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谲》安华

8、忠仆

　　“咳。”险险被祁管事撞到的正是一袭紫衣的莫爷，莫爷咳嗽一声没说什么。

　　“莫爷。”祁管事赶紧退后两步，对莫爷的突然出现没有丝毫诧异。跟随莫爷这么多年，祁管事从不敢以府里的老人自居，身前身后的恭敬未减分毫。反而近几年更甚，这位主子的脾性虽是了解几分，毕竟有言“伴君如伴虎”，又言“小心驶得万年船”。祁管事躬身行礼，旁边的瓶子也赶紧跪伏在地：“莫爷。”

　　莫爷没理会跪在地上的瓶子，只示意祁管事进书房说话。

　　随着“吱呀”的门声开启又再关闭。门外的瓶子终于舒了口气，虽然纳闷莫爷的突然出现，但这不是他该多嘴的，遂起身走远去干活了。若是书房议事，瓶子便不必在门外守候。

　　祁管事跟在莫爷身后进屋，将今日整理的账目和锦玄阁的修改图纸一一呈于书案。莫爷在一旁紫檀木架上取了方帕擦手，待坐回书桌前，祁管事已经将茶水准备好，递在其书案旁。多年来一项如此，行云流水的一套动作，静谧里透着一份默契。莫爷看完账目，递给祁管事：“大光今日已回来。锦玄阁那边，明天他会过去。”摊开工程图纸略扫了一眼，“图纸你给大光，具体的要求他知晓。若没别的事，命人将尤公子带过来。”

　　“是。”祁管事将账目和图纸收好退步出门。寻了小厮将莫爷的话吩咐下去，便径自去寻大光。
　　大光在莫府的待遇与其他门客不同，在莫府常年有他的一处别院。大敞着的院门，老远就闻到阵阵酒香。进门但见一排葡萄架子，冬末初春的时节，还未生出青芽的长藤曲曲绕绕。葡萄架子下的藤椅摇摇晃晃，一人悠闲地抱着酒坛醉卧其中，这个世界的一切好像都与他无关，天地间只有这葡萄架和美酒。

　　“一回来就醉生梦死，好闲情啊，哈哈。”祁管事笑着走近。“可有带给我的好酒？”此时的祁管事与在莫爷跟前不同，少了拘谨恭敬；与在众家丁和外人跟前亦不同，没有那份圆滑老成。也许此时才是真正的他，笑的爽朗开怀。拎起地上的一个酒坛，拍开了封纸“咕嘟咕嘟”的大喝几口。

　　“啧。消息这么快，闻着酒香就过来了！是不是莫如风跟你说的？”藤椅里摇晃的人也不起身，抬眼看了看，打趣笑道。

　　“倒是莫爷说让我把锦玄阁的图纸拿过来给你。没想到你又带回这么多好酒。看来这趟差事不错啊。”祁管事寻了半晌，没看到座椅，随手拿了地上的空酒坛当坐凳。“就没一点待客的样子，整个院子就你这一张藤椅。来个人都没地儿坐。”口中虽是调侃抱怨，可坐着空酒坛上却没一点嫌弃。手中的美酒在说话间已去了大半。

　　“就知道是他让你赶着过来。他面上什么都不说，其实人很不错。”大光放下已经喝空了的酒坛。伸手接过祁管事递来的图纸顺势揣了怀里。“嗯。今晚我仔细看看。现在先喝够酒。哈哈。”

　　祁管事对大光的话没发表什么意见，莫爷确实对自己不错，因为自己曾舍命救过他，那是很多年前老莫爷还在的时候，一段前尘往事了不提也罢，但也深知不能仗着自己于人有恩便忘记身份。
　　“祁越……”大光见对方没动静，叫了一声。

　　“啊，我前头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可不像你能这么悠闲喝酒。”祁越笑着拎了两坛酒。“我就不客气了。这两坛子我先拿走。明天锦玄阁的事可别耽误了。”说罢笑吟吟的携了酒往院门外走。
　　“喂！我说！”大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人已经抢了两坛酒溜之大吉。“唉，都是一起长大的兄弟，何必这么生疏一定分个主仆高低贵贱。”自言自语的摇摇头。继续躺在藤椅上摇晃喝酒。

　　祁越不是不知道大光想说什么，但人与人是不同的，他打小就清楚这一点。虽是跟莫爷、大光一起长大，但自己与他们不同。莫爷是老莫爷的独子，大光虽非名仕贵族出生，到底也是官宦之家。自己只是莫府买来的小厮，如果不是老莫爷赏识，打小跟着莫爷当差，如今也只如府里其他下人一样被人差遣。其实即便现在是莫府大管家，到底也是个下人，断不能和莫爷称兄道弟。只希望能安守本分，做好份内的事，守着这个莫府，守着莫爷。

　　一路返回，看看手里的两坛酒，自己留了一坛，另一坛晚些送到莫爷那里。不知道莫爷见尤公子的事怎样，这事情确实有点棘手，但愿能少一事便少一事。并非祁越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只是，莫府对他更为重要，但凡对莫府有一丝威胁的事情，他都不想。权衡利弊，他不希望莫爷插手此事。尤家犯的是众怒，整个江湖的讨伐，莫府势力再大，也不能保证不被其扰，虽然莫府不在意与整个江湖为敌，但是为了一个毫无交集的尤家却不值得。并且，现在锦玄阁的机关工程尚未妥当，有几个暗处的情报点被发现不得不停摆。想到这些，祁越的眉头渐渐形成了一个川字。但最终还是得看莫爷的决定，不过看样子，莫爷的态度他实在拿不准。

　　身为莫府的管家，确实也由不得他清闲，再过几日就是堂会的日子，就近的各分舵主也该今明两天到达，较远地区的分舵也提前发回了信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