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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故事 [天堂番外] ...

  •   1.

      [下午3点45分。

      JIN有些回过神。
      视线,留在大挂钟上。3点45分。数字或是角度,仿佛在这一刻,过去,现在,乃至将来的所有情节,模糊的只剩一个的时间。挂钟下是公司的大厅,人流穿梭的楼梯口,说不定正有你注定的人,在那里看着你。

      倚在围栏上,更无聊的向外望。
      还是上班时间,却总容易走神。11月,清清冷冷的大街,梧桐树叶落下宁静的弧线。一个人,在未知的一天天中,等待未知。

      身后,SUNG正和一个陌生的声音说话。…… ]

      “怎么了?下面呢?”

      下面?
      他的声音,让我有些回过神。
      一个重复了无数次的梦,每次到这里,总会莫名停下。停止倒流的时间,若有若无的回忆。直到今天继续……

      [一个再平凡,再普通不过的员工而已。
      JIN想。下一秒,不由自主转过目光。优雅谈吐,沉稳应对,面对是SUNG的惊讶神情……JIN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仿佛已等待了无数漫长时光,他只是看见那个人的眼睛,看见了一种自己从未见过的东西。
      让自己心痛的东西。

      “你好,我叫ERIC。是……”
      “我刚才已经听见了。”
      可当这双眼睛终于看向自己时,目光交错的一瞬间,JIN却转过了头。冷冷的语气,更漠不关心的…… ]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又是他打断我。半天才写了几百个字,他问的问题比打的字还多。每次键盘声忽然停下时,我都有把眼前这个家伙扔出门的冲动。

      “如果ERIC就是JIN要等的人,JIN为什么还这么对他?”

      “很多好的故事开头,总是不太顺利。”
      我想,也许这是写小说的惯例,也许这是角色安排的需要,也许…… “JIN在ERIC的眼睛里,看到了太熟悉的两个字:‘目的’。”

      [“我们快走吧,时间很紧。”
      SUNG耐心的催促。如果想要安心的感觉,JIN只愿意和SUNG在一起。6年的感情,不同常人间的特别默契,由他陪着,即便是参加一场最无聊的政务参观活动…… ]

      “等一下,SUNG又是谁?”
      “很多好的故事中间,总是有……”

      “三个人的三角关系?JIN的助理?ERIC的情敌?我说,这种太老套的故事卖不出去。”
      “这叫经典!”
      当我看到电脑屏幕上,整个下午的成果只有那可怜的几行字,终于忍无可忍。这个完全不懂写文的外行,气的我猛跳起来,却疼的大叫。

      “小心点。不然两个月也动不了。”
      “全是你害的!”
      “不如把SUNG这个角色改一下。改成ERIC的助手?不好,还是三角关系。”
      “我写还是你写?!”
      ……

      第一次。
      JIN和ERIC的第一次相见,结束在一场预示着战争的沉默中。但是我和他,我们的战争已经开始了。而我用来结束这个悲惨开场的最后一句话竟是:“第一次写这个故事,你想的怎么全是SUNG?!”

      2.

      关于我和他,我想有必要说明一下。

      有人说:也许这个世上没有‘永恒’,却真的有许多‘当时死不罢休、现在阴魂不散’的东西……无论过了多少年后,还是会来找你。
      比如从前那家倒闭的公司,留给后人的高利贷。好了,这人就是我。

      从小,我是个普通的孩子,爸妈丢下我走了,只为还债降临到这个世上;长大,我是个普通的杂志社编辑,按字数计算稿费,把能赚到的所有钱用在还债上。
      除了被催债、催稿,逃跑、搬家,我倒霉的一无是处。

      几天前,我最后的也是最大的一个债主,派人在杂志社逮到了我,下了最后通牒:“一个月还不清钱,结束了你小子。”
      我绝望了,我想我死定了。
      这时,主编走过来对我说:“有个办法或许能救你。一位很有钱的赞助商看上了你……”
      “什么?!”
      “小子,听我说完。他是看上了你写的故事。如果你能在一个月内交出一个长篇,这比出版费差不多够还了。对了,记得这回是写书,写的认真一点,成人一点!”

