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先生》茶仔

2、第二章

　　镜子先生开始全面进入少年A 的生活，无时无刻，如影随形。
　　甚至有时A受不了命令他离开时，他也只是看起来消失而已……少年A仍能清清楚楚的感觉到那种冷冽气息，这是怎么掩饰也深入骨髓的存在。
　　不过抛开这点不谈，镜子先生倒是没有表现出任何攻击性，他安安静静的存在着，似乎只是想跟在少年A身边。

　　A偶尔放学后走出教室，就会看到在等候他的镜子先生，青年安安静静站在那里，就轻易的和身边的空间划开了界限，他好像看向A，又似乎没有，空洞的大眼睛总是让少年摸不出情绪。

　　“……九十一”镜子先生会忽然冒出一句。
　　“什么？”少年跟不上他思维的方式。
　　“从这里走到天台，有九十一个台阶。”镜子先生歪歪头。
　　“……是吗，挺多的哈。”A勉强笑笑。
　　“恩。”镜子先生却轻声回答了他，“是。”

　　这种时候少年就会很好奇，在所谓的零点世界，那么漫长的时间跨度里，不老不死的镜子先生是怎么生活的，如果也像现在一样发呆数台阶，会不会也觉得寂寞。

　　有时候少年A到街角的贩卖机买两听冰可乐，扔给镜子一听，自己大口享受的同时看到镜子先生困惑的盯着罐子，然后用手把它贴到脸上，好像很满足的眯眯眼睛。
　　少年A又会想，原来镜子先生喜欢清清凉凉的东西……这样热烈的夏天，也丝毫侵染不了他。这种时候A会觉得青年很无害，即使小心翼翼，也想多了解他一点。

　　“你受伤的时候……会不会觉得痛？”有那么一次，少年A问，然后暗暗想着我终于说出来了。
　　“……还好。”镜子先生干脆头都没回，给了这么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更想知道了……A很纠结。
　　不过转眼间，镜子先生就甩出一片玻璃碎片穿透了自己的手，这次他很小心，一滴血也没有溅到少年A的身上。

　　“你你……！”
　　“还好，不会很痛，你不是很好奇？”镜子先生用手点了下碎片让它消失，然后转过头问少年A，“有没有纱布？”
　　“啊？……有，有。”少年愣了一下然后匆忙的翻箱倒柜，“……我以为是你的话不需要包扎。”
　　“恩？”
　　“就是，类似那种瞬间愈合伤口的……”A第一次给人缠纱布，动作小心甚至有些僵硬，“或者那种，你知道，让它就那么流着……挺有型的。”
　　“……我不喜欢血腥味。”镜子先生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打断少年，然后又低下头沉默了。
　　少年从这个角度看向镜子先生，碎碎的浅色头发把眼睛遮住，又会觉得青年很温柔。
　　“以后别再做这种事了，”少年深深叹气，“突然弄伤别人或者自己之类的。”
　　“恩。”
　　少年以为镜子先生不会同意，但青年真的轻轻恩了一声表示承诺。
　　青年始终是镜子先生，他会满足你的一切要求。

　　…………
　　……
　　放学后的小巷子里，少年A被钉在了墙上。
　　钉这个字实在是很适合他现在的处境，他的肩膀和双腿都被类似扑克牌的东西穿透深深打进墙里。甚至连叫声都被堵在喉咙里，疼的太狠只能抽气。
　　他刚走进巷子时，陌生男轻描淡写的一句，卡片，抓住他——A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现在卡片小姐表情诡异的笑笑，兴奋地用扑克牌比划了一个划破脖子的手势，似乎只要陌生男下命令，她就能直接割断A 的喉咙。

