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告诉他》恢复空间

1、不要告诉他

　　“andy的医生今天说，手术后情况不是很好，病似乎又加重了...不过，还是谢谢你的帮忙，eric，这次多亏了你...昨天晚上很美，我爱你。
　　我想，暂时都不要告诉他。晚些给你打电话。”

　　他怔怔地看着手机里的新消息，过了15秒后，又细细读过一遍，这才确定了，也相信了。andy，eric，……eric，andy，很容易弄错不是吗？很意外吗？
　　很意外吗？……
　　然后他为自己盖上被子，侧躺着，开始等待。空洞洞的病房里，远远只望见扔在地上的手机，也许是在等待另一条消息。如果jin知道自己刚刚发错了消息，他会告诉他，全部告诉他一切。
　　可手机铃声再没有响起。
　　于是他轻轻喘息着，安静地，慢慢睡着了。

　　这几天，jin仍旧每天来医院看他，可andy只是默默地喝水，默默地吃药，默默地看着他。他对他的态度变得冷淡，常常是jin一个人说了很久的话，关心地问他今天感觉怎么样，他也不理睬他一句。
　　背叛。这种感觉很强烈，也很难免。
　　可他心里是清楚的，jin不会永远留在自己身边，他为自己牺牲了太多，他应该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真是个坏孩子，不是吗？
　　幼稚，什么都不会，却有一身的箔…不会照顾自己，更没能力照顾别人。他不想连累jin，却一直在连累他。因为他离不开他了，从小到大，他早已经是他全部的生活。
　　全部。

　　好多次，他很想就这么和jin赌气，和jin吵架，大吵大闹着责问他。责问他的背叛。
　　为什么重新和eric在一起？
　　几年前，他们在一起过。那时jin还很喜欢玩，整夜整夜在酒吧喝酒、跳舞时，认识了eric。eric是家里有钱有公司的大少爷，长得又很帅。
　　可因为一些原因，几个月后，他们分开了。
　　这时，andy开始连续的发烧，出冷汗，不停地发抖，某天夜里被送到医院。医生说，这是一种很不多见的病，很难治疗，所以要留院一边吃药，一边观察。
　　这么一留下，已经过去了2年多。
　　2年多，他们一直在一起。每天在一起，他看着他，抱着他，用心爱着他……可是他怎么能瞒着自己重新和eric在一起呢？瞒着自己，瞒着自己，从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重新在一起的。他和他在一起，一定比和自己在一起开心吧？
　　哎。
　　自己真幼稚，更让人讨厌，不是吗？

　　所以现在，andy只能默默地看着他，看着为自己忙里忙外，再疲惫也总为自己带着笑容的jin……他不敢问他，更不敢责怪他。jin说，“不要告诉他。”
　　是的，不要告诉自己。
　　所以现在，他怕这么一问出口，他们之间也会一起完了。他好怕就这么失去他。所以现在，假象也是好的，并没有什么事实，他们还是幸福的。

　　一条发错的短消息。
　　有些真相，是大梦初醒后的矛盾、痛苦；而有些真相，即便不用说明，也能亲身一点点，一点点感受到。
　　比如说，自己的身体。
　　半个月前的手术……医生一年前说过需要一种抗体，找了一年，却在半个月前忽然找到了。终于可以做手术了。是全国最好的医生会诊，主刀，用了很多最贵的药，很多最贵的设备……
　　但是结果，远没有想象中的理想。
　　因为这种病，他一直在发抖。而现在，抖地甚至比从前更厉害。所以大多时间，他只能像个小孩子似的，抱着jin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小熊。他一直很喜欢这只熊，也一直记得当年收到它时的惊讶。
　　每天夜里，他会乖巧地抱着它，独自想自己的事情。

　　“andy，你已经19岁了，不再是个小孩子了。”
　　andy猛地推开jin送到面前的热牛奶，气氛一下变的僵持。洁白干净的病房，只有淡淡的阳光照进来。
　　这么沉闷了好一会儿，他走下床来到窗边，看向外面的花园。已经是冬天了，今年的冬天似乎来的特别早，梧桐树叶落光的花园，变的那么空空荡荡。
　　空空荡荡，也许什么都没有了。
　　“我讨厌这个味道的牛奶。”
　　“总喝一种的，怕你腻了……才想为你换换。”
　　“可为什么不先问问我呢？我不要!”
　　为什么不先问问我的想法？andy大叫着，心里只有一股酸酸的味道。他回头看jin，和自己想象的一样，他脸上同样是一副失落的表情。
　　“我讨喝这个味道的牛奶……这个味道的牛奶，像给小猪喝的。”
　　“你本来就是小猪啊~”
　　jin笑了，把andy抱进怀里。仿佛之前的不愉快只是个例常的玩笑，握着他冰冷的手，慢慢地，把自己的温暖传递给他……最后，andy还是把牛奶喝了。

　　“医生，我想出院了。”
　　“不行。”
　　“为什么不行？”
　　这天中午，jin还没有来的时候，andy一个人跑到了主治医生办公室。主治医生漫无表情的回复，让他的心冷了大半。
　　“因为没有得到你哥哥的同意。”
　　“可我已经19岁了，不再是个小孩子了!”
　　“不行。你还在生病…”
　　……
　　他知道自己真的没有希望了，想离开，一个人离开，不再拖累jin了……可现在，连这个想法也被打破。是的，自己还在生病，所以哥哥是他的代表；自己还在生病，如果离开了哥哥，自己一定马上就会死吧。
　　一定会的。
　　可这和现在相比，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一边想，一边想走回病房，只是路过通往花园的门口时，忽然转过了身。