      以上是我重获希望的整个过程。

      有一个动人的故事,在我的脑海里酝酿很久了。迟迟无法动笔,现在被逼到绝境,是时候了。
      然后,他出现了。

      当天晚上奇怪的下起了大雨,几阵闪电后,家里的电源跳了闸。
      于是我找到隔壁不久前才搬来的邻居,一个见了面只会傻笑的男人,帮我看看。谁知他还没摸到电闸,一声可怕的巨响。

      我怪他太胖,踩烂了椅子掉下来,把我狠狠压在地上;他怪我怕黑,打雷时死抱着他不放。无论如何,事实放在眼前--
      从医院回来,我的一只手绑满了绷带,30天不能动。

      以上是我再次绝望的整个过程。

      “我可以帮你打字。”
      就在我反复计算这次的医药费、营养费、精神损失费,心想死到临头能要多少是多少……他忽然这么对我说。
      我看看他,点了点头。

      3.

      他也没有钱,我知道。
      一样住在这片全市最廉价租金的旧房区,我们是邻居。我们是一样的人。

      他说他反正找不到工作,终日失业在家,这一个月免费做我的打字员,就当作补偿。于是每天早上9点,我打开大门让他进来;他打开电脑准备一天的开始。
      他说,“你的家太冷了”;他说,“你的电脑太旧了”。

      可除了这台电脑,除了它陪我,我贫穷的一无所有。

      [一个人的家境出生能给他多少?
      地位、权力、金钱,汉城三大集团之一的董事长。23年前,JIN注定了拥有一切。
      23年,众人包围簇拥的精致生活,阿谀谄媚弥漫的气氛,豪华上流社会中,他的骄傲与生俱来。一切都成为习惯,习惯用骄傲拒绝一切。
      直到他的出现。

      潇洒风度,冷竣个性,异常出众的工作能力。
      这个在人们眼中同样完美的男人,背后那份危险和神秘,更是致命的吸引。就在大厅初见之后,健身房的偶遇,酒吧的浪漫告白,海边的深情拥吻……
      ERIC用自己不断的坚持与魅力打动JIN。

      而JIN也变的不再冷漠…… ]

      “停。不行不行。”
      “不行?”
      我简直恨死他了,好不容易创造出的感觉,又被他破坏。

      “那个又虚伪又阴险的家伙,就是ERIC,JIN怎么会喜欢这种人?”
      什么?他也不看看他自己,他居然还瞧不起ERIC?! “我就是喜欢,不,JIN就是喜欢!”

      “我说对于ERIC这种人,JIN至少不能这么轻易接受他。为了让故事更吸引人,你可以……”
      几乎每到一个地方,他都会对我的写法提出质疑。虽然这让我非常恼火,不过,可能他说的也有道理。好吧,那我们这样:

      [可JIN看上去依旧冷漠。
      如果说他是喜欢ERIC,不如说是更喜欢捉弄他。一次一次残忍拒绝,当众拿他取乐。

      也许JIN正在选择。为自己等待了6年的SUNG,他依赖他柔情的保护;但他离不开ERIC的目光,那初见就深刻入自己的,那种奇怪的心痛感觉还在继续……
      JIN无法选择。他只是喜欢这种被包围的感觉,喜欢看ERIC与SUNG的竞争,因为自己永远是被追逐的中心。即便在爱情上,也充分享受居高临下的特权。

      爱,或不爱。这一场战争,谁能真正自信的胜在最后…… ]

      “阿,阿嚏--”
      这时我打了几个喷嚏。
      晚上9点,天已经很黑了,真的好冷。忽然冷的自己想哭。“今天写到这里吧。”他说。我开始习惯的看着电脑关机,从那样的故事里回到现实,多少总有一点失落。还不止一点。
      喉咙也开始疼,可能是说话的时间太久了。

      “喂,水太凉了,不要喝了。”
      他一把拿过我手里的杯子,又被我抢回来。几口猛灌下去,刺激胃的感觉更清楚,这才想起赶文一天赶的忘了吃东西。

      “晚上想吃什么?”
      他问我。而我只是从柜子里拿出一包的饼干,拆开,自顾自嚼起来。现在我满脑子想的,只有如何让故事里的JIN爱上ERIC,如何继续这个故事……

      现在是11月底,希望我不会再生病。

      4.

