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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chapter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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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帐里秦孝弈胸前缠的绷带上又渗出血迹,夏榭元没有料到这一箭伤他竟如此重。
他突然有点怕,跟随将军几年,将军从来亲自带兵,从来进攻为主,没有一次被人厄住脖颈咽喉,被动防守。见惯了自家将军气定神闲的微笑,此番即使受伤,也不顾一切要夺下燕城的态度,让他莫名就害怕起来。
进来一个小吏,说是齐国太和诸臣来看望将军了。
秦孝弈急忙换上平时的青衣,尽管冷汗涔涔浸透重衫。脸色苍白,但那副故作的神采却盖过了难掩的伤势。夏榭元要去扶他,他轻轻抽离手臂,泰然自若地起身。
老国太脸色十分难看,讪讪道:“秦将军伤可好些了?”
秦孝弈行礼道:“谢老夫人关心,孝弈没有大碍。”
齐国太幽幽地说:“其实将军不应该如此急功近利,否则何来受伤一事?”
他低头不语,一旁的齐骆辩解道:“母亲,孝弈常临战场,才会受伤至此,您不能怪他。”
这话激怒了齐国太,本来是稍算平和的语气,说到后面愈演愈烈,压抑不住:“你这个孽子,你堂堂的一国君主,竟要与自己的将军不明不楚,你们所行苟且之事以为我全不知道吗?这样做与养作娈童何异,实在可耻!众口悠悠,你自己去听听,听听那些下级官兵们是怎么说他们主上的!”
一干人瞠目结舌,不知作何应答。秦孝弈身体晃了晃,脸色更白几分。
即有臣子跪在齐国侯前,声泪俱下:“大将军出生入死为齐国打了半壁江山,君上不该任人胡说,辱没了将军名声。”
另有人也跪下说:“君上要为大局着想,臣以为将军此时的身体,理应好好养伤,不该再应战出征,伐燕一事,请君上重作计较吧。”
此后君前谏言人无数,无非在这两个话题之间争来斗去。江山不能易主,更不能交给宠臣伶官。
前来的人由罢官甚至到了死谏,朝野上下两派意见端是针锋相对,齐国太也频频施压,君侯无措,举棋不定,为难至极。
如果秦孝弈离开,该是最好的结局,然而,真要赶走他,单凭屡战的功绩也说不过去,诸臣反对意见不容忽视,何况自己心中更有不能道明的理由。
偌大的营帐里,难得有些死气沉沉。
夏榭元走进去时候,竟引起了一阵莫名的目光,他脚步兀地沉重起来,赶紧走到秦孝弈身旁站定。
秦孝弈低着头,负手而立,每个人都像做了错事一般。原是大将军的一句话引发了沉默肃穆的气氛,他刚来便深行一礼,沉声道:“君上,孝弈知道绥洲战败,后来臣不思反省,却变本加厉,害我方损失严重,并与北方两国结下仇怨,实乃臣之过错。请君上恩准,臣愿从此归隐还乡,以赎罪孽。”
引来了良久无人应答的沉默。
终有人不堪这诡异气氛,打破僵局:“将军何出此言呢?胜负乃常事,绥洲为燕国重镇,又离我国路途遥远,跋山涉水却要攻蓄势待发之人城,自然不可能劝全胜。将军万没有必要为了此事离职。”
秦孝弈反驳道:“我为一时之气利陷国家于不顾,怎能厚颜留下?”
又有人犹豫问道:“你走了,谁还能担这将军一职?”
秦孝弈抬起头,眸光停留在齐骆脸上,随后又笑道:“诸将不必担心,我已面谏过君上,推荐长平来担此重任,他文韬武略,才智过人,定能不负所托。”
被提到的人微微一怔,身形抖动了几下。
一直没有出声的齐国侯终于忍不住,声音里隐隐透着些懊恼,说到最后竟然有些怒:“说这么多做甚,你总之就是要走,那些理由都不能为你的隐退做丝毫的支撑,孤是不会同意的。”
秦孝弈略有些迟疑,但仍是当着诸臣的面道:“臣不愿被人说成君上养的男妾,以色侍君。”
齐骆还没开口,便有老臣愤道:“将军一生鞠躬尽瘁,为我齐国创下伟业,谁也不能如此诬陷辱没将军。”
本窃窃的声调越发高昂,作一片争吵状。
齐骆为难叹息:“孝弈,母亲只是一时想不通,她定能明白的,不会……不会再说那样的话。”
见他伤怨的神色,秦孝弈不得不开口:“其实孝弈平无大志,只想做个散漫的闲人,不喜欢打仗夺天下,也自知无才无能,故这天下还是交给别人吧,臣……”
听了这话,本来为他不平之人也面露惊讶。
齐骆气得有些发抖,难道这才是这么多年与他出谋划策,南征北战的上将真实想法?从此以后这齐国的天下与他再无干系?但他的语气那样纠人心扉,似抓住的手,紧紧透不过气,最后只道出一声轻唠。
秦孝弈似乎看出了他的念想,点点头更进一步干脆道:“对,臣至死都不管了。”
齐国侯手肘颤了抖良久,最终收到袖中,一直微侧的身子让人看不明他的表情。
秦孝弈脸色突然阴沉,随即勉强一笑,神色郁结眉宇紧蹙,语调却带了八分的怒气:“你强留我也没用,你把我派去绥洲已害我受伤,日后更有危险重重,臣尚且贪生,望君上谅解。”
如此不敬,又让今受尽惊吓的众臣再度胆战心惊。即使是将军也不能这般忤逆君王啊,更况百战成名的将士怎不思进取,苟活惧死?
齐王却出人意料,没有想像中的大怒,只是转过头来面对着他,紧纠的眉头,沙哑语声道:“孝弈,既然这样,你就……就且回去,孤会任命新上将……”
秦孝弈揖手一拜,谢了齐王,转身就掀帘出了。夏榭元也不敢多待,忙跟在他后面,急得一个趔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