　　后来A再想起这一幕，记忆最深的就是那似乎铺天盖地的疼痛和卡片小姐有些疯狂的表情——原来棋子们是有表情的，不是每个人都像镜子先生一样喜欢发呆。

　　陌生男咬牙纠结了很久，明明就是正常颜色的眼睛里却给人一片血红的错觉。
　　“我恨死你了……”他死死盯住少年A，“恨死你了，我怎么能手软呢……你这个杀人凶手！杀人凶手！！……我变成今天这样都是因为你。”

　　“别他妈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杀了人以后还可以继续若无其事的活这么？”
　　少年A失血过多，眼前一阵阵发黑，陌生男的话传到他耳朵里也是断断续续的。
　　“你记不记得那天早上被你杀掉的女孩……她是我妹妹。”男人的表情突然变得温柔起来，声音却隐隐带上了哭腔，“她那天早上赶着给我送早餐……被你杀了！杀了！”
　　A记起了那天早上抢车的少女，他在心里吐槽说让她撞死……然后镜子先生杀了她。
　　“我恨死你了，同意卡片小姐做我的棋子……为的就是杀死你。”
　　“没错，我必须杀死你。”他最后说。
　　非死即生，很简单吧。少年A想，镜子先生那时说的话，他直到现在才真真正正的明白了。

　　我会保护你。少年A记得，镜子先生也这样说过，他的声音很轻，却很容易让人相信。
　　所以，镜子……镜子！少年A在心里一遍遍叫着青年的名字。

　　“不会来哦，镜子先生。”卡片小姐笑的愈发风生水起，“他被邀请参加帽子先生的茶会，怎么敢缺席？”

　　镜子，我命令你！少年A最后想，然后绝望般闭上了双眼。
　　他再睁开眼睛，是因为听到了陌生男的惊呼，A看到卡片小姐像自己一样被穿透四肢钉在墙上，下手的青年淡淡然，面无表情的站在卡片面前。
　　但是青年惯穿的白色衬衫，也已经染得一片血红，仔细看过去，青年身上有许多深深浅浅的伤口，像是利器划伤，仍在不断流血。
　　显示着刚刚是一场险战。
　　一时间场面彻底安静下来。

　　“哈哈哈哈……”打破沉默的反而是惨败的卡片小姐，“你完了镜子，你缺席了帽子先生的茶会，你会很惨……”
　　青年皱皱眉，干脆连Master A的意见都没问，直接扬手干掉了卡片小姐，打断了她所有即将说出口的话。
　　“GAME OVER，是你输……没得玩了。”青年丢下这么一句话，然后转身走向陌生男，“至于这位Master……”
　　陌生男还在震惊中，在逃跑这个意识出现之前，已经被镜子先生放倒在地，青年利落的将碎片向喉咙甩去，却在靠近皮肤的一刹那停住了。
　　他有些迷惑的回过身，一步一步向A走来。
　　“你不想杀他……为什么？”
　　青年的脸依旧白的近乎透明，染上了鲜血却有种诡异的美感。
　　“你向他道歉……为什么？”
　　青年抽掉A身上的卡片，将颤抖的少年扶起。
　　“你害怕我……为什么？”
　　青年微微皱眉，他是真的不明白。
　　伤口处的血本来已经凝固，青年这么一弄，又再次裂开，少年握紧拳头的指节都泛起了青白色，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
　　“因为疼。”青年的意识在逐渐模糊，他抓住最后神智抬头问青年“这个男人是因为恨意太深而被选中……那我呢？镜子先生……你为什么选择我啊……”
　　“到底为什么……选择了我呢……”
　　“这个……”
　　少年A看见青年的嘴一张一合，似乎是说了些什么，似乎根本是他的错觉，然后身体一轻，就在这越发浓重的血腥味中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镜子先生可以反射你内心的想法，达成你的愿望。
　　少年那时想，或许镜子先生不知道，他唯一的愿望就是青年和这些人从此在他的生命中消失，他玩不起这么高端的游戏，他和镜子先生一样讨厌血腥味。
　　他只是想好好活着。

　　没有人可以完全理解他人的内心，镜子先生不是另一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