      天越来越冷。受不了这样的气候。
      因为我出生在8月。有人说,8月的狮子座是完美主义者。也许。也许我无法拥有完美的生活,但我可以拥有一个完美的故事。

      可这个完美的故事,却在不断被破坏。

      他,除了习惯性打乱我的灵感,唠叨ERIC如何势利、阴险、虚伪、华而不实诸如此类的可恶之外,他,他,他居然还勾引我!
      早晚9点,他习惯性从自己家端出一锅方便面,在我的眼前吃,狼吞虎咽的吃,恨不得扔了筷子吃才爽。而我只能在拌白开水啃饼干。我恨恨恨恨恨恨……
      他却说:“我又没用你的煤气,你这么看我干什么?”

      “多吃方便面会变成白痴。”
      他问我为什么不吃,我这么肯定的告诉他。他扒的更凶,不屑:“你不吃也很白……”但今天他忽然改口,“脸色那么白,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咳,咳咳,不,一定是饼干噎住了。” 我四处找杯子,呛的喉咙好疼,找不到水咳的更厉害。

      之后的事情,想不到的是他把锅子递到我面前;想不到的是他看我咽汤看到呆住;更想不到的是他竟然开始用筷子一口一口往我嘴里塞……

      半天后我记起了什么,一边嚼,一边抬起手吞吞吐吐的说:“你看我的手,怎么煮面?怎么吃?”
      “你怎么不早说?”
      “……”
      “?”
      “其实一个月前就吃光了。”
      “活该。”
      “什么?!”
      “张嘴。”
      “噢。”
      ……

      “这是什么味道?我以前怎么不知道?”

      难怪我会吃的比他还没人样。
      不过比起方便面,现在更有一些说不清的感觉。忽然想换个话题。他也是一楞,竟有点尴尬的忽然收了手,把才伸出的筷子,又回送进自己嘴里。
      可惜,该死的我又没有反应过来……

      他看着我,放大无数倍的惊讶目光,好不容易说出了一句:“改天我带你去超市买。”

      5.

      [ERIC太聪明。
      JIN从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可这是一场爱情的战争,无论智慧勇气,无论任性专横,在这场特殊的战争中,变为最脆弱的手段。
      那一刻。JIN终于看清,ERIC的眼睛里,那让自己一直心痛的东西竟然是……
      深深的思念。

      爱。
      或许我们从一开始,便输到了最后。
      他终于接受了他。尽管是以一种并不完美的方式。 ]

      6.

      “薯片?”
      “……”
      “巧克力?”
      “……”
      “可乐?”
      “……”
      “苹果?橙子?”
      “我们绕了半天,怎么还没看见有架子是摆方便面的?”

      30天的期限,转眼过去一半。
      平日的早晨,当我睁开眼睛,满脑子想的就是故事故事……可今天一大早,他忽然提议放松放松,又借口这周超市有抽奖,硬是让我顶着冷风和他出门。于是一到超市,我被他拉到东拉到西,问这个问那个,推车里放进一推没用的东西,又全被我扔回去。

      薯片、巧克力、可乐、苹果、橙子。
      我没有不喜欢的理由,只有买不起的理由。“所以我喜欢买二送一的压缩饼干,买一送二的方便面……”
      “什么?”
      “是买1个大包,送2个小包。”我终于找到了我们上次吃的,不,是他吃的那个味道。

      “其实真的没营养。”这时他说。
      “那你还那么爱吃。”
      “没有办法。因为我找不到工作。”
      “我也没有办法。”
      “可是你病了。”
      “我没病。阿,阿,阿嚏!” 才说完,我又打了几个喷嚏。于是给他一眼,心想:哼,全是你的错。自从上次之后我更讨厌医院,可没有多余的钱再去看病。

