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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路过 ...
一
陷进这厚厚的沙发里,浑身已经湿透了,像弯在了一汪水里。
这二十六层上的客厅离太阳的确是近了许多,焦热。还有一丝,窘。
我看着他,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还有他的妻,终于明白其实我跟他的生活其实早就没有交集了。只是路过加州花园的时候,我就自然而然地想起他,停了车,坐在西阳晕红的龙湖边上,开始与他熟悉的对话。
胖妞,在你楼下了。
啊?!你什么时候从撒哈拉潜伏回来的?
刚到。在你楼下,想你……的辣子鸡丁。
那你还在车里?巫婆,快快飞上来吧!
好,扫帚扔出来,起飞咯!
停电了,八月的重庆,我感觉好像我还留在撒哈拉,亚麻小吊带顺着汗液渗进我小麦色的肌肤。我摊在他们客厅的沙发里,听热浪穿过我身体时的声音,有种莫名的快感。小汀,我五岁的小侄女,托着热得红红的小脸,在茶几边上给芭比娃娃编着辫子,不时地抬起头,应一下窗外的阳光,甜甜地对我笑笑,肉肉的小手时而抹抹额头上的汗珠。让我想起了十三岁前的生活,和她一样,太阳从不炙热,那是头上的光环。
我抬起头,透过厨房的玻璃门,看见他的额头亮亮的,想起以前我会说你看你,胖妞啊,肥得流油了吧!呵呵地看着他笑着,听他大言不惭地回说:那好,咱就肥水不流留外人田,白送你算了。每次这个时候我习惯性地低头,也不是拒绝,只是不敢想而已。通常情况下,他就会兀自揩了额头上的汗水,然后傻傻地又笑开了。现在,他早已有他的妻,他的妻在一旁不时地为他拭去汗珠;我,坐着客厅里看着,远远地而已。
二
有点窘,不知道为什幺。大概是43摄氏度的高温太逼仄,压得人紧张,像所有的东西都已经被烤到了极限,一不小心就全张开可怖的裂口。更可怖的是,这炎热的空气里,隐约间仿佛已经有东西在裂开,却又不知道是什幺。
时间。
他胖了一点,脸也有了成熟的线条,不似从前的胖妞一脸少年的稚气,明显修过后残留的胡渣早已取代当年那浅浅的绒毛,眉毛也更浓了,眼神里除了他故有的安静多了一丝沉静,是个标准的三十岁的男人了。平日里也许还会穿着笔挺的西装,安安静静地坐在办公室里埋头苦干;回家的路上买一份《体坛周报》,延续学生时代的热情;晚饭后打开电脑,时而画图纸时而听着小女唧唧歪歪,然后望着妻子幸福地笑开。这些我并不知道,只能想像。
他系着围裙,像个武艺高强的大侠一般在厨房里施展拳脚,却让我想起了十几年前我们第一次做辣子鸡丁的情景,和他笨手笨脚切辣子的样子。厨房玻璃门上映出了我傻笑的样子,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急忙收回了笑容。
我靠着那些惨淡的记忆,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和他说笑着,我们的生活早已经断开:我在远方彷徨,他在原地流浪。短信只是一种虚空的沟通,可以肆无忌惮,碰面了却有点不知所措。我习惯的那些话语方式,已经找不到从前的他了,还有我自己。
三
“来啦,巫婆,你的辣子鸡丁来了!接招!”
“好!胖……”我有点迟疑,如今的他还是那个胖妞吗?“姑奶奶我今天给你展现一下我的功夫!哈哈”
“都这幺大的人了,还这幺皮!”他的妻子嗔吟到,仿佛我们都是她可爱的孩子。薄薄的汗像一层釉铺在她白皙的脸上,大概是天热的缘故,泛着淡淡的红晕,我想那有名的秘色瓷也比不上这般生动。其实,我是第一次见她,虽然我们已经知道彼此很多年了。沉宇这人太透明,藏不了任何故事,所以她可能早已听过我了。而我呢,那已经是我习惯性地背上背包上外游荡的第七年,在西安火车站旁的小旅店,打回家(我的家还是他的家?)的电话里,他说,
今天遇到一个跟你一样迷糊的人。
不会吧?这下说明我不是最笨的了吧,女人都有笨的特质。
在解放碑的乡村鸡,有个女生居然迷迷糊糊跑来把我叫的一客牛肉饭吃了。我站在旁边等她吃完了……
你可真有“爱””心啊!看见美女又把持不住了!
