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谲》安华

5、流浪汉的醉酒之语

　　眼看着晌午已过，小二开始无心照应，懒洋洋的打着哈欠。年轻人正欲起身，对面的邋遢醉汉却说了句什么使其再度坐下，像是等着对方接下来的话，可是流浪汉没再说话，依旧喝酒。

　　正百无聊奈伸着懒腰的小二碰巧抬头看到这一幕，虽是离着不远，却因那醉汉吐词不清，到底也没听到。出于些许好奇，小二朝这边探头张望，不巧迎上流浪汉看过来的目光，这一记眼神着实让小二惊了个寒碜。那双眼中哪还找的出半点醉意，那眼中似有千军万马奔腾而出，瞬间将小二包围的水榭不通，惊慌失措间小二再仔细看去，方才的一切犹如幻想消失无踪，只那双眼不怒自威的看着自己，小二哪还有敢什么好奇探究的想法，恍惚的转身，埋了头整理酒坛。

　　却说这小二平素也是没少见江湖中人，这地界虽不临重镇，打此路过的武林人士也不少。况且这小酒肆里每隔几日都少不得些打杀场面。这不，早间的战场残骸都没完全处理妥当。然而，即便是很多年后，回想起今日这一幕，他仍心有余悸。那种瞬间置身于刀俎之下万箭之中，似真非真似幻非幻的感觉，恐怕谁都不想有。

　　年轻人依旧先前那个姿势，一手持剑侧坐着，浅浅斟了杯酒，却没再喝，也不看对桌的流浪汉，静默的等着。此刻的情势看来颇为微妙，像弹奏的琴弦突然停下，既非外力又非本意。

　　“咳。咳。咳咳咳。。。”醉汉突然咳嗽起来，像要一直咳下去，依那声音听来像是长年饮酒落下的顽疾。听得旁人与他一般呼吸都快有些不大通畅时，那咳嗽才逐渐停下。剩下的酒一滴不剩的被灌入那咳得干涸的喉咙，随着酒水咕咚入喉的声响又听得一阵咳嗽，较之方才似乎有所好转。

　　“走嘞。”流浪汉醉醺醺的起身，几乎是步态不稳的跌撞在小二的账台前，操起两坛酒便走。末了还不忘让那年轻人付账：“酒钱，就找那位小兄弟。”

　　年轻人没言语，撂了两吊酒钱，跟着醉汉身后。

　　“诶？你这年轻人跟着我干什么？我可没酒钱给你，没有，一钱都没有。”说着踉跄着抱紧了那两坛酒像是怕被人劫了去。

　　“你是如何得知的？”年轻人既不回答流浪汉的话，只硬生生的反问了他一句。

　　“我？我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这年头奇奇怪怪的事真多。还是酒好，醉里不知年月，梦里不问……呼，呼噜……”话还没说完，这醉汉倒地便睡，也不管身在何地，看似邋遢却有着不同常人的洒脱和豁然。

　　年轻人皱了下眉，又再舒展，既是对方不肯说，自己多问也无益。看这醉汉功夫之深，恐在自己意料之外。单凭他方才这套逍遥门绝学“醉梦他乡”的步法，和那看随意酣眠的由贺家祖上传承的“悬壶惊鸿式”，已非常人所及，而各家不传之学怎会教一个流浪醉汉习得？而且使得如此精妙。越来越多的疑问在年轻人心底。

　　但见这醉汉横躺在道路中央，虽地处略偏，也偶有车马经过。年轻人所幸将其拖扶至路边一棵大树旁靠着。流浪汉始终如一滩烂泥，丝毫不见醒转，不知是真睡还是假眠。只那手中抱紧的两坛酒未见松动过。

　　年轻人未多作停留，算算时日，剩下的期限不多。今日又耽搁半晌，恐晚了任务有失。握着剑的手紧了紧，加快脚程前行。

　　一路上，醉汉那句含糊不清的话始终在脑中，分外清晰：“易叶，你这一身的毒恐有十余载呐。”但，他是如何得知的？是识广还是知根？

　　随他去，从那年开始，这身毒性自己不是早已不在意了吗？脚下的步子略显不稳，踉跄了几步还是停下，幸得手中的剑支撑着没有跌倒。冷，虽是入春时节，却从未此般寒冷，从心底蔓延的冷席卷周身。

　　易叶的手握紧了剑柄，骨节咯嘣作响。当他重新抬头，健步如飞的继续前行。他，又是那个易叶，没有丝毫情绪的杀手易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