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别哭！》简笙

11、灾难

　　这一年的十一国庆节，全国各个地方的人们都在高兴的欢庆这个普天同庆的节日。尽管每年的这几天什么票都很难买，今年也不例外；尽管每年的这几天旅游的热门点总是人山人海，游客不知道是去观景还是看人，今年也是一样；尽管每年的这几天总是一晃就过去了，今年肯定也是如此，可是每个人都高兴每年这么几天的到来，因为假期是那么的长。

　　关舒雅很恼怒的看着外面，下雨下雨，为什么总是在放假的时候下雨呢？她站在窗户前，看着这淅淅沥沥好像永远都不知道停歇的雨。刚才妈妈对她说：看这个样子，还不知道这雨要下几天。
　　“哎，都下了三天了，从国庆放假开始就下雨，真讨厌！”除了自言自语咒骂一下这个鬼天气，关舒雅什么事都没法干。每逢下雨天她都懒得出门，就算是碰到再新鲜再有趣的事，她也兴趣缺缺。懊恼的叹了一口气，她又缩回被窝里，继续看自己的书。这样的天气就适合在被窝里度过。
　　她永远都想不到，就在她站在窗前看着这水天一色的世界时，这个县城偏远的小镇上的一所房子里，有一个和她一样大的孩子，正紧紧的抓着窗户的铁栅栏，一脸惊慌，不知所措的看着下面那一滩一滩的黄泥水流过……

　　当裹着一身防洪衣的李天民赶到这个小镇的时候，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还是那个市里领导来题词“山涧依硗塉，竹树荫清源”的地方吗？这个位于山涧底的小镇，这个河川流过富饶美丽的山谷已经成为黄泥水的屠宰场，一连几天的大暴雨彻底的淹没了这个地方。
　　李天民带着他临时组建的抗洪队伍，跳下车的那一刻，就被眼前的一切给震撼了。饶是他见过很多的大场面，一时也无法置信的看着这一切。可是这个男人很快的回转了自己的理智，一步一步有计划的安排各种抢险行动，迅速的集合抗洪人员救灾。这一刻，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把灾情减到最低，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抢救。

　　黄河水就像奔腾呼喊的猛兽嘶吼而来，它不管你有没有准备，它不管你能不能承受，它夹带着树木和其他的残骸碎片，像个任性胡闹的孩子硬是要你接驾。在自然灾害面前，我们，即使是最强大的生灵，也只能涂炭。

　　李天民无措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木头就像是火柴棒一样的漂流下来，原本应该清澈见底的水就像裹带着大堆黄沙一般，浑浊的成了黑水。他低头看着自己的两只手，无声的落下了眼泪。这个男人第一次觉得：人类是多么的渺小，人命是多么的脆弱，自己的能力又是那么的有限。他只能站在这个后方临时搭建的防洪站，眼睁睁的看着，除了心烦气躁的来回踱步，他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方式来减轻心理的烦躁。他终于第一次认识到：我不是万能的。

　　“县长，沙包不够用了……”

　　“县长，XX同志抢救时被洪水冲过来的树枝砸到，现在已经送到后方抢救！”

　　“县长，第一防线已经撑不住了……”

　　“县长，……”

　　他坐不住了，他等不下去了……

　　李天民拉着进来报告的人一把冲出帐篷，冲进大雨中。他不能只是坐在那里等着自己的兄弟来告诉自己前面怎么样了，他不能只是安安稳稳的站在后方，看着听着前线的兄弟出生入死。

　　李天民蹚着水一步一步艰难的在大水中行走，他的衣服已经全湿了，脚上特意穿的套鞋也早就进了水，他一步一步不管不顾的只顾着往前走，旁边人怎么劝怎么说都不听，实在听不下去了，这个男人大吼了一声，所有劝他的人都不说话了，就跟着他一步一步的走。他喊了一句：
　　前面的都是我兄弟！
　　因为这句话，以后不管李天民的仕途走的如何艰辛，这群人都跟着他。

　　“县长，你怎么来了？”本来忙着递沙包的小陈惊讶着停止了一直没有停歇过的动作。
　　“不要停，赶紧！”
　　“是，是……”
　　一个人递给另一个人，一只手接着另一只手递过来的。其实，信任、感情、义气、兄弟情……有时候，就是这么的简单。

　　沙包垒的越来越高，水也越涨越高，这批临时组建起来的抗洪队伍，甚至已经作好做人肉沙包的准备。他们都是县城和下面小镇里的小领导，小干部，生活从来无忧，人生中还没有所谓的大起大落，正是一个男人最光辉最容易出人头地的年纪，他们，义无反顾的来到这里，把小镇当成是自己的家，把小镇上里的居民当成自己的亲人。