什幺啊?你这巫婆总忘不了八卦。我是觉得这个迷糊得可以,和你一样!
那后来呢?
我站一旁等她吃完了。然后,她惊讶地发现一个帅哥居然站在她旁边看她。呵呵…..
去死吧!人家绝对想是哪个猪头啊,幸好没抬头,不然食欲大损啊!
你你你!!!!好歹我也是你哥哥啊,不兴这样损人的。她愣了一下,转身准备走,发现了临桌也摆着一客牛肉饭。大概是她叫的。人家可是极度温柔地说:“对不起啊,你吃我这份吧!”
哼!还极度温柔!一听就知道你当时肯定流口水了!
哎呀呀,你这巫婆啊!不过,其实她看上去很像你……
这种话总是让我很紧张,让我习惯性地逃避。
我要睡了,明天一大早我还要去法门寺呢。安。
一分钟,60秒,我默数。如同空气一样在我们之间无声的肆意漫延,却让人感到阵阵窒息。
嗯,晚安。
他就这样认识了林小敏,他现在的妻。美丽,贤慧,温柔的妻子。
而我,也是在法门寺地宫跪拜在千年的舍利子前,听禅师的木鱼声声,浸润那百年的沉香,终于明白纵使我五百次地穿过这地宫,生命却依然无□□回,时间是线性的,从来没有后,我们只能向前,所以无需后悔之言亦没法做出下辈子的誓约。我没办法过上那种安定的生活,我也没有胆量去过那样的生活。尽管,或许林浩然早就过上他要的生活,早就忘了曾经有我这样一个人很努力,很渴望地想为他做一个安定的人:我们已经路过了。所以,沈宇也可以更应该自然地路过我的身旁,他也应该过上某种生活,某种不需要我停下来的生活。
从此之后,我依旧在远方和沈宇打闹着。听他说昨天的足球1:0输了经济学院,听他说今天的200张图纸交不上,听他说明天和小敏去磁器口,然后听他说小敏和我一般大,风扬起她的长发,很美丽;听他说小敏会尖椒鱼头会做茄子饼,很贤慧;听他说小敏从来不生气,善解人意,很温柔。我说她这么好,肥水不流外人田吧;我说你送她小木屋,里面放着你们的照片,她一定会感动的;我说你站在窗外等她,生病时给她送水,她一定会融化的。最后他说,好吧我听你的,等不到的或许不是我的,我会学着珍惜现在的。
然后,我微笑,在远方。
四
“巫婆,怎幺不吃啊!你不下手,我就……”
他还是那样和我说着话,我却感到很惊讶,难道一切都还如往昔吗?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应答,因为我一个人在外面已经习惯了寂寞。
“哎呀,你就让雨桐好好吃吧!她一个在外边也挺不容易的。”这句说得,哎,觉得自己是个弃儿。虽然,我本来也是。
“我逗她玩呢。她才不会给我机会吃呢。是吧,巫婆?嘻嘻。”
“嗯,我会速速把这盘鸡丁解决掉。啊,好久没尝到如此美味了!”我竭尽全力挤出这样一句像“我”的话,“嗯,你确实长进不少啊!不过,比我嘛,还差得远哩!“我挑眼看了他一眼,像以前那样调皮地。
“雨桐做菜很厉害?”林小敏惊讶地望着他丈夫,大概觉得我这样一个在外游荡的人实在没理由会做饭。
我看着小敏那一脸诧异,突然觉得有点窘,因为我还没找到对的方式,在这个我应该熟悉却很陌生的地方。
“那是,她从小就厉害,巫婆嘛嘴馋,没办法!”其实,我不馋,只是因为一个女人的缘故,我学会了做所谓“好女人”的技艺;却也因为这个女人,十三岁后的我再也没有做过一次菜;也是因为这个女人的缘故,十三岁起我吃的都是沈宇做的辣子鸡丁。
那天天气到好得出奇,蓝得不真实,父亲的事已经出了,跟母亲也作了最后的抉择。我对着墙,她跟那个男人也离开了很久。静静地站在那儿,突然发现其实自己拿着钱也没有地方去,发现其实爸爸是孤儿的旧事也让我跟着成了孤儿。再后来,沈爸爸来了,他以前是爸爸的司机,也是爸爸儿时的兄弟,他的这份工作是后来出人头地的爸爸给他的。我跟着他,习惯性地坐上他的车,一句话都没说。车停了,就见到了沉宇,不想说话,也不知道说什幺,突然从云端摔下来,我还没习惯。
不说话。沈妈妈就用那种看小猫的怜悯看着我,什幺也没说,叹口气。
不说话。不想说话。也说不出什幺话。突然,什幺都没有了,连母亲都没有了。吸一口气,都有一种要窒息的感觉。
他们也不问我,就让我一个人呆着。沈爸爸沈妈妈上班去了,我就和沈宇呆在一起,因为谁也不知道我应该怎么办。他也不敢问我,就坐在我旁边。不想说话,反正就是不想说话,一说就觉得有点酸。
沉宇问我,“想吃什幺?”
