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颜乱》涔浅浅

15、第十五章

　　明日便是冰国使团来访的日子了，手冢刚向青帝汇报完接见使节的所有事宜回府后，便看到回廊上有一个纤瘦的人影。直觉他便是自己牵挂的那个人。

　　手冢毫不犹豫的走过去，下意识的在靠近他的时候放轻脚步，似怕惊扰月下沉思的少年。

　　月光柔和地倾注在少年身上，为他镀上一层淡淡的银边。不二斜靠在回廊的柱子上，罕见的蓝眸微睁，如丝绸般光滑的蜜色发丝柔顺的散在两旁，美好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怀疑这样的少年，是否为人间所有。

　　不远处，手冢直立的站在他的身后，目光痴痴的望着眼前的少年。

　　“呐，是手冢吧。”就在手冢几乎忘了自己的存在时，不二特有的中性嗓音软软地响起，似叹息。

　　“啊。”手冢答着，一闪身落到了不二身旁，他自是不会去问“为什么知道是我？”这样的问题，正如不二不用回头变笃定来人必是自己一样。这是一种说不清的默契，更是牵绊。

　　右手自然而然地揽过不二的身子，将他的脑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凉。”

　　只一个字，便毫无阻拦的穿透皮肤，直达心脏。不二只觉一股暖流从心里，缓缓的扩散到四肢，到全身。

　　不二也不反抗，任由自己将全身的重量交到手冢身上，却是不发一言。嘴角如往常般上扬着，让别人猜不透他的情绪。只是手冢，这样的日子还有多少呢？

　　然而，手冢不是别人。

　　“不二，不想笑的时候就别笑。”良久，手冢叹息着说道，有无奈、宠溺，更多的是心痛。

　　不二一愣，回过头看着身边的男人。动人心魄的蓝眸里，是手冢温柔的注视。心里闪过一丝恐慌，为什么又是你？手冢...扰乱自己心神的、动摇自己决心的、看穿自己的、心疼自己的那个人，为什么都是你？为什么偏偏是你...

　　“不明白手冢在说什么呢？”不二轻笑着回到，连自己都感觉到嘴角的僵硬。第一次没办法在人前完美的用微笑掩饰自己呢。

　　“在我面前，不需要掩饰自己。”手冢认真的看着不二，“不二，比起这样的笑，我...更情愿看到你哭。”

　　“呵呵。”不二微笑，呐，手冢，已经习惯了呢，改不掉了呐。

　　手冢皱眉，有点心痛地看着微笑着的少年，不二、不二，真的有这么难吗？还是…我，果然还是不行呢？

　　良久，不二开口，“呐，手冢想听个故事吗？”不二回头，正好看见手冢眼里的痛心，微微一笑，不待他回答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语气平淡而舒缓，仿佛讲述的，真的只是一个故事，然而，那又的的确确是发生在他身上的。

　　从和妈妈相依为命开始说起，有他最爱的妈妈、有失踪的小弟弟、有小虎、有不理他的小伙伴、有他上不起的私塾老先生、还有形形色色的大人…再讲到血泊里的淑子、她的嘱托，她的放不下…

　　“呐，妈妈说周助不哭、妈妈说最喜欢周助笑的样子了、妈妈说一定要开心的活着呢…”不二低声呢喃着，嘴角上扬，像在述说，又像不过是自言自语罢了。

　　手冢温柔地注视着不二，只是伸开双臂，环绕着垂着头看不清表情的不二。心痛而无奈地叹了口气，真是个为难自己的孩子啊不二，“淑子妈妈希望看到的是从心底笑出来的周助，没办法坦诚展示自己的周助，真的是淑子妈妈希望的吗？”

　　手冢感觉不二抓着自己衣角的手慢慢缩紧，接着，怀里的少年声音压抑而带着小小的固执。“我知道的手冢、其实一直都知道的…”不二说着双肩开始颤抖，聪慧如不二，这么浅显的道理难道竟会不明白吗？只是这么坚持着，就好像妈妈还在身边，就像她一直在看着自己，守护着自己。

　　手冢叹了口气，宠溺无奈而又带着丝丝心痛道“不二，在我面前，怎样都可以。想哭就哭出来吧。”这个瘦弱的少年，暖人心脾的微笑下到底隐藏着多么深沉的悲伤，而他又是以怎样的心态将这些尽皆埋藏呢？

　　有液体慢慢透过胸前青布华服，仿佛一把火，一路灼烧着吞噬了他的心。于是手冢环抱着不二的双手愈加的轻柔，注视着他的视线竟似融入了如水的夜色里。

　　良久，不二在手冢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中缓缓入睡。

　　梦里，淑子微笑地注视着自己，“周助终于找到可以托付一辈子的人了，妈妈也可以放心的走了。”于是一滴晶莹的泪水顺着不二的脸颊缓缓流下。“呐，妈妈，周助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