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剪风》影如沙

46、桃津难渡

　　带着一个七岁的正直淘气时代的小男孩，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一路上多出了一张嘴，我常常被他弄得哭笑不得。
　　芝麻这孩子永动机一般永远有着巨大的热情和劲头，每天唯一的安静的时候，就是晚上睡着之后。
　　这天我们来到了一个叫吴家镇的镇子，算算路程，离伏虎山已经不太远了。
　　因为是在闹市上，我和芝麻就牵马步行，正走着，芝麻忽然叫起来。
　　“燕子姐姐，那个是什么啊？”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原来是路边有个做糖人儿的老头，摆了一个小摊，手里捏着个小勺，专注的在案板上作画。糖稀泛着琥珀色的光，从小勺里缓缓落下，发出一股淡淡的甜味。
　　芝麻的眼睛已经被牢牢的吸在了那糖人儿的上面。
　　“你等着，我过去给你买。”我把缰绳放在他的手里。
　　一路上，每当碰到什么好吃的新奇的东西，我都会给芝麻买。我想他从小苦惯了的，应该让他享受一下一个七岁孩子真正该享受的快乐吧。
　　虽然在别的地方我帮不上什么忙，但满足一下他的小肚皮还是能做到的。
　　因为做糖人是个慢功夫，前面又有人排着，我等了半天，才买到了一个威风凛凛的关公。
　　可一回头之间，却发现芝麻不见了。只剩下马孤零零的站在街边。
　　这孩子，又不知道野到哪去了。
　　“芝麻！芝麻！”
　　我牵着马，举着糖人，在街上四下寻找。
　　忽然间看见前面围了一大群的人。直觉告诉我，那里一定出了什么事。
　　在人群外面，就听见有人骂着：“小王八蛋，还敢不敢胡说！”
　　我好不容易挤进去。之见四五个男人在围着一个孩子痛打，边打边骂。
　　那孩子本来抱着头，像一只皮球一样被一个人用力踢到另一个人脚下，一看见我，便放下手露出一张鼻青脸肿的小脸儿。
　　“芝麻！”
　　我冲过去，几下推开了那些人。
　　“你们干什么！为什么打他！”
　　一个身高马大身穿藏蓝衣服的青年男人颇不屑的瞟了我一眼，向地上狠狠啐了一口。
　　“你是他什么人啊，管什么闲事！”
　　“他是我弟弟。”
　　“哦！”另一个矮胖的青年接道：“你这姐姐当的可不怎么称职啊，还要我们来帮你管教弟弟！”
　　我扶起满身灰土，疼的呲牙咧嘴的芝麻。，
　　“他怎么了，你们要这么下毒手！”
　　“这小兔崽子不知天高地厚，惹着了我们夫人。”矮胖子撇着大嘴叉。仿佛他们“夫人”是王母娘娘一样惹不起的人物。
　　我这才发现在他们几个身后，站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一身的锦缎，头上金光闪闪的也不知插了多少珠宝。正叉着腰横眉立目的向这边瞪着。想必那就是所谓的“夫人”了。
　　我向她报了抱拳：“这位夫人，不知道这孩子哪里冲撞了你？”
　　“呸！”谁知那女人上来就啐。
　　“你还问我！你让他自己说。”涂着蔻丹的鲜红的指甲直指芝麻的小脑袋，仿佛要抠进去。
　　我也急了。
　　“芝麻，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我。。。我就是刚才管她叫了声娘。”芝麻低着头，嘟囔着。
　　原来如此，这小子还是改不了。随便管人叫娘挨下打倒也罢了，可是却没有他们这么下恨手打孩子的。
　　“这位夫人，他那么说你确实不对，可他毕竟是个孩子，童言无忌，你再怎么气也不能这么下狠手打他，这么打不是要把他打坏了么。”
　　“哼！打坏？我根本就是要把他打死！”
　　母老虎此言一出，连我也是心中一凛。这么霸道狠毒的女人，不过是小孩子一句不知深浅的话，她居然。。。
　　我知道和这种人再纠缠下去没有任何意思了，抱起芝麻。
　　“芝麻，咱们走。”
　　谁知刚迈出一步，就被一只手挡在前面。
　　原来是那个蓝衣男人。
　　“你没听清夫人刚才的话么？她说要打死这小子呢。”
　　我抬起头狠狠盯着他那张嚣张的脸。
　　另外三个男人也一齐围了上来。
　　今天是遇到无赖了。
　　我用左手抱住芝麻，右手把剑拔了出来。
　　“你们让开！”
　　“嘿！没想到这小妮子长的不错，脾气还这么不好呢。”矮胖子嘿嘿笑着。
　　我平生最恨这种无耻的家伙！
　　看准他突出的肚子，猛地飞起一脚，因为实在是气急了，这一脚用上了所有的力量，他丝毫没防备，嘭的飞了出去。
　　围观的人大叫着“打架啦！”一哄而散。
　　矮胖子本应落在围观群众的身上，可这一下就直接摔在了地上。
　　他的同伙见状，都抽出腰间明晃晃的大刀来。一步步逼上来。
　　“燕子姐姐，我害怕。”
　　我感到芝麻在我怀里不停的颤抖。
　　“芝麻，不怕，有姐姐呢。”
　　蓝衣人大叫着挥刀向我砍来，我向后撤了一步，把剑横握着，挡在芝麻前面。这一刀力量不小，震得我虎口发麻。
　　刚挡住一刀，又是一刀斜着劈过来，我又往斜后方跃了一大步，方躲过去。
　　我生怕芝麻出事，只守不攻，紧紧抱着他，行动又大大受限，怎么办？
　　我一眼瞥见不远处还乖乖站在那里的马。
　　看来要找个空隙突出去。
　　这时三个人三把刀又挥舞着向我劈来，我看准时机，一招拨云见日，横扫过去，一个人没有躲开，啊的大叫一声，仰面而到。
　　我并没给他们喘息的机会，行云流水般又连挥两剑，另两个人分别朝两面倒下。
　　总算把他们收拾了。
　　“好啊！”芝麻在我怀里大喊。
　　来不及回头，我抱着他朝马跑过去。
　　可后背的衣服忽然什么揪住了。
　　“臭丫头，别跑！”是那个恶毒女人的声音。
　　我因为着急，并未回头，只把剑向后一挥，她松开了我。
　　跑到马跟前，我飞身上马，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不知跑出多远，芝麻忽然说：“燕子姐姐，咱们把糖人丢了。”
　　“臭小子！还管什么糖人啊？你自己的小命都差点丢了。”