“想吃什幺?”猪头啊,能想吃什幺啊!
“辣子鸡丁吧。会辣得你流泪的,敢吗?”他用那种近乎挑衅的眼光盯着我。这在以前他是绝对不会也不敢的,我是他心目中,也是许多人眼中骄傲的公主,虽然我从来都是温驯,可爱的。
我不置可否,其实我嗜甜,从不吃辣,辣的都是母亲用白开水涮过的。
不想说话。
他跑去买了鸡脯回来,开始做。他笨手笨脚地,明显从来没做过菜。也不会切辣子,还很弱智地用切了辣子的手抹眼睛,一会就掉下来了。他一急,又拿去揩,结果越来越疼。
“真是笨啊!我去给你拿毛巾!”从七岁开始我的过家家就是用真材实料来做的,烹饪对于我来说只是过家家这样简单而已,所以看见他那个笨笨的样子倒不免笑起来了。
“笑了啊?呵呵,你就看我做吧!其实,我还从来没做饭呢。你教我做好了。”
“嗯,切辣子的时候在旁边放盆清水,一边切一边不断地在清水里涮一下刀,这样就不会刺眼睛了。
切鸡肉要顺着纹理来,不要乱砍,不然会影响味道的。
先把辣子在油里炸一下来,放上蒜泥,还有花椒,加一点盐。
快把这鸡丁放进去吧,火调小一点!”
……
五
“呵呵,看不出来,你还这幺会做菜啊!好了,来尝尝!”他傻笑着,空气里灌满了讨好我的味道。他的额头亮亮的,像抹了一层油。
“看你肥得都流油了呢?还不快擦擦的。”不想帮他擦,会想起父亲跟母亲。
我想起了母亲,教我这些的母亲。太热了,觉得眼角都快挤出汗珠来了。
我就埋下头吃鸡丁。其实,他做的一点都不好,鸡丁还有点湿湿的,辣子也有点糊了,只是真的很辣啊,眼泪就不争气地跑出来了。后来,每当想哭的时候,我就会想起这道菜。不同的是,吃得太多了,就麻木了,我也不再为任何事哭泣了。哪怕后来,在林浩然家那客厅里、客厅外,我都不再哭泣了——那一年的辣子消耗了我一生的眼泪。很久之后,我才明白沈宇叫我吃辣子鸡丁的原因了,或许吃什幺都可以,只要倔强的我舍得那固执的泪珠。骄傲是一个公主的特质,也会在坠落云霄后化成固执,变成治不好的顽疾。哭完了,我也忘了。忘了,然后我要坚强一点,我要做个巫婆,一个什幺都无所谓的巫婆,这样不怕有谁靠进,有谁走进,有谁伤害——什么到来,我都可以拿着扫帚立刻飞走。
“嘴馋也馋不过你猪头啊?做菜等讲天份的,像你这种智商的人能行吗?”抬杠,我熟悉的方式,可以保护我的方式。
“你可别这样说!小敏就不会做的!”
“不会吧?”我吐了吐舌头,发现林小敏讪讪的。窘,我觉得又有一点窘。
还是低头吃鸡丁。
沉默。
他像突然想起了什幺,“你还记得那年,你第一次出远门吗?去大理?”
“当然记得,那年毕业我不是因为状元有五千元吗?嘿嘿,不像有些人……”
“你在火车很无聊,发短信骗我吗?”
“哦,对啊,那晚一个人在火车上很无聊,就用外地号码骗你咯!你还真够笨的,居然还相信!”
“谁说我笨啦,其实我早猜到是你了,只是逗你开心而已。你说你叫杜小汀,苏州人士,一美女来着呢,还说要来重庆看帅哥哥我呢?”
“那你还故意气我地说应该叫杜冷丁!”
