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老去》央古

6、5

　　五、
　　“小莩。”他轻轻唤着那个人的名字，如同多年前的雨夜里唤着那个孩子。
　　空濛的火红色，灼灼一如那一夜的血。
　　心之泪……究竟是什么呢……即使是被信任的人所背叛，眼前修长的少年也是垂着头不动声色。还是说，只有那个孩子……不，真是可笑啊，魔王和贤者的羁绊。
　　爱思拉觉得最近自己变了很多，冷静不下来，也定不下心来看书。在同学眼中强势的学姐越来越多地表现出天真迷惘的样子，非常让人纠结的事情。（最近的爱思拉真是有些受不了）但是哥哥所做的实在是她无法理解的，也是不愿理解的。
　　他魅惑而温柔地笑，在低头的瞬间浅紫的眼眸被浸润成艳丽的玫瑰色，她没有看见自己的影子。
　　明明可以看见那已经毫不掩饰的阴鸷和疯狂，爱思拉却只能傻傻地站着任自己最爱的哥哥拥抱着自己。我在做什么啊，哥哥在做什么啊。然而她没有注意到，自己从心底里，竟没有一丝一毫抵抗的想法。

　　那是最后一次用自己的眼睛去看这世界。
　　摧心折骨的疼痛和恐惧从右眼一直传到心底。
　　曾经魔力的强大的父亲，一直以来指引自己的路标，此时也倒在了污秽的被血液染成黑紫色与红褐色混杂的地面上。
　　“放我走。”被数个魔族围在中心的青年，带着半身的血污，微微颤抖地挺直了腰，异常冷静地吐出了三个字。他的右臂已然折断，形态怪异地垂在身边，然而另一只手却放开了原本捂住的伤口，缓缓地负在背后。

　　即使有些艰难，他依然站直了身子，轻轻地扬了扬下巴，眼中透出温和却暗蓄倨傲的神色。
　　“哎，真是不错的年轻人啊。”狄丽娜舔了舔指尖上醉人的血腥味。
　　无刀锋之利，无霜冰之寒，从容不迫，如莲拂水。明明已经憔悴不堪，四周的魔物却被他的气场摄住，一时无人上前。
　　可能方圆几里都再没有第二个魔法师，只有他自己才清楚从开始，一直努力没有去想的，最深切的愤怒。
　　“请大魔导士移步说话。”早就打好盘算的魔族总管只等他说这一句话，行云流水般打开了异次空间。
　　那曾是他父亲的称号，如今第一次听见别人这么叫自己，却是在魔族口中。

　　（谈判过程见65期，某央在尝试过后彻底败在这里了QAQ）

　　“能够邀请到大魔导士作为鄙族的内应，真是不胜荣幸。”虚假却又如此真实的笑意突然敛起，魔族总管看起来很真诚地叹了一口气。
　　“冒昧地问一句，让英格威家族的你在知道真相之前就宁愿做叛徒，是为了什么呢。”
　　“只是想活下去罢了。”青年还以他敷衍的注视。
　　“活下去？呵……”魔族的气息渐渐淡去，爱思拉扑到了自己怀里。

　　那时的场景即使现在想起来也依稀有些扯得心疼。
　　你们守护的——就是这样的东西。
　　月光下世界树的藤蔓优雅而恣意地舒展着，熟悉的痛感一点点蔓延。
　　尽情地吸收这些力量吧，终有一天你会付出代价。

　　“把他还给我，不然！……”清亮的声音打断了回忆。
　　暗夜洇开紫莲般妖娆的笑容。
　　“不然怎样，你要杀了我么？”对身后墙上的坑洞视而不见，他伸手，像之前无数次那样温柔地撩开沙拉曼的额发。热烈燃放的彼岸花般的红色眼睛。
　　“长大了啊……不……觉醒了啊。”他低低地笑着。
　　“把小莩还给我！”
　　“还给我？为什么？还给你，你可以拯救这个世界吗？
　　“你明白该怎么做吗？
　　“这场因你们两个人而起的战争死了多少人，你知道吗？
　　“是的，这是你们两个的罪。”
　　“不。我知道。而且这是你的罪——因为你和魔族的勾结。”
　　“好的，如果这是我的罪。数十年，或者百年之后，你们的封印也会解开，那时候就没有能阻止这场战争了。你说，死的人和魔物，会不会更多？”
　　“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就算——这个人是你。”哑然失笑，原来，你也曾想要维护我吗？
　　“我会找到他的！”沙拉曼转身离开。他知道他要去哪里，而奥洛并未起身去追。
　　那一瞬间紫色的目光浮起，恍若曾经。
　　你们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好孩子。

　　“我还是喜欢七年前的那个气愤地皱着眉头的孩子，温柔又倔强。”
　　“？”尼库塔茫然地抬起头看着自家上司。
　　“因为在那之后，他作为人类的真实的表情，越来越少了呵。”
　　永远言笑晏晏，秀逸飘渺的他，却永远那般寥落冷漠的他。

　　“奥洛。”那一天来的终究只是瑞卡一个人。
　　但至少有一个人。
　　心底微微地疼，只有最柔软的弦被勒住。
　　一切都是为了爱思拉。他苦涩地想着。

　　只有四维空间里的那个孩子，还伏在地上哀哀地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