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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莫乃禾(上) ...

  •   碧波荡漾的河水从墨色的村庄中穿过,静静地意犹未尽地向东流淌,什么都不会带走什么也不会留下。河上拱立着意蕴悠长的石桥,桥的两旁样式古拙的房屋俟立两岸依水而建
      发生了什么事情?
      河畔围拢了一群人仰着脖子踮着脚张望,却被密密麻麻的后脑勺挡住了视线。一瞬间人们都意识到发生了不同寻常的事情,都将身子和目光都围拢过来。但见一个少女浑身湿漉漉地仰躺着脸,手中紧握着一把三尺长的剑。剑身莹澈,薄如蝉翼般柔若无物,剑的护手处刻着浅淡的红色字迹“紫萱”,淡淡的萱草清香弥漫在空气里,不知是剑散发的还是少女散发的。
      她浑身穿这件纱也似的白衣裳,衣裳上张大的孩子的口也似的口子印着被河水浸泡的发白的刀伤。
      她的脸色如此的苍白。在阳光下,她的全身散发出耀眼的水珠的光芒,又是如此的美玉无瑕。
      该救还是不救呢?
      这个少女是杜衡在船上汲水的时候发现的。他不知道怎么办就叫来了里正。没想到里正也犹豫不决起来,捻着山羊胡须目不转睛地左瞅瞅那把不详之剑右瞅瞅少女的衣着打扮。
      “里正,到底救不救?再不救就救不了了”杜衡触着少女越来越微弱的呼吸,气急败坏跺着脚说。然而里正依然一次次“风雨不动安如山”地捋着胡须,仿佛胡须里有什么智慧和决策。
      “让开!让开!”他实在无法忍受如此沉重的寂静,这么多人的见死不救,抱着少女挤出人群。
      “她身份未明,怎能如此唐突!尤其是那把奇谲诡异的剑”
      “呵呵她的身份,我大哥自然认得。若是坏人,我大哥自会一剑杀之;若是好人,岂不草菅人命!”他头也不回地挥袖而去,只留下里正一拍额头幡然醒悟。杜衡的大哥李之仪也曾仗剑江湖,虽不至于武功高强深不可测也是惯听江湖掌故,想必他见多识广一定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一个陌生人来到他们的村庄毕竟关系着他们的前途和命运。他们必须搞清楚此人的身份才会心安,所以他们尾随着杜衡来到一所院落里。
      李之仪惊讶地收起手中长剑,难道这么多人有什么问题要请教弟弟?他拱手道“大家有什么事?”。
      “还是请教先生去辨认一个人“说着他指了一下旁边的房子。李之仪迷惑着自言自语道“什么人?”。大家遂将早晨遇到神秘少女的事情告诉他,他眉头皱的老高,将信将疑地走进房屋。
      杜衡将少女放在床上,试了几下都没有松开她手中的剑。他从书橱里拿出一朵鲜艳欲滴的灵芝,轻轻地在她的鼻翼之间,灵芝在她的呼吸之间慢慢汽化消失。房间里顷刻之间弥满馥郁的芳香,甜甜的味道晕开了少女脸上一层绯红的生气。
      李之仪刚跨进来看见杜衡伏在少女的脸旁,用力地咳了一声,他才如梦初醒地站起来。他想吻她?李之仪心想。目光从他身旁扫过,李之仪脸色顿变失声惊呼“紫萱剑”。他不用看少女,心里已经知道少女的七八成,意念顿闪,激动难捺的喜悦仿佛透过迷雾看到了新晴。
      “怎么呢?你知道她是谁吗?”里正喜洋洋地望着他。李之仪平静了一下心情,脸上路出和善而友好的招牌式微笑“依我看,她是离家出走达官显贵的明珠,不知天高地厚初入江湖的黄毛丫头,也没有什么”。听了他的话,众人才“哦”地点点头,长出一口气放心地离去。
      “大哥,她到底是谁?我看你是知道的,但刚才显然是在说谎的”
      李之仪刷地涨红了脸,慢条斯理地说“你以后自会知道,江湖上的事,你知道的太多对你没好处!”。
      她到到底是谁?为什么手的这么神秘,连平时对自己无所不谈的大哥也欲言又止?他摇了摇头长出一口气,知道与不知道她是谁又有什么关系!
      院落里又传来李之仪霍霍的剑声和满园的风声。自从江湖归来之后,已经好几年,他一直苦修武功。他们的父亲本是江湖上声名并称的“潇湘双侠”,但他们的父亲却杜绝他们学武练功,所以杜衡只好学书。李之仪却是偷偷地拜在了父亲好友门下,直到父亲因病过世才敢光明正大地行走江湖。由于他们的父亲是一世至交,他们但愿后代能延续几代人的缘分,所以让他们结拜成兄弟。
      李之仪的理想就是能有朝一日像父亲那样风光,而杜衡只想考取功名,有朝一日居家齐国平天下。
      少女悠悠转醒,一把拉过长剑警觉地问“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你是谁?”