“HOHO”
“杜小汀?”林小敏在旁若有所思地念叨着。
窘。
“小汀,快吃啊!”沈宇一边说着一边把鸡翅尖往她碗里夹。
突然想起,以前,以前他会说“巫婆,快吃啊!”然后一边说着一边把我最爱吃的鸡翅尖往我碗里夹。
六
十九楼的高度早已听不到知了的翁鸣,但是耳边却有一种声音,说不清。
沉宇像听到我的窘,若无其事地问起:“对了,撒哈啦怎幺样啊?不是遇到什幺大胡子帅哥了吗?”
“遇到过一个,在橄榄树下呢。你收到我寄的照片了吗?就是那个啦,穿着白衣的,呵呵。他连夸我是beauty呢?”
“晕!你也不看看你现在都黑成什幺样子了?皮都晒脱过吧?”
“废话!你来试试,准保你这层油都会晒成肓!”
“咦?那可不怪我,谁这幺多年一个劲要在外面混啊?西安,敦煌,西藏,大理,尼泊尔,马来西亚,现在连撒哈啦都去了。”
“我就是喜欢,喜欢到处乱跑,喜欢晒黑,又怎幺了?”生气,应该只是因为热的缘故。
他“哎”一声,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他想说雨桐停下来吧,回家来吧!但我讨厌听到这样的话。因为,不知道用什么态度应答。
我又何尝不想呢?二十一岁那年,我就想过。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年夏天,我终于靠着家教和卖弄文字而来的金钱从中大毕业,离开学校时看看存折上留下的30342.8,有着一种强烈的快感——仅仅因为这是钱,我自己挣的钱。又是一个炎热的下午,云压得很低,仿佛把人的血液都要挤出来了,空气中甚至感觉有血腥的味道。我忐忑地走进林家宽敞的客厅里——曾经,曾经我的家也是这样的宽敞,宽敞得你放进所有需要的、不需要的物质还是显得太空。从父亲那件事后,八年来我第一次那幺渴望被人注视,那幺渴望走进人群里,第一次那幺渴望再有一个家。他母亲坐在沙发上,翘着腿,就那幺有意无意地摆弄着她脚边的袖珍狗。
“阿姨…..”我觉得那空调突然起了一阵寒风,让我抽了口冷气,说不出话来。
她的嘴角微微颤,在缝隙间似有似无地:“嗯。”然后起身,“Tommy,走,我们上楼去!”
她好像在身后藏了一股凉气,等候着给站在门口的我一个颤抖。
我忽然明白,我走不进去了。
“妈!”我听见林浩然从我身边跑过去。冷。
“不要再说了。你们好好玩一下吧,才回家。我要休息了。”
林浩然就愣在那儿。
其实,我知道,故事就应该这样结束的。我拿起包,想拿起我所有的重量,只是我不知道可以这一切放到哪儿。我的家早就没有了,这儿,也不会是我的家。尽管我是那幺的渴望着。
我推开那重重的门,合上,却觉得走不动。
“浩然,你傻啊?你以为她是个好女孩儿啊?你还不知道吧?你以为她跟沉宇会有什幺好事?你以为她真喜欢你?你看你爸要是不是局长,她会不会喜欢你?她能是什幺好女孩儿,这幺小就想住人家家里来?”
我不是想住到人家家里来,我只是想有个家而已,一个有爱的人的家里。
“妈……”
“我早就打听过了,你看她妈就不是个好货色!”
“妈……”
“你看你…..”
太热,我觉得我快裂开了,我甚至于想转身回到那个冰冷的客厅里,我要在那儿爆炸,我要让全世界都消失!
是啊,我妈不是个好女人,我也不会是一个好女人。可是,什幺叫好女人啊,我凭什幺要做好女人?像你们这些恣睢地嘲笑彼此,还是麻木地为男人提供无偿的满足呢?我做不了好女人,我妈就不是!
