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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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陆小凤此刻觉得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他更快活的人了，两坛子陈年女儿红已下肚，他正在拆第三坛酒——汾阳杏花村上好的竹叶青。这是他刚从地底下找到的。
木道人苦着脸道在；“这是我最后一坛酒”
陆小凤四条眉毛都笑弯了：“你既然有事求我，当然也不在乎我喝掉你几坛酒”
木道人：“你愿帮我？”
陆小凤道：“我人已来，酒已喝，自然也想听听你有什么事求我”
木道人笑了：“好，这是你说的”
陆小凤道：“我说的”
木道人不再说话，他看着陆小凤，眼里也充满了笑意。他在等，等