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花开半生

1、第 1 章

　　今晚要去参加同学聚会。阿珩从早上开始就一身一身地试衣服，感觉没有一套合适的。眼看时间差不多了，这才挫败地坐在地上，从成堆的衣服里扒拉出那条白色的裙子。不因为别的，只因为记忆里他总是一身的白。阿珩想到这里，嘴角不由得浮起一丝苦笑。对于他的一切，她都用心地记在心里，然而时间终究太过长久，慢慢地，关于他的一切都氤氲成模糊的一团，如同陈年的宣纸，微微泛着黄色。
　　包厢里已经坐了好一些人，阿珩一身白裙进去的时候引起了一阵惊艳。许多人都变了样子，阿珩怕自己叫错名字，认错了人，她有些羞涩地和大家打了招呼，找了正对着门口却又不易被一眼看到的角落坐了下来。以前班里几个活跃的男生，不依不饶的跟了过来，非要和阿珩碰一杯，阿珩推辞不过，几杯啤酒下肚，脸上不可避免地浮起了红晕。几个男生见她这样，有些讪讪地退到了一旁。阿珩觉得有些头晕，心里却是清明地厉害，尤其在听到那几人谈到他，并说他有事不能过来的时候，心头像被针尖轻轻刺了一下一般，酸疼莫名，一整日来的仓皇和期待都落到了虚无里。她慢慢站了起来，起身向洗手间走去。脚步有些虚浮，阿珩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醉了，还是心里太疼的缘故。蹲在洗手间里，阿珩忍不住哀哀地哭了起来。
　　从前她坐公交车最喜欢坐在右手靠窗的座位，因为十次里面有九次能在汽车靠站的那几分钟内看到他。如果运气再好一些，他也会从里面走出来看看靠站的车子，而她却每每辜负这一次次的良机，鸵鸟般地缩下身子，转开视线。让那短短十几米的咫尺成为世界上最遥远的天涯。不是不想，不愿意，而是不敢。在他面前，阿珩觉得自己连尘埃里的花朵都不如，若果可以，能够这样一直一直望着他，那便是最大的奢侈。
　　可是她终究抵抗不了自己的心，一年年时光飞逝，一年年心急如焚。她无法对人言的心思在那里东撞西突，压都压不住。可是不能说。谁会相信，她对他存了心思，因为她对他从来都是不假辞色的。无人知道，自从那年夏天，他自身后偷偷递了张纸条给她，她仓皇失措地在老师眼皮子底下打开，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被同桌预警般一推吓得失手掉在地上。那节课阿珩上得心不在焉，心里似有千万只螃蟹在爬动，麻痒难忍。可惜课后再去找，却不见了踪迹。第二天的考试毫无悬念地砸了。然后分班，然后备考，然后毕业。阿珩再没有见到他。直到那天回家，终于在车站见到。于是阿珩开始勤快地回家过周末，只为了能在那几分钟里见上他一次。然而当目光相触的那一刻，阿珩怯懦地低了头，从此便失了在他面前再抬头的理由和勇气。阿珩悔恨，懊恼自己的无用，想着如果再来一次，自己一定勇敢些。可是内心深处又毫不留情地告诉她：即使再来一次，一百次，自己还是会无用地逃避下去。
　　如今她终于能够鼓足勇气走出第一步，尝试以昔日同学的身份去慢慢接近他，却被告之他不能来了。阿珩觉得悲哀。也许，这注定要变成一场无人得知的暗恋。
　　看着镜子里发红的双眼，阿珩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带着满身的失意走了出去。包厢里已经人声鼎沸，人来得差不多了。阿珩在这烟雾缭绕中，一眼看到了他，就坐在她之前的位置上，旁边搁着她的手袋。急剧地狂喜让阿珩失了镇定，她走了过去，在他身边坐了下来。第一次离得这么近，阿珩觉得那颗火热的心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狂跳着，她低头平复自己的情绪，然后酝酿着绽开了一个极美的笑容，她想说你来了？却没能说出口。他起身对她歉意地笑了笑，然后迎向了门外走来的女子。
　　原来是琴，她以前最好的朋友，读书时就坐在她前面。似乎有些什么在阿珩脑子里一闪而过，可没来得及抓住。
　　琴热切地和阿珩打着招呼，阿珩有些僵硬地站起来和琴拥抱了一下。然后麻木地看着她和他时不时亲密地低头窃窃私语。不断有人过来敬酒，阿珩来者不拒，其实她也不想，但是她控制不了自己。酒酣之际，有人提议要他说说和琴的故事。阿珩听到了这辈子最不愿意听到的一句话，他说：那时候我坐她后面，但是隔了一行，最后一天，我终于写了张纸条让阿珩递给她，谁知道阿珩给掉地上了，幸亏她及时捡到了。
　　原来，原来，这就是在她心里存了十年之久的执念。这一场爱恋，她输得毫无悬念，从一开始，她就连参赛的资格都不曾有。阿珩终于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