      “好,好。可是你的手伤还没有恢复。”
      说着,他见我绑着绷带的手,还有些困难的借力撑在车扶上,竟直接挽进了他的胳膊里。“干什么?” “没什么。”他谩无表情的回答,不顾我的抗议,就这样奇怪的姿势,继续把车向前推……

      “你在想什么?”
      我回过神,奇怪的摸了摸自己的脸。“你说什么?没什么。”
      “还在想你的故事?不要总是想,多休息一下。”
      “不用你管,我就是要想。”
      “……你的ERIC可不会陪你来逛超市。”

      “因为ERIC不会那么闲的在上班时间陪我逛超市。”
      我看看四周稀稀少少的就我们几个顾客,又给了他一眼。不然才不会和你现在这样奇怪的姿势。真的很奇怪,不过……
      也真的很舒服。

      可惜我的舒服,不等延续到收银台就一次性破灭,瞬间降到冰点。
      我居然又忘了带钱包!
      看他替我付钱,收银小姐奇怪的注视下,看他把他黑色旧皮夹里的钱掏的几乎不剩。我想我现在脸色一定比真的病了还难看。

      “我回去就还你。”
      “没关系。”
      “我是没有钱,但不会随便要别人的。更不想再欠别人什么。”
      意外的冰冷语气,他显然楞住了,也收起了笑容。“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自己也没有工作,先好好考虑你自己吧。”

      7.

      [让我从一个个未知的梦中醒来,世界变的清晰。让我看清你的样子。
      完全爱上了你。ERIC。

      也就在JIN和ERIC一起从超市回来的那天后。
      他看见了他们之间的距离。看的见,不知如何改变的距离。相近,因为某些东西相离更远。为什么,当他完全爱上了一个人…… ]

      故事还在继续。
      可我停在这里,久久的,停在这里。

      “当我完全爱上了个一个人,可这个人并不爱我。”
      这一次,他不是打断我,也不是对我的想法提出质疑。他只是代替我说完,说出了我想说的,然后平静地看着我。
      于是故事的转折点:

      [其实ERIC一直在欺骗JIN。
      假象,最清晰的假象。他的魅力是真实的,他来自危险的吸引,那独属于间谍的危险更是真实的。
      也许是JIN忘记了。
      忘记了他们第一次相见,他从ERIC眼睛里见到的“目的”两个字。

      JIN不相信,即便在SUNG的一再提醒下也不愿意相信。ERIC要的只是他的公司,他的地位、他的权力、他的消息、他拥有的一切,除了JIN。他要的不是JIN。
      所以JIN不知道。

      他并不爱他…… ]

      他总说ERIC势利、阴险、虚伪。是的,他一直知道。
      可我不知道。
      这究竟是情节的构思,还是那个重复了无数次的梦,梦里我从未真正看清ERIC的样子,梦里完美的他的样子……由来已久的伤感,顿时涌出,更不知是因为JIN,还是因为自己。

      大白天,我裹在一条大大的毯子里,很冷,真的很冷。

      我想起小时候。
      老师问我们:‘你们经常梦见什么?’ 好看的衣服?新上市的玩具?无数糖果和点心?在这些对于一个孩子,甚至算不上是愿望的答案中,我不会告诉他们我只想下一顿能够吃饱……
      我想起在这间房间通宵赶稿的一天一天,日日夜夜。就是这么拼死拼活换来的一点钱,往往不等自己多想,匆匆就必须被送到别人手里……

      我不知道。如果真是我的债,还要让我还多久?

      思维开始混乱。
      隐约,我能望见一双眼睛,熟悉的,是他的。却有一种让我更不懂的东西在闪烁。这一刻,逼债的痛苦,催稿的焦躁,无法逃避的命运,故事距离现实中看不清的爱与不爱……
      我想我真的看不清了。

      为什么?
      我迷迷糊糊的问自己,这次他抱我去医院的感觉,为什么和上次不同?是不是因为上次是在深夜,而这次,却有很温暖的阳光,正照在我的身上。
      ……

      “其实ERIC一直在欺骗JIN……你会恨他吗?你会原谅他吗?”
      “我不在乎……他是爱JIN的,是吗?”
      “也许。”
      “也许他的心里正在挣扎正在动摇,他正在被他一点点,一点点,感动……”
      “你也在动摇了吗?”