　　人情味，有时候是种让人发光的信念。没有利益夹杂在里面，没有私心混迹在里面，只是单纯的觉得，我们都是平等的人，你有困难我来帮你，我有难题你帮我解决。越是民风淳朴的地方，人们越相信世上还是不求回报的好人多。

　　“县长……”前来报告的人一张开口，雨丝就往嘴里灌，猛地咳嗽了几声，说出的话模模糊糊，旁边的人根本就听不见。
　　“你……慢慢说！”李天民一口咽下灌进来的雨水，抓着来人的肩膀，适意他闭着嘴深深吸口气，慢慢说。
　　“县长，有个……小孩……被困住了，就在前面……房子里……三楼！”
　　李天民咯噔一下，一颗心好像从心脏那个位置要沉到肺里了。
　　“快！带我去！”

　　李天民看着前面离自己三米远的地方的房子，有个孩子站在窗台上，双手紧紧的抓着铁栅栏，旁边不远处有个大人浸在水里，只剩下肩膀以上的部位还在空中，她牢牢的抓着一根树枝，嘴巴一开一合。李天民听不见那个女人在说什么，可是他知道，她一定在跟她的孩子说不要怕，叔叔们马上就会来救我们。
　　“县长……那个女的不肯上船……我们拿她没办法！”
　　“快去……准备船，拿……绳子过来！”李天民一把拿过旁边人的喇叭，“前面的人注意……我们马上来营救！那边的人注意……我们马上来营救！”
　　他仿佛看到三米远的那个女人转过头来对自己笑，仿佛听到那个女人高兴的对她的孩子说：叔叔马上就来救我们了，乖，不要怕啊。

　　“乖……小朋友乖啊，叔叔马上来救你了。”李天民对着窗台上的孩子温柔的像个父亲……”他把手伸向那个女人，“大婶，快，先上来！”
　　“先救我孩子，先救我孩子！”那个女人拼命的喊着，“救我孩子，先救我孩子啊！”
　　李天民没有过多犹豫的就对和他一起来的小陈说：先救孩子！
　　他们奋力的把绳子扔向那个小孩，扔了好几次都没有接住。越扔越低，渐渐的扔绳子的力气都没有了，那个八九岁的孩子一脸惊慌的看着他们，他不敢伸手接，他怕他一松手，就掉进下面的水流里被冲走了。他亲眼看到过一个人被水冲走，嘶哑着声音喊“救命！”……他怕……

　　李天民看着紧紧抓着铁栅栏的孩子，问他妈妈这孩子叫什么。孙有。

　　“小有乖啊，小有最乖了……待会叔叔把绳子扔上来，小有要牢牢接住啊……然后小有把它绑在栏杆上，抓着绳子爬下来……叔叔就在下面接你啊！”李天民看着上面那个一直瑟瑟发抖的小孩，“看，你妈妈要等到你到船上了，妈妈才上来……所以小有要听话哦，水里很冷的！”
　　看到孩子犹豫了很久之后的点头，李天民高兴的笑了，“小有要抓住了，叔叔扔了！”他用尽全力的扔，不够高；再扔，还是没接住；再扔，还是没有接住……
　　“把船划过去一点！”
　　“县长，不行啊……这房子马上就要倒得……”
　　“划过去！”

　　等船靠近房子，李天民看着那个孩子，亲切的说“小有，这次叔叔一定能扔给你……你要接住喽！”
　　“小心！”
　　那双小手为了接这跟绳子，一只手松开了栏杆……摇摇欲坠……幸好！幸好！幸好接住了！
　　“小有，快，拴住绳子……来，爬下来，不要怕，叔叔会抱着你的。”李天民仰头看着小孩，伸出双手，“下来，不要怕，叔叔会接住你的！”
　　……
　　喜极而泣……
　　“妈妈……”
　　“小有，小有，不怕不怕，妈妈抱！谢谢谢谢！”
　　“大婶……”

　　尽管每个人说话的声音里都夹带着嘶哑的嗓音，尽管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污泥，蓬头垢面，但是，这个时候的每个人最可爱，最可敬！

　　也许老天爷听到了这个小镇上村民的呐喊，它终究还是垂怜着这里的人，暴雨终于变成大雨，大雨慢慢成了终于……一下一下，最后淅淅沥沥，慢慢停止……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曾经浸在黄泥污水里，这里的每一幢房子都面临着摇摇欲坠重新修建的工程，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胆战心惊的庆幸自己还活着……

　　李天民一个一个的握着前来道谢的人，耳边那一声声的谢谢就跟□□一样让他的泪腺无比的膨胀，急着涌出他的眼眶。过去从来没有，将来也不会再有这样的一个李天民，哭得呼天抢地，既哭又笑……也许他怎么样也不会想到，今天冒着生命危险救下的这个孩子会成为他儿子一生中最重要的朋友，最衷心的下属，最得力的助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