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倾》雾潆

20、第二十章

　　脚下悬空的滋味并不太好受，尤其是对于一个从来没有练过轻功的人来说。
　　蔚燎死死抱住旁边的人的胳膊，偶尔睁开眼看看脚下飞掠而逝的屋顶、墙壁、假山，那种飞一样的不真实感让他的小心肝开始不停的颤悠。
　　“闭上眼睛。”
　　耳旁传来低声的命令，蔚燎此刻没时间去想这声音是不是耳熟，而是本能地闭紧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脚下终于有踩到实物的感觉了，蔚燎一颗半悬着的心，也慢慢的落回了它原本的位置。
　　嘴边的手松开，腰间的手也松开，蔚燎这才察觉到了腿软，往后踉跄了两步，竟险些跌倒。
　　“小心！”
　　那人又拽了他一下，这才让他站稳了脚跟。
　　蔚燎抬头，月色下，那人如刀削般的五官平庸至极，而唯独那一双眸子，却仿佛辉映着月光，那么地耀眼。
　　蔚燎一愣，有些不敢相信地眨眨眼睛。
　　“冷……？”他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但是理智还是让他在最后一刻迅速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上一次，上一次就是因为他无意识地喊出了那个名字，所以才失去他……
　　冷驾麟愣了一下，半晌才明白他在干什么。蔚燎本来眼睛就大，这样的动作更显得那一双眼睛各种天真无辜。冷驾麟挑了挑眉，原本打算救了他就走，这样一来，倒是让他无法就这么对他不管不顾了。
　　“没关系，这里没人。”冷驾麟还穿着御林军的衣服，他拍拍下摆，原地坐了下来。“你也坐下吧，这里风景很好的。”
　　“风景？”蔚燎这才想起来环顾一下四周，入眼的是一片鳞次栉比的屋脊，每一处都有灯光透出来，一团一团的，仿佛栖息了无数只的萤火虫。
　　“这里是哪里？”蔚燎一时看呆了，不由得喃喃问道，“为什么我从来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这里是苏琼塔的塔顶，你必然没来过，因为这里是不许人进入的。”冷驾麟淡淡道。
　　“苏琼塔？就是那个自大晟建朝之后兴建的观星台？”蔚燎不禁大吃一惊，“不是传说这里有许多风仙道骨的高人在观测星象，为民祈福么？为什么这里却是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观测星象？为民祈福？”冷驾麟冷笑了一声，“那些不过是当权者为了蛊惑人心编造出来的幌子罢了。大晟朝局如何，皇帝命运如何，本与星象无关，若不是……”
　　话说到此，冷驾麟忽然生硬地停住了。
　　这个秘密太沉重了，一直积压在心里，让他险些脱口而出。
　　“怎么了？”蔚燎察觉到他的异样，关切地问。
　　“没什么。”冷驾麟转过头去。
　　他既然说了没什么，蔚燎也就不再问了。不过说实在话，他现在也确实没有担心别人的余地。
　　他的父亲和他的兄长……
　　那一幕的冲击力实在大到超乎了他的想象，他不敢去回忆片刻前看到的一切。然而那一幕却像是用刻刀划在了他的脑海里，怎么也忘不掉。
　　仿佛胸腔里有一汪黑色的潭水，心，正在缓缓下沉。
　　蔚燎挨着冷驾麟坐了下来，好不容易盼来的重逢，却让时间白白流逝在了稀薄的空气中。
　　苏琼塔虽然只是皇帝迷惑百姓的幌子，可是这个建筑却是实打实的优良精致。苏琼塔高百丈有余，塔身纤细，其腹中仅有一条环形阶梯。观星台建于苏琼塔顶端，呈五角形，中心绘有道家迷藏星象图。此时两人正好坐在观星台上，漫天闪烁的星斗，仿佛伸手可触。
　　夜凉，风寒。
　　蔚燎身上仅穿了单薄的黑衣，坐了一会儿之后，便觉得有些冷了。他打了个喷嚏，将自己缩的小一点。
　　冷驾麟侧头看了他一下，忽然低声问：“要喝酒么？”
　　“嗯？”蔚燎正揉鼻子呢，被他一问愣了一下。
　　竟然这里常年无人，哪里来的酒？
　　冷驾麟站起身，自角落处的楼梯口下去。没过多久他重新上来，抱着一坛密封的酒坛和两个精致的翡翠杯。
　　他将酒杯放在两人之间，然后拍开泥封，为酒杯斟满了酒。
　　清冽的水流自瓶口呈一条直线般留下，含着月光，仿佛一道银河。酒香四溢，虽然蔚燎并不太懂酒，但是光闻味道依然可以判断出此酒绝非凡品。
　　冷驾麟抬了抬眼皮看了下蔚燎的表情，淡淡道：“国库里的，传说是西域上供的精致葡萄酒。没有夜光杯，将就喝吧。”
　　“葡萄酒？”蔚燎好奇地端起酒杯尝了尝，果然清甜可口，比起酒的辣，更多的是葡萄的甘甜。蔚燎忍不住一口气把酒喝了干净，然后抿抿唇，乐道：“好喝！”
　　他的笑容那么干净，让冷驾麟从心底泛起了一丝暖意。他又给蔚燎斟满，然后一起举杯。
　　两人相互对视，微微一笑。没有人说干杯，可是两只杯子却默契地碰到了一起。

　　“主子啊主子啊主子啊……”
　　小兰子在潜渊阁急得坐立不安，他不停的从屋子里走到院子口，再从院子口走到屋子里。翠衫和绒儿面面相觑，她两虽然和蔚燎还没有那么深的感情，可是几天的相处，她们也知道蔚燎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主子，心里不禁也为他担心起来。
　　方才有御林军前来搜查盘问，质问三皇子的去向。小兰子见他们气势汹汹，一时心里慌了神，便脱口而出是去了魏子枫那里。魏子枫并不在皇宫里居住，一时半会查不到他那里。但是魏子枫虽然对蔚燎产生过同情之心，可是却不知道会不会帮他解围啊。
　　可是，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呢？外面闹得沸沸扬扬的，听说天仪帝非常震怒，敕令御林军四下搜查，连妃嫔寝宫都可以肆意搜查，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啊！
　　小兰子站在原地翻着白眼好奇地想了一会儿，忽然又焦躁起来，开始走来走去。
　　算了，那些都不是他该担心的。关键是……关键是……为什么自家主子偏偏在这种时候出去了啊？而且也没有说自己去哪，万一出了什么事，要让他如何是好啊？？
　　正在小兰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时，潜渊阁院子里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吓得小兰子差点蹦跶起来。借着外面灯笼的光，小兰子定睛一看，这才辨认出来那人竟是前几天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的温玥！
　　“你怎么会在这里啊？”因为他的不辞而别，小兰子本来就憋着一肚子气呢，这会儿更是没好脾气。
　　温玥才没有理他，只是默默往屋子走来。小兰子这才看见他怀中还抱着一个人，可不就是他家主子么！
　　“啊……啊……啊……”小兰子震惊地张大了嘴巴，眼看着温玥把蔚燎抱进里间，放在了床上。
　　主子三更半夜出去，难道是为了见他？
　　为什么还是被抱着回来的？？
　　他们在外面到底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