七
“沈宇,我早就说过了,我没那个精神,我也做不来好女人!”我扔了筷子,瞪着沉宇。我讨厌听这样的话,或许只因为胆怯——哪怕他并没有说出口。
我做不来好女人,要不然早就停下来了,至少,我看见像我母亲那样的女人也做不来好女人。十三岁之前,我至少觉得我母亲是个好女人。我喜欢她黑缎一样的长发,喜欢她安心的煲汤,喜欢她给我扎头发,喜欢她为父亲熨西装,喜欢她为父亲挑白发。可是,那一年,父亲被抓了,判了八年,因为贪污。当然,我不能怪任何人。后来明白,母亲太美丽也是一种错误。那个男人,仅仅因为她的美丽就把父亲卖了。其实这个世上贪污的人不会只有父亲,被判刑的也不会只有我父亲,但是贪污了没有被判刑的呢?我知道我是固执着,因为我不知道应该去怪谁;因为于我而言只有这一个父亲,还因为固执一直是我治不好的顽疾。
从那父亲走的那天开始,我就不再是公主,阳光照在身上的时候,只是一种窘,我憎恶从前那种众星捧月般光亮的样子,讨厌母亲那种娇翠欲滴光亮的样子,怨恨别人看着我偷偷嘲笑的样子。
那个灼热的下午,她还是走了,她还是跟着仅仅因为爱她就残忍地让我失去父亲的人走了。她曾经是那样抱着我说要守护我的,她曾经是那样温柔地看着父亲说要等他回家的,她曾经是那样抚摸我说要看我长大的,她曾经是那样平静地望着父亲离去的背影偷偷抹去泪光的。她是美丽的,美丽是没有错的。美就应该有人去爱护,她应该被人守护的。所以,她离开也没有错,我理解她。不过,她真是个笨女人,这样为了她不择手段的男人,同样还有很多事情可以不择手段,她只是他生命中的某一个杰作而已。我才不会跟着这样的人走!看着她苦苦央求我跟她一起走的时候,我也要哭了,这是我一直爱着的母亲啊。可是我不能那幺傻,至少,我得留住一个家,某天累了可以回来的家。
“十万。你给我十万就好了。就当我把我妈让给你。”我也不知道我会有这样的想法。我想以后我得自己生活。
我感到我妈绝望的眼神,或许还有一丝的无助。她就是这样的软弱——美的缘故,美得她从来不知道怎样自己生活。我跟她不同,我从小是公主,我说什幺就是什幺,而且我清楚我要什幺。。
“桐桐,你听你妈妈的话,跟我们到那边去吧!”那男人分明是虚伪的。
“不用!十万,你们马上就离开,永远都不要让我再见到你们,我自己可以过得很好。”
“桐桐……”轻轻的,我听到她的声音。她知道没什幺可以挽回我——我是她的女儿,她最最固执的女儿。
我扭过头,我才不要听!
“麻烦你们都闪开,再不走,你以为你不会被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也清白不了多少?十万,然后,你们俩自然地滚到温哥华,我也好安安静静地上我自己的学!”我也不知道,怎幺说得出这些话。愤怒,这些大人自以为是地做着他们的事情,却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多幺的愚蠢,我甚至于惊讶他们怎幺宁愿选择这样逃窜的生活,还要拉上我!
十万就好了,我还用不完呢。
就这样,我把五万存进存折交给父亲,五万给沈爸爸,然后安安心心地守着日子。不接她的电话,也不会去看父亲。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她自己到温哥华继续做她的好女人就好了,父亲自己在牢里安安份份地熬着就好了,我自己写点文章赚点稿费吃饱了就好了。我们既然都分开,就没有必要再听到彼此的声音,每个音调都只会是一种伤痛。我就当什幺都没发生过,就当我的家从来就在不知道的地方。
只是,还有很多事情,仅仅理解是毫无意义的,还有很多事情,是永远无法原谅的。一切以爱之名,也未必是最好的行为。就像她给我的生命,却只是从我身边路过而已。.
所以,我不要做好女人,我也做不来好女人。虽然,她教会了我做一流的菜品,她甚至教会了我精致的针线。所以,我不要做美丽的女人,我也做不来美丽的女人。虽然,她给了我迷人的面容,她甚至给了我细嫩的肌肤。所以,我永远都不要为谁做饭,我永远都不要停在某个地方,自以为是地做别人的妻子。所以,我要把她给我的肌肤晒黑,晒成骇人的黑,直到再也没有阳光可以伤害我。所以,我要到处流浪,我不要像她一样。
也可能,只是林浩然让我再一次绝望而已。
八
“姑姑,你吃啊!”
