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独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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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独二
多养个小东西大抵也是不错的。虽说方兰生居住在这芳竹林中，过得就是侣鱼虾友麋鹿的生活，淡泊清心是渗透到了骨子里，但除了每日必修的颂经之外少了些人气——当然，他本是妖，也不需这点人气。小家伙爱吃且贪吃，方兰生便欢天喜地地给它做竹筒糯米饭、竹叶青枣糕。小家伙并不挑食，喂少了还会扑到方兰生屋前的溪涧里捞鱼虾，只不过不知是它动作太莽撞还是倒映在水里的面容太凶恶，鱼虾早在它下水以前就逃得远远了。
待小饕餮再长大些，便不满每天都吃素的点心了，方兰生又遣了百胜刀下山购点食材，好几次他都没按要求买回，一来二去方兰生又咬咬牙自个儿揣着包下山了。百胜刀老笑他宠这灵兽比宠孩子还严重，他眼睛一梗一句“我乐意！”就顶了回去。这样宠的效果就是小家伙一天天地长着，很快便有了异兽的轮廓，面容也更加可怖了。加之它有事没事喜欢到竹林里四处晃悠，时不时练练嗓子吼一声惊得鸟雀飞，让山下又有了“那片竹林里住着吃人的妖怪，切莫靠近以让它吞了身骨”的传说，也让方兰生乐得清净。
方兰生宠这小家伙也不是没道理。他身为人的时候，当了几年的好爹爹，还没过足瘾呢女儿就像一夜之间拔地的竹笋一样长大了，身为姑娘却没有一点女儿家的矜持，反而性格豪烈得比男子汉还顶天立地，整日想着出去闯荡江湖行侠仗义。兰生起初是认为女孩子这样不成体统，但夫人好声劝了几回说女儿好歹是心头肉，他又想起年少的一些过往，便叹着气无奈地放了女儿去游历四海。还没用完的父亲慈心被生生扼住，这下碰到这只顽劣的小兽变泛滥得不可收拾。小家伙渐渐长大了，兰生给它取了枯言的名字，一是与夫人月言呼应，二取“抱枯竹，守空言”之意。每次他下山取食材，小言儿便晃头晃脑地跟着到竹林边缘，他总要轻声劝一阵又佯装怒斥几声才能让它恋恋不舍地转身回去。有一回路上耽搁了些行程，清晨出山回来却是披着星辰，方兰生使了些荧光照路，踏入林中时却看见枯言趴在一层落叶上睡着了，身上沾满了入夜的露水也不曾察觉，想来必是伏在这儿等候他多时了，从此方兰生便对这小家伙更是心疼得紧了。
然而有一年他照常下山时途经一间客栈，要了杯茶水坐下歇息，便听得一方有一位说书先生正眉飞色舞地讲着。他本是爱听故事的人，自身又没了故事，于是搁了茶杯安心听起来。
只听那先生拍案一声，道：“那焚寂少侠众将作恶多端的琴魔击败于蓬莱废墟，天下终于免去了成为那焦冥国的劫难。但可惜那年轻少侠，年纪尚轻就肩负了解救苍生的重任，最后一战却使他元神大伤，又因身被创几处竟就魂飞魄散！呜呼，问这世间又何来善善报，英雄少年竟落得如此下场，空余一支神剑对天无声长鸣！”
众人皆叹。
方兰生听着却笑了。总有那么一些人，以他人的故事为消遣，不管怀着怎样的心情，却从不考虑那些故事里的人是什么心情，愿不愿意被人这样津津乐道。这故事虽然讲的玄幻了一点，但也有几分称作真是。虽说隐去了一些前因后果，也抹灭了其他角色的存在，这确实是他们九百年前的故事。——不，既然他方兰生的人已经逝去，那么这便也不再是他的故事，只是拿来偶尔怀念一下。
他早该心如止水。
那说书先生赚得了众人的掌声，倒也显得红光满面了。他故作玄虚地抬手示意听众安静，右手端起桌上掀了壶盖的凉茶润润喉，还不忘咂咂嘴说“好茶！”——事实上那茶是店小二滤了一壶又一壶留下的残渣，到口里连香味都品不出来了。可那先生还要把手缩回袖口，朝眼巴巴望着他的听众作了个揖，“感谢诸位的捧场，今儿个在下就说到这里。”然后又在众人失望的嘘声说提高了嗓音，“但是，我听说——”他故意拖长尾音，装作要揭露一个惊天大秘密似的。
“那时候，有位女娲娘娘派下的灵女在凡间游历，听说了这位英雄少年的故事之后动了恻隐之心，欲挽救焚寂少侠的性命，不惜逆天改命、收集少侠的魂魄存入仙玉之中，等待时机将他复活。而在九百年后，灵女大人寻起了复活之法，于是消失了九百年的焚寂少侠终于复活了！说不定，这位玄衫红剑、眉心朱砂的少侠如今就在这里，就在你我之中……”
方兰生手中的茶一抖，茶叶撒了半桌。他也没管店小二不满的视线，起身匆匆忙忙地穿过还沉浸在故事中的人群向外走路，步履踉踉跄跄地，却忽略了一双从头到尾一直在注视他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独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