      “我叫杜衡,是这里的秀才。这里是我家,你掉进水里被我救了”
      “水里?”少女自言自语道。
      杜衡端上来一碗热腾腾的姜汤道“姑娘,你在水里受了寒,请暖暖身子”少女眼里的警觉消失了,换做了疲惫的颜色,蜷着身子望着他,却没有将手伸过去,任他将姜汤放在桌几上。
      “是你用灵芝救了我吗?”少女眼里的敌意和寒气微微散去道。
      “恩”他点点头,手指不安地抠着衣角的下摆,脸上微红像是见不得人的大姑娘一样娇声娇气道“请问姑娘芳名?”。
      “芳名?”少女愣了一下随即答道“莫乃禾”。
      “这里有没有干净的衣服?”
      “不知道我母亲的合不合身?”
      莫乃禾穿上灰色的粗麻衣裳,对着铜镜打扮了一会儿却哪里有村姑的模样儿,倒是把衣服点缀的楚楚生光。她也更加的朴素优美如一朵带雨的白梨花,又如一朵出水的芙蓉一般清新。
      莫乃禾对着镜子转了转身,打量着镜中的倩影,喜滋滋地笑着道“嘻嘻真不错真不错”。
      “姑娘人美,穿什么衣服都是那样的美。”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古朴淡雅的村庄,体验着人在画中游的美好意境,也更加深刻地了解“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是怎样的田园生活。这是她仗剑江湖的最后憧憬,奈何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所以她很庆幸能有这样的机缘。什么江湖也已经离她而去,所以
      她把剑封在河水中,但愿“洗尽兵甲长不用”。
      “今天阳光灿烂,我带你出去玩玩”他说道。
      “你不用看书了么?”
      “今天姑娘的身体完全康复,值得祝贺”
      “嘻嘻”她笑着整理衣裳和他走了出去。
      他们踏着青砖,微风在耳畔吹拂,道路两畔满是卖东西的摊贩。蓬松硕大的棉花糖引来了许多小孩的围观,走街串巷的泥人张将一块泥巴在手上捏成活灵活现的各种动物和神话传说中的人物。卖糖葫芦的人卖力地吆喝着将手中的一串串鲜红的糖葫芦摘给孩子们。
      他看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蹦蹦跳跳着买糖葫芦的小孩子,嘴角裂开一道优美的弧线。
      “我们买连串吧?”
      “省着吧。你马上要去赶考的”
      “没关系”他递给她一串,两人在路上一路向前行走。
      他们走到一处宽阔的池塘,池塘里是接天绿油油的荷叶,中间点缀着粉嫩的荷花。
      微风轻拂,香透心脾。画舫在琉璃般的湖面上滑动,空气传来采莲少女嬉笑打闹的喧嚣,间或传来采莲女子的艳歌。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吃莲子吗?”杜衡话落,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水面上只留下圈圈点点的涟漪向前荡去。
      人呢?要不要下水?她正在犹豫。她不会水,可是他下去好久都没有上来,她拼命地像路人求助,路人只笑了笑便走开了。正当她准备飞蛾扑火般跳入水中时,池塘底下探出了脑袋,一把将她拉了下来。衣服一遇水登时黏在身上,她水淋淋的却散发出撩人的春色。他们两人就那样地贴着身子,隐约的体温传过来,两人都尴尬地低下了头。
      “我不会游泳”她在水里挣扎,如扶摇的鲲鹏激起三尺的白浪。他揽着她的身子,从怀中掏出一个碧绿的莲蓬,拨开莲蓬呈现一粒粒翠绿的圆珠。
      他扶她上了岸,打脸着她水淋淋的模样,递给他一把莲珠。她一枚一枚塞进嘴里,入口甜甜的,有一股青草的芳香。看着他在阳光下一枚枚地剥去莲珠的青皮,她心里感到旖旎而温馨。这样的生活是她期盼的,可是一旦发生,她却怀疑是在梦里。
      她每天都去菜市场买菜,竟越来越喜欢和人讨价还价的口枪舍剑,也越来越喜欢洗衣服时看河里自由自在的鱼三个一群五个一扎地窃窃私语。
      她此刻正在做精致又可口的饭菜,勺在锅底轻旋,菜在空中翻滚。突然李之仪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奇异的微笑,看得她心里一片寒冷。“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快点交出“普罗大法”秘籍”,李之仪右手握着菜刀俯视道。
      “不知道我是谁?”
      “莫乃禾亏你想得出来,莫秀姑娘”她脸色一沉,又惊又恐,语塞难言。“你放心,你交出来还可以过现在的生活,我不会打搅你的”他接着说道。
      “要是我说没有呢?”