      “我爱你。”

      一段无序的对话,在我思维最混乱时进行的一段对话。混乱中,我反复体味它们的意思,竟无法分辨它们究竟存在于我的梦,我的故事,还是我的现实之中……
      一切无序。

      8.

      我从未想过。
      如果这个故事没有他,今天会变成什么样子。

      JIN与ERIC的相见;JIN与ERIC的战争;JIN对ERIC的爱;ERIC对JIN的欺骗,他的动摇……他甚至说服我,让我把SUNG对JIN的感情,改成了兄弟间的爱。
      从我们一起写这个故事,从我们的第一次争吵开始,他无数的质疑、破坏乃至建议,开始对故事产生影响。

      于是这个故事,有了我们生活的影子。
      而我们的生活,我和他在一起的日子,似乎也变的,和故事的里的他们一样……

      9.

      我睁开眼睛时,他还坐在电脑前。出奇的认真,视线半点不离屏幕,他仔细检查着以前所写的文字记录,手指轻巧的在键盘上移动。
      我第一次产生幻想,或许他比我更合适这个工作。

      “醒了?”

      我没有打扰他,只是静静看着,直到他自己回过神来,也一起叫“醒”了我。我点点头。他走到我身边坐下,忽然趁我不注意,伸手打了我的脑袋。
      “你就这么想死?下次再想死,不要在我的面前死。”

      “好痛!我不是……咳,咳,咳咳!”
      一阵猛的咳嗽,正好省去了我所有辩解。于是他为我轻轻拍了拍,递给我一杯温水,让我吞下他已经为我分好的药。这时我瞄见了一边的日历闹钟。12月16日。

      “什么?我睡了整整2天!”
      这样离期限只有10天了,可我连故事的结局都还没有想好。
      “你睡了2天还叫?”
      似乎很不满意的打了个哈欠,他说,“我可整整2天没睡。”这时,随手又拿起一边的几本书,问:“你也喜欢看这个?”

      “什么?你趁我不知道,翻我的家?!”
      “你那么凶干什么?”
      “我最喜欢的书。不可以随便碰!”
      “真的?”
      他不经意的笑容,又马上收起。“我在你身边呆了整整两天,一分钟也不敢睡,无聊死了。拿几本书看看也不行?对了,你怎么会喜欢这样的书?”
      “我说了不用你管!”我正想上前去抢,竟直直往后倒了去。

      “喂,你又怎么了?”
      “……那个,我饿了。”
      “给你煮面?”
      “好。”
      “有没有服务费?”
      “可恶。好吧,允许你用我的煤气。”
      “小气鬼。”
      “你!”
      ……

      “这是什么?”
      半天后,当他把面全部端出来,我发现两个锅子完全不一样。他的很正常,而我的锅里,一片白花花一片红红绿绿的颜色。
      “生菜,番茄。你的这份,我半包料没加。”
      “什么?”

      “不要总是‘什么’‘什么’。你又不是白痴,你是不是不想好?随便简单吃点。也不能太随便。对了,给你加了个蛋。……那个,你不要感动的哭。当然我也有。”
      我看见他的锅里全是碎了的蛋花。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点语无伦次,干脆大吃起来。和平时一样,他用比我还饿100倍的样子吃,吃的甚至忘了我。

      于是我发现了一把叉子,拿起它搅了搅,也一口一口往嘴里塞。

      “怎么样?”
      “?”
      他已经结束了战斗,可我正忙不过来。
      “好吃吗?”
      “一般。”
      “只有一般?”
      ……
      “太好吃了。”
      “那当然。”
      “哼,夸你好,怎么一点也不谦虚?”

      “其实我以前做过厨师。”
      “啊?什么?真的?”
      “真的。话说现在的工作实在太难找了。我还做过司机,做过保安,还在街上卖过冰激凌,在森林里砍过树。”
      “怎么可能?你骗我。”

      “我没有骗你。”
      这时他一楞,语调忽然变的暗淡,拐了话题:“如果你是JIN,如果你知道了其实ERIC一直在欺骗你。你会恨他吗?你会原谅他吗?”