　　天色并不明朗，呈现出一种淡淡的灰色。与昨晚的云遮月衔接的恰如其分。
　　空气中有些闷热。
　　“今天可能会下大雨，各位可要防备。”店主清晨时向客人们兜售雨伞，但并没人买他的帐。
　　我和芝麻早早的出了客栈，继续赶路。
　　没走多远，面前出现了一条大河。
　　这岸也有渡口，名为“浅桃津”。
　　渡口已经聚了一大堆的人。我们到达的时候，刚好有船过来。
　　就在大家陆续上船之际，忽然间不知从哪里风卷残云般飙出来一众人马。
　　人到岸边都飞身下马，向“浅桃津”渡口冲来。
　　“躲开！躲开！让我们先上。”
　　“你们干什么？”一个书生摸样长相秀气的年轻人愤愤不平的喊了一句。
　　“你小子管不着！”为首的黑衣人是个大块头，站在那里，足够遮挡太阳。只见他满脸胡茬，瞪着大灯笼一样的圆眼睛。一副粗鲁武夫模样。
　　我很讨厌这种仗着四只发达到处装横的家伙。再瞧瞧，领头的身后那几个人，一个个也都是这副尊容。
　　书生硬是被这帮人挡着没有赶上这艘船，可其他被滞留在岸上的人并不敢再说什么。
　　一彪人上了船，船夫战战兢兢的划浆。
　　自从出了上次的挨打事件之后，芝麻也学乖了，我俩坐在船舱里，他紧紧靠着我，不说一句话。
　　忽然我发现站在船舷旁的那个大块头身旁的一个尖瘦脸儿家伙，用眼睛不停的往这边瞄，一会儿看我，一会儿看我身边的芝麻。
　　“二帮主，您看，那个。。。”他用手挡着在大块头耳边叨咕着，虽然听不出来说的是什么，但只怕是和我们两人有关的事。
　　被称为“二帮主”大块头的眼睛忽然鹰一样的射向我。略微点了点头。
　　他身边的那个尖嘴猴腮的家伙朝手下人使了使眼色，这一群人黑压压的朝船舱走了过来。
　　我坐在那里，尽量让自己显得若无其事，手已经按住剑柄。
　　“芝麻，你猜他们是冲咱们来的吗？”
　　“我猜是。”芝麻怯怯的小声说。
　　真不幸，他猜对了。

　　尖嘴的瘦猴手臂扶着船舱，弯下腰来，呲牙一笑：
　　“小姑娘，看来你得跟我们走一趟了。”
　　我瞪了他一眼。
　　“我认识你吗？”
　　“哼！认不认识我不打紧。重要的是，我们帮主要找你。”
　　哪冒出来的帮主？！我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什么帮派啊。
　　“笑猴子，和她废什么话，直接弄回去不就得了！”
　　“二帮主”在瘦猴身后喝道。
　　话音一落，他手下这群人齐刷刷大刀出鞘。
　　“哎，客官，可不敢！”船夫一见这架势，吓得举起两手。
　　他忘记自己手里还握着船桨，搞的这个动作像是要用船桨打人一样。
　　“怎么，你还想打抱不平啊？”一个刀客手中大刀一挥，横在船夫脖子上。
　　“哎呦妈哎！不敢不敢。。。”船夫吓得两腿直抖，连说了数声“不敢”
　　“。。。只。。。只求各位大爷别在船上动武，这船小，要。。。要是打起来，船就翻了，这一船的人可就没命了。。。”
　　那刀客哈哈大笑，厉声道：
　　“那就让你先没命！”
　　猛然飞起一脚，把还没反应过来的船夫踢了下去。
　　船夫噗通落水。
　　船夫水性自然很好，被踹到水里也淹他不死。他一边划着水，一边望向船上。见这群刀客个个怒目而视，也不敢再爬回上来。就围着船舷游来游去。两只船桨在他身边上下飘浮。
　　这下船舱里可炸了锅。
　　“哎呀，船夫被打到水里去了，我们可怎么办啊！”
　　“完了完了，这回可过不了河了。”
　　更有胆小怕事的，恨不得缩到船舱的木板缝里。
　　一个上了岁数的老头朝我喊：“小丫头，他们找的是你！你快跟他们下船吧！”
　　他这一句话仿佛惊醒了一舱的梦中人。
　　“是啊！都怪你，害得我们过不了河！”
　　“快下去，快下去啊！”
　　我旁边的一个中年女人用力推着我，恨不得把我从船上直接推进河里。
　　我和芝麻瞬间成了比垃圾还讨人厌的东西。
　　可是拜托！我们也是无辜的受害者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