      “鬼才信你的话”说罢,刀影应声泼下,真如水车旋转,攻势排山倒海而来。她此时虽然身体康复,但功力却只恢复了一半,身子猛然滴溜溜一转,从刀缝之中从容钻出,十指如玄铁所铸的判官笔,拨、打、带、点、挥、撩,竟是拿捏得各擅疆场。
      厨房里响成一片,锅碗瓢盆都在刀光剑影之间摇晃。刀光闪过,她右手食指戳向他的心窝。他连忙刀锋一转迎了上去,嗤的一声,她左手食指一下带歪了刀锋。李之仪惶急之下弓腰后退,却如何避的开。这时候突然传来了脚步声,她急忙回指,嗤的一声,指头划破了李之仪的长袍,刮得脸上生疼,红一道白一道。
      “你们在厨房里做什么?”杜衡伸进半个脑袋。她莞尔而笑,右手拿着勺子炒菜,锅里蹦出“嘶嘶”的脆响和香甜的气味。李之仪运刀切菜,一丬洋葱“擦擦“地变成细丝。
      “我主厨,他帮我切菜”她笑看着他说。
      “我饿得慌,想快点吃到可口的饭菜”杜衡接着说。
      他走到她的面前嘻哈着道“我吃口菜”,说着猴急猴急地抓了一瓣莲菜。
      “不能用手,筷子就在手边麻”她嗔怒道。
      “好,好,好”他用筷子夹了几口菜扔在口里咯蹦蹦地嚼起来。李之仪看到他们亲密的样子,心里一堵,叫开了杜衡。
      “大哥,我要结婚”
      “和谁?”
      “和她”
      “她?你知道她是谁?”
      “我不管她是谁,我只知道我爱她”
      “你疯了”李之仪瞪着她道。
      “我很清醒,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也不是征求你的同意的,只是告诉你一声”
      “她到底对你施了什么妖法,令你”
      她做好了饭去叫他们吃饭,蓦然之间听到他们的谈话。就在他们转身的瞬间藏在墙后,一颗心咚咚咚轻快地跳着难抑的喜悦。她笑着抿了抿嘴,心道,他原来也喜欢我。
      “她可是····”李之仪急的快哭出来,却突然被打断。
      “无论我做什么选择,我不会后悔,她是谁又有什么关系”
      “你···哼!”李之仪气的一挥衣袖,跺脚转过身。“晚上,咱们有必要再谈谈”他落泪地走开了。
      当夜,他告诉他他知道的关于她的一切。他只是淡淡道“那又有什么关系,我爱的是现在的她又不是过去的她”。
      “可是···可是···
      总有一天她会过去”。
      “我相信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你不要在执迷不悟了,杜衡!”
      杜衡静静地走了,只留下他站在沉沉的夜色里。夜色里吹来荷花的幽香,远处的灯火隐现打渔的人家。当初若不是我贪恋武功秘籍救他,让她多留几天,事情也不会发展成这样。捉鸡不成蚀把米,他望着满天如霜的星斗道。
      “想不到你如此有兴致,观赏起星辰来了”突然传来女子清幽婉转的声音更是将他激怒。要不是她,他也不会往火坑里跳,要不是她,他也不会王八吃了秤砣地胡闹。
      “铮”地一声,一道白光滑向了她的脖际。她临危不动,嘴唇掀起一道奇异的微笑,手腕一翻食指轻轻一触剑刃,剑轻轻巧巧地弹了开来。他一连数招,招招不离死穴,奈何她只是举手投足之间轻轻化解,嘴角似讥讽似欣赏的微笑更浓了。
      他奈何不得,反手一剑“撩花望月”迫退她三尺之远,又匆匆一招“横刀抹脖”。说时迟那时快,莫乃禾身子退了出去,衣袋里已然探出一枚铜钱“嗖”地飞了出去。铜钱仿佛成了有生命的活物一般,从他眼前兜了个大圈绕到脖子后,又不偏不倚“铛”地撞在了剑上。一声脆响,剑迸溅着金光落入尘埃之中。
      “胜你不过,我但求一死”他咬牙切齿地顿足捶胸接着道“他竟会瞎了眼喜欢你,可恨我不能杀了你。”
      “如果你愿意,你可以杀了我。自从进入江湖以来,不是你杀我便是我杀你,但对于每个人来说的结局不外乎被人杀。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她叹息一声,紧闭着双眼,静静地等待最安详的死亡。那是她所期盼的死亡,是经历了“正魔大战”后所悟出来的东西:没有往昔的暴戾恣睢,而更多的是春风般的爱意与阳光般的温馨暖意。
      突然间他双目如炬,俯身捡起长剑,啊”地大吼一声,手臂扬起又挥下。“怎么还不动手?还在惦记着“普罗心经”?”长久的沉默,让她以为他已经远远地离开。她睁开眼,他还站在对面,只是一动不动如凝固了一般,只有眼珠子转来转去撑得眼眶欲裂。剑离她的喉咙却只有半寸之隔,探了探他的鼻息犹在,脉象犹存,但就是一动不动,莫非他被人点了穴?
      她望瞭望四周,浑然不见一物。凭她的修为,竟一点也没有察觉有第三人来过,难道他是隔空点穴的?那样,他的内功岂不是已经登峰造极?
      这个人到底是谁呢?有如此的内功修为,难道是祭司大人?但如果是他,他怎么会不来见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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