适,呃,去仓库了还有电脑椅坐吗?不会只有木头椅子吧,悲催了……
还是那个充满药味的药铺,我百无聊赖地蹲在翻滚着泡泡,散发着奇异药味的药罐前搅拌里面的药材,搅拌了一会儿,竹筷随便地挑起里面一坨黑乎乎的东西——不知道是蝎子还是什么玩意的尸首,看着好恶心。急忙松了筷子。哎,等了好几天,药铺来了三三两两的客人,就是没见着上次的那个人。
照理说,他要是对我有意,也不会好几天不来。难道是我自作多情?很有可能,连人家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就只来过几次就以为人家对自己如何如何。厚脸皮也不是这样练成的嘛。闷闷地想了一会儿,听见有人在叫我:“文姑娘。”
扭头一看,想曹操曹操就到。呃,不是那个想念的“想”。我赶紧站起来迎上去:“有什么事?上回那南瓜子起作用了吗?这回还要称一些?”
他飞快地笑了一下,脸色并不自然:“我这次来是取别的药的。”说着,他便掏了张纸递给我。
我的眼睛往纸上一溜,就知道这是郎中开的方子。
“菟丝子,桑寄生,续断,阿胶……”
一列列字看下去,分明就是补肾安胎的方子。菟丝子补肾益精、养肝明目、固元安胎;桑寄生安胎、祛风湿、益肝肾、强筋骨、固冲任;续断补肝肾、续筋骨、通血脉、安胎。那个阿胶就更不用说了,补血止血,还能安胎。
他见我一脸懵懂,还以为我没有明白,便急忙解释道:“这是郎中给我家内子开的方子。她怀了一个多月,昨天胎漏下血,请了郎中看过,便开了这方子。你看看,这上面的药齐么?没有的话,我再到其他药铺看看。”
“很齐,很齐。”我扯扯嘴角,本来打算干笑几声来应酬他,但是人家老婆目前有滑胎的迹象,我倒还真不好幸灾乐祸,迅速皱起眉头做同情状。
抓药的时候突然多了份心思,我要不要偷偷在里面加点麝香,莪术?这个心思好邪恶……这么一个男人,还不知道底细,值得我这么去做吗?我向来鄙视小三,也不想自己跳进去。青春美貌大好前程(?)的我还犯不上为着一个已婚男人大吃飞醋。我快速翻动小抽屉,按方子一味味抓药,继而称了合适的份量包好给他。
男子千恩万谢,随即取了药离去。而我,又蹲在沸腾的药汤前面,加了两碗水,搅拌。心里暗暗叹息,好男人总是很早就被抢走了,剩下的歪瓜裂枣简直没法看。数数身边的那些男人……哟,惨不忍睹,我才不要为了成亲而成亲!筷子使劲往药材里一戳!
“咚”,脑袋撞到陶罐上,好痛!
我一下子就醒了,耳边传来海伦的感叹:“文鸯,你坐在椅子上都能睡着啊。”
我嘿嘿一笑,没有和她一起感叹。看了时间,恰好到一点钟,要开工了。大概是因为明天要去新岗位的缘故,下午很有些浑浑噩噩。到了加班时间,面对着熟悉的电脑屏幕,却不想敲击键盘。今天加班做些什么与明天已经毫无关系。
一直在上司的眼皮底下小心翼翼地干着自己的活,为了每月两三千块的薪水日复一日地消耗自己的时间。
“……看见蟑螂,我不怕不怕啦。”熟悉的铃声突兀地响起,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急忙拿起手机跑到走廊上接听。
还是妈妈的声音:“咳,鸯鸯,你在做什么?”
她还是把我当小孩子,需要知道我的具体行动才放心。
“加班啦。”
“这个时候还加班?吃饭没有?”
早就跟她说过这个公司要加班,可她总是忘记。每次碰到都要问,问得我都烦了。
“不是早就说了要加班吗?”我烦躁地说,“下班后再去吃饭。”
“现在不去吃饭……几点下班?”
“大概八点半。”
“这么晚!你可以先去买点饼干填填肚子,不然饿久了,对胃不好……”
又开始啰嗦了。下面基本就是关于加班不吃饭的处理方法,买点零食啦,吃几块饼干啦,喝点饮料啊,保证胆囊规律收缩啦。
“胆囊收缩”?这一定是妈妈从她那个当护士的同学那里知道的。她有个中学同学是县城医院的护士,长得很白净,身上长年围绕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妈妈很羡慕人家,说“单位又好,工资也不少,工作还很稳定”,于是时不时跟人家聊聊天扯扯闲事什么的,顺便学点保健知识。
“知道了。”我不耐烦地打断她的唠叨。妈妈好像到了更年期,因此话特别多。想到这里,我有点同情爸爸了。
“哦,顺便说件事。就是你一个小学同学叫周宇的前几天结婚了,听说摆了三十桌呢……”
周宇?我想了想,是有个小学同学叫这个名字的,后来一起上了县里中学,不同班,跟他不熟,但是妈妈对那男生倒是有印象。
“听说他先前跟家里还吵着说不结婚什么的,后来还不是找了一个?到了年纪,总是要结婚的。”
妈妈你还真八卦,连人家家里的吵架内容都探听到了。不过,最后一句才是你想说的吧。对这一句我有足够的免疫力。
“好了,我知道了。现在还没看见合适的。爸爸还好吧?”
“还好……”
妈妈还想说点什么,我就迅速结尾。
“我还在加班,先挂了。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
果断地挂掉电话,叹了口气。嫁人哪有那么简单啊,现在的白眼狼多了,陈世美更多了,一不小心就被套上,那就完了。我可不想日后带着个拖油瓶找个二婚的。妈妈,您老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