      “我不在乎。”
      我说。然后我看着他,想起了他平时总说ERIC的那些话,那些平时总让我生气的话。那个他非常讨厌的,什么都不是的ERIC……

      情节需要发展,故事总要继续。如果JIN知道了真相,他会怎么样?

      [JIN太骄傲。
      ERIC从见到他的第一刻就清楚。可这是一场爱情的纠缠,无论爱的多深,无论恨的多痛,这是一场永无休止的纠缠,终点只有伤害。
      这一刻,当ERIC亲眼看着JIN在自己面前,用更残忍的手段破碎的却是自己的身体……
      再也无法承受。

      爱。
      在伤害人的时候,比恨还要痛千百倍。
      他终于爱上了他。尽管从此掉入更大的痛苦之中。 ]

      “什么味道?”
      “不好!是牛奶,千万不要煮糊了!”
      忽然,他紧张的意识到了什么,冲进又冲出厨房。“记得上次的超市抽奖么?没想到真的中了。虽然只是一个月的牛奶,不过这样你会好的快一点。”

      “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这两天你睡的和死了一样,怎么会知道?当时你不是说非20亿不要吗?”
      他看我早乐的不行的小样,自己笑的更傻。这时,他很小心地抹着把手,把牛奶倒进一边的杯子。我发现他用的竟然是刚才煮面的锅。

      “这牛奶不会也是方便面味的吧?”
      我抱怨了一句,可还不等凑近细闻,已是满世界的香甜气息。很小心的喝了一口,我看他早匆匆又赶回了厨房,乒零乓朗声混合上嘈杂水声响起,晕色的黄昏下,正收拾一天的残局。

      一瞬间的错觉,让我重新告诉自己,这才是所谓的爱情……
      让我的心好痛,让我更看不清。

      10.

      那天,他说既然时间不多了,干脆直接从隔壁拿了个枕头来,住在了我家。于是一个又一个晚上,我看他累的不等完全关机,就倒在枕头里睡死过去。
      其实他比我更辛苦。

      “会不会觉得生活没有意思?”
      这天,我们因为一段新的情节争论了半天,迟迟没有结果,熄了灯后也睡不着。此时,不知怎么冒出的念头,我问他。

      “有时会,有时不会。你呢?”
      “常常会。”
      我说。所以我才会喜欢写故事吧,因为生活太平淡,太普通;因为一个人太孤独,太寂寞。其实,贫穷往往并不在于住的简陋或吃的不好,更多,还是在一个人心里。

      “那么JIN和ERIC的生活就很有意思了?”
      “当然了。”
      “呵呵……”
      他开始笑,黑暗中,近在耳边的幽幽笑声。“其实,JIN并不是拥有一切。他没有你从小躲债的磨练经历,他没有你为每天生活小气的精明,他更没有你赶不出稿时被主编的一顿臭骂,哈哈。”
      “哼。不过,真的吗?”

      “当然。其实,JIN什么都没有。在见到ERIC以前,他甚至连对未来的期望也没有。”
      “所以,他想要的是……”
      “他们想要的是,自由。”

      自由?
      我只知道我自己想要的东西有很多:钱,无数的钱,一个与众不同的人生,一个完美的……可我从没有想过他们想要的是什么,真的是自由吗?
      我想,我知道这个故事应该如何发展下去了。

      “那你现在还觉得生活没有意思吗?”
      这时他凑了过来,我看着他眼里奇怪的笑意。他说:“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好吧。要好玩的。”
      他今晚的精神似乎特别不错。当然,我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好玩的?黄色的听不听?”
      “什么?不听。”
      “为什么?”
      “我不听。你想说,你说。”
      “你总嫌弃我说的不好,那你给我讲一个吧。”

      “不讲。不,不是。我不会。”
      “我不信。…… 喂,别用被子蒙住,会闷死的。讲一个又没什么。”
      “别拉我!讨厌,不讲了。睡觉!”
      “哈哈哈哈……”

      每一天。
      他为我煮很好吃的面,他为我煮很好喝的牛奶,他准时叮嘱我用温水吃药。他用他简单的努力,让我的房间的变的温暖,从未有过的温暖起来。
      可我为什么更加害怕?