呵呵,“姑姑”?我只是路过而已,真的只是路过而已。我早已经选择流浪,路过了千百个地方,这里只是其中的一个而已。
十三岁那年那个炙热的下午,倔强的我开始走进沈宇的家,开始学着依偎在他母亲的怀里。只是,我更清楚,这不是我的家,如果再来一个家,有一天离开会更难过的。我在那个家里呆了四年,十七岁那年,我背着所有的家当和心情,去了大理。我一向以为,大理就是情侣的圣地,只有情侣才可以去那样的天堂。只是,我还是一个人背着背包去了。走的时候,沈妈妈说,桐桐,你也要长大,要学会原谅。我只是走了,连强笑都没有留下。
停电了,到处一样的焦躁,没有什幺地方可以给我隐藏。
沉默。重庆的空气只适合沉默,吸入的只有热气。人活着,死生之大,不过呼吸之间:呼,吐一口气;吸,争一口气。我只为自己留一口气,留一口可以随时逃离的余地。
“多吃点吧!一会陪你出去转转,在这屋里也怪热的。”他知道我生气了。
“我还要回家呢。还是要回去看看我爸。”其实我从来没想过要回那个家,爸爸出来已经七年了,他有自己的生活,他早已不是那个风光无限的局长了,他习惯于佝偻着背胆怯地应你一句“是”,他习惯于和我一起抢着吃饭,像他在牢里一样,他甚至寂寞得会偷偷去找那种十几块的老妓女:其实,一切我都知道,哪怕我在远方。所以,回不回,没有任何的意义。我的家早已在十几前就消失了。我的家早已跟着我辗转于世界。
“哦。还想叫你就留在这儿呢。那我一会送你。”他知道,我说什幺就是什幺。
林小敏那个温柔的女人,静静地在旁边看着我们表演,一直没说话。大概发现我这个姑姑,其实来得并不适当,火气太大。
天气太热,人一多,就有点紧张。
这段长长的晚餐终于结束了。我什幺都没说,拖起我那个大包就往外走,不想说什幺,窘:本来就该来这个地方了。也是这种窘,让我清楚地看到,我早就离开了,这儿从来就不是我的地方,而我还那么不知趣地来玩了一把少时的天真与蛮横。我真的是在路过这个地方,路过沈宇了。
九
龙湖边上,太阳西斜,却更加燎人,又像一抹血涂在了伤心人的身上。
“雨桐,你怎幺还是不能长大呢?你怎幺还是让人担心呢?妈妈都还老念叨你,怕你一个人在外吃不好。虽然,我们都知道你最会照顾自己……”
沉默,像最好的隐蔽。
“雨桐,你应该试着去爱人,试着去等一个人,试着停下来了。我知道,你怕你做不好……可是,你能行的。”
“雨桐,我知道我说什幺你都不会听的。你这个人太任性,永远生活在自己的世界。我知道,你觉得每个人都生活在自己感觉的世界里,可是现在你真的感到快乐了吗?”
“雨桐,你就不要再跑了,安安心心停下来写你的小说吧。安安心心停下来等那个幸运的人出现,安安心心地住时某个房子里把灯光燃起。”
“雨桐,我知道我留不住你,可以你得留住你自己啊。你一个到处走走停停,心又放在哪里呢?上一代有上一代的事,你母亲是你母亲,你是你,不代表你也会伤害爱你的人。”
沉默,像最浓的悲伤。
龙湖在黑暗中迷茫的灯光中,显得有点惨淡。万家灯火的时候,我也想归家,只是我的家不在这里。我敢看天,不敢看灯,不敢看所有的所有。我怕我太累了,眼睛很疼会流泪。
“沈宇,在撒哈啦的时候,阳光比这儿还要刺眼,黄沙漫起,周围一个人都没有,突然想起了你背过的那首诗:
你曾在橄榄树下等待再等待,
我却在遥远的地方徘徊再徘徊。
人生本是一场迷茫的梦,
莫将我责怪。
为把遗憾赎回来,
我也去等待,
每当月圆时,
对着那橄榄树独自膜拜。
你永远不再回来。
我永远等待等待等待,
等待你回来…… “
“可是,现在,我回到哪儿去呢,回到哪儿会找到等待我的人呢?我路过了太多的地方,我已经习惯于路过了。我甚至都想不起为什幺回到重庆,这里其实什幺都没留下,包括你。你,应该,也正在过着你习惯的生活。我想,我还是继续这样的生活,不必有任何的负担,也不会有任何的伤害。”
沉默,像最深刻的理解。
“沈宇,回去吧,等着我下次给你寄名信片吧!”
“再见!”嗯,这大概是我今生给你说得最多的话了。
我想,明天我最好到北极去,这儿太热了,不适合需要冬眠的我。
我想,以后我最好不要再路过这儿了,这儿太热,有张裂的危险。
其实,再见就是祝福。
祝福你。
很久之前的故事,只是为了表达一种状态。身边的朋友总是告诉我怕错过,我固执地认为离开的必定不是命里“对的”,于是错过只是路过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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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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