　　“andy，你怎么在这里？”
　　匆匆找了半天，这才在花园的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他。在他坐的长凳另一边坐下，看他正在喝一瓶饮料。
　　“你在喝什么？”
　　冬天的花园里，温度很低，andy只穿着单薄的病服，而手里的饮料温度似乎更低……eric问他，“你不冷吗？”
　　“不。我很热。”
　　他终于转头回答了他，头上居然满是汗水。
　　eric没有奇怪什么，于是转达说，jin下午有工作很忙，所以会晚点来看他。他问他有没有吃过药，是jin再三关照让他问的……eric第一次来医院看他，又一直问他喜欢什么。
　　音乐，漫画书，或是电子游戏，他可以陪他一起玩……

　　“你真的喜欢我哥哥吗？”
　　半天后，这是唯一的提问，也是所有的回答。
　　andy专注地看着eric，这个让jin爱上的男人，自己却对他从来没什么感觉。说不上好感，说不上嫉妒，也说不上恨……只看他认真点了点头，不由地，对自己轻轻笑了。
　　当然了，如果不是真的喜欢，不可能出了这么多钱，为自己动了这么昂贵的手术。可惜，注定会让你们失望了。自己只是个孩子，却不是一个好孩子，从来都不是。
　　因为自己只会让人失望。

　　“发现了什么事？为什么忽然想出院？”
　　“没什么。”
　　意识到自己在jin面前已经变得越来越冷的语气，andy放下了正独自在向朋友发消息的手机，想扯起一个笑，下一秒，却成为另一句叹气声。
　　“医生有对你说过吗？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快了，医生说你已经好了很多。只要你一直这么听话，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是吗……到时候，你还会和我在一起吗？”
　　“当然。”
　　jin说话时，正在从袋子里拿出几个保温瓶。这时，他忽然停下，奇怪地看着眼眸闪烁的andy。“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不要告诉他。
　　自始至终，就当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吧，虽然，已经这么明显……但现在，它不过还是个秘密。
　　“不想说就算了吧。”
　　这时，jin打开了保温瓶的盖子：“你最喜欢吃的点心，我刚才走了几条街去买的。等吃完了这些，就可以吃药了。”
　　“过一会儿再说。”
　　他推开了面前的一切，这次却是轻轻的，又轻轻的靠了过去，忽然抱住jin。抱的很紧，很紧。紧地，自己又开始发抖了。
　　jin的身上，已经是成熟的味道，还有股淡淡的香味。很好闻的香味，男人用的古龙水的味道。andy清楚jin从不会用这种东西，所以，只可能是……
　　眼泪，又一次，不知不觉地落了下来。

　　“andy，快了，医生说你已经好了很多。”
　　“andy，只要你一直这么听话，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andy，等你出院了，我们还会在一起。就和现在一样，什么都不会改变的……”

　　jin一直这么告诉andy。
　　可当1个月后的这一天，当andy真的可以离开这座已经住了2年多的医院的时候，一切，却完全不是之前所说的那个样子了。
　　依旧是洁白干净的病房，只有淡淡的阳光照进来。几个医生轻轻摇了摇头，关掉仪器设备，又循序着，轻轻把白床单盖上，把病床推出门……
　　而时间，也就这么停止了，停止了，停止在那些一个个被关掉的仪器上。
　　直到它们也被拿了出去。

　　“jin，不要太难过了。从今天开始，让我照顾你，好吗？”
　　jin并没有回答eric，他只是轻轻说：“我早已不是小孩子了。”又过了很久很久，才从椅子上站起来，开始整理andy留下的东西。
　　eric也帮他一起整理。
　　其实并没有太多东西。只有一些CD，一只玩具熊，一只手机，却有很多很多的保温瓶……eric忽然很奇怪。

　　“andy得了一种怕冷的病.....很怕冷，出冷汗，所以一直会发抖。他完全不能碰冷的东西，所以吃的东西全要放进保温瓶……”
　　解释到这里，却听“砰”的一声，是手机落在地上的声音。当jin拣起手机时，一下子笑了。回想起这一切，笑着，终于开始流泪。对eric摇摇头。

　　“全结束了……andy，为什么不相信我呢，为什么不再等等我呢……”
　　刚才整理了好久的东西，什么都没拿，只拿着andy的手机，他一个人走出了病房。而eric没有追他，他害怕jin的这种表情，却没有去追他。

　　继续整理。
　　直到把andy的小熊扔进箱子时，仿佛听到了什么声音。有什么声音，断断续续，断断续续传出来……解开小熊脖子上的围巾，后面竟然有一个按钮。
　　……

　　“andy，哥哥真的没骗你……你快听听。andy，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你试试看。”
　　“andy最喜欢小jin~!” “……最喜欢小jin~!”
　　“真的!好厉害!小熊也说它最喜欢小jin呢，所以将来我要天天这么告诉它……好不好？”
　　“andy，16岁了，要长大了哦~”
　　“才不……”

　　“住进医院已经快1个月了。”
　　“今天，他告诉我和那个人分手了，很伤心的样子……我不清楚为什么，如果只是因为我的病，我的心里却很高兴……对不起，我真是个坏孩子。可我比那个人更喜欢他啊~”
　　“jin，你知道吗？你知道吗？我喜欢你，我爱你……”

　　“其实并没有什么背叛，对吗？是我自私……eric很有钱，只有他可以照顾他……”
　　“我不想连累他了，我也很累了……我太笨，如果不是他每天提醒我，我连药都会忘记吃……我们不会永远在一起的，我知道。”
　　“所以我不想再吃那些药了……”

　　“好冷啊，最近越来越冷了……有很多很多事，他一直都没有告诉我。不过，现在已经不想了，都不想了。”
　　“有很多很多事，我也不能告诉他……”
　　“所以，我只能告诉你了。小熊，你都听见了是吗？嘘，听话，你是好孩子，不要告诉他……”

　　——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