      11.

      随着最后期限的临近,10天,9天,8天……我的情绪一天比一天糟糕。
      正是这个很刺激、跌宕、复杂、传奇、浪漫的故事,压抑我的生活一片惨淡。因为压抑,因为对比,因为烦躁,因为没完的喷嚏咳嗽,因为这个故事的结局,我们又开始了争吵,无休止的争吵。
      欲收不回。

      直到那天上午,那个意外的敲门声。

      12.

      “今天是最后第三天。……怎么你今天脸色不好?”

      我好象听到他说,最后第三天。
      现在电脑屏幕上的,就是我们将近一个月的成果。比我以往任何一次赶稿更恐怖的经历。我所有的心血,或者说是我所有的梦……
      我好想把这十几万字一个字、一个字仔细看过来,可现在,仍缺一个结局。

      [JIN愿意为他死。
      用ERIC的枪,用ERIC的手,用让自己死在他的面前,作为对彼此最大的惩罚。

      最后的惩罚,换到了最后的真心。最后一刻的清醒。
      ERIC知道JIN想要的是什么,自由,他们一直渴望却得不到的。所以他决定带他逃走。如果这真的是结局,如果他们真的要死,他会陪他死在一起…… ]

      “最后,他们能拥有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平淡生活吗?”

      “很多好的故事结局,总会是一个完美的遗憾。”
      我说。类似的话,让我想起了我们第一次写这个故事的时候,我一直告诉自己这就是所谓的“经典”。“所以他们逃不掉。他们不会在一起。”
      “难道不遗憾,就不是好故事了吗?你真的不希望他们在一起?”

      “你只要照我说的,往上面打字。”
      一阵莫名的冲动涌上,不知是什么,让我对这个结局从未有过的无理强硬。但是半天后,他还是不让步。
      “这个故事,是我们一起写的。”

      “不,这是我的!我们?我们是什么?什么都不是!我不用你再管我!我就是不要你管我!”

      这时他一直看着我,看着我忽然大吼大叫的样子,他一定以为我是疯了,我也想我是疯了。然后我更疯狂的开始翻箱倒柜,把能找到的所有钱全部扔在他的面前……他终于把我拦住。
      “你在干什么?!”

      “我还你,全还你。我说了我不要再欠人什么。为我看病的钱,为我买牛奶的钱。早上你不在,送奶公司的告诉我其实你是出钱订的。什么超市抽奖?你觉得耍我就这么好玩?!你觉得看我在这里被瞒着傻乐就这么好玩?!”
      “你听我说。”
      “不听!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不要你对我这么好!我不要我们有什么……”

      “够了!”
      面对我如此莫名其妙的剧烈反应,他忍耐到极限终于发火的样子,也是我没有想象到的。“你发什么神经你究竟在想什么?!你不是JIN,也没有ERIC。你清楚你在做什么吗?看看你的现实吧!你的现实就是你看到的样子。”

      之后的事情,更想不到的是他疯的竟然比我更厉害。
      他毫不犹豫的转回电脑,保存关闭了文档,毫不犹豫的当着我的面,在那个对我来说意味着一切的文档上,按下了Shift+Delete!
      “这才是‘最后一刻的清醒’。现在你可以清醒了吧?!你这个白痴。”

      “我永远不要再看见你!”

      13.

      他居然说我是白痴。
      如果真的像我当初所说的那样,“多吃方便面会变成白痴”,也全是他的错,全怪他这些天给我吃了那么多。不过没关系,将来,他也再不会管我了吧?没关系,三天之后,我也不会有将来了……

      为什么我不在乎ERIC的欺骗?他的欺骗毁了JIN的一切。为什么我会那么生气?生气他瞒着我送我牛奶,只是为了让我的身体早点好起来……

      当他如愿的从我的世界消失,我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想了多少。我只知道,我已经从一场最美的梦中醒来。
      如今,真正贫穷的一无所有。

      14.

      30日期限的最后一天。
      走在首尔繁华喧闹的大街上,享受最后的冷风。记得上次还是和他一起去超市,大病后却再没出过门。周围,熟悉的建筑、熟悉的人群,仿佛没有任何变化,其实在不经意间改变了很多。

      原来是下雪了。
      12月,今天是圣诞夜。看着雪花纷纷飘落,落在行人们的脚边,大衣,成堆的礼物,无论孩子还是大人的幸福笑脸。在我眼前发生,又与我无关。

      我承认我一直害怕。
      害怕平淡的生活,害怕平淡的爱,于是学会在梦中逃避。看不清楚的,我的故事,我的现实……而我终究平淡,正如我一直是一个普通的人。
      我终于明白了他想告诉我的。
      他想告诉我,平淡与普通,这些才是故事里的JIN和ERIC,最后真正渴望拥有的……

      飘落的雪花,慢慢消融,转瞬即逝。如同我生命中已失去的那一部分。
      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不想回家。
      拆下绷带,我手已经好了。可我再也写不出关于那个故事的,任何一个字。所以再也无法弥补。

      这一刻。我所有的灵感,一点点,一点点,在流失……

      尾声

      上午10点半,我准时赶到主编的办公室。是死是活,总得有个交代。

      但开门的那一刻,思维短路。
      经历了无数次,预想了无数次的劈头大骂,没有。因为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只有一个人,并不是主编。而是,他?

      出奇的安静。
      因为我不知说什么好,而他只是微笑。他向我走过来,只是三天不见,却仿佛变了一个人……我只是发现,难得见他穿的干净白衬衣下,他明显又瘦了,也憔悴了很多。
      他把手里的厚厚一稿纸递给我。

      顾不得惊讶,我只能随手翻看其中几页,然后再翻,不停的翻,直到最后:

      [ 一个为还债而写的故事,他,和他的邻居一起完成的故事。

      他们的争吵,他们的欢笑,让这个故事变的生活;而他们的生活,则是另一个更生动的故事。于是,故事的故事,它告诉你平淡生活,真实意义。
      写故事的人,爱上了故事里的人。却忽略了生活中,真正关心他的人…… ]

      “这是你在三天里写的?”
      看到这里,我抬头问他。可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只听身后开门的声音。然后是主编风风火火的跑进来,见我已经到了,说:
      “我刚才已经替你去把支票送到他们手里,这比债算彻底还清了。我说那些人也真是厉害,临走还直拉着我,向我推荐他们的新品种高利贷。”

      “可是……”
      我完全搞不懂了。手上的这份稿子,支票,还清了的债,还有……他?

      “小子,你还记得我当时说的那位很有钱的赞助商吗?”
      “记得。怎么?”
      这时主编的目光转向了一边的他。在我几乎恐怖的猜测下,神秘的笑笑,语调又一转:“其实并没有那个人。”
      “什么?!”
      “其实我当时这么说,是想鼓励你多努一把力,写个好文出来,稿费当然是足够了。可想不到最后,居然有他为你出马。两年没有新作,原来,你才是他的灵感……”

      “对不起。”
      就在我还没来得及准备好好教训他,他竟主动向我道歉。“对不起。我当时也太冲动了,不该把你写的故事全部删掉。”
      “你!……”
      “不过听你说你‘最喜欢’我的书,我很欣慰。原谅你之前一直那么凶。”
      “可你说我是白痴!”
      “本来就是。”
      “你!……”
      “怎么又生气了?留着以后再生气吧。因为这笔稿费全用了还债,我们现在又是穷人了。所以,以后继续跟着我吃方便面吧。”

      “才不要!我一定会亲自写出一个更好的故事!我说,主编?人呢?…… ……啊,轻点,我喘不过气了。讨厌……真是可惜,这么好的一个故事,就这么结束了。”
      “谁说的?呵呵……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JIN,上一世欠你的,让我用这一生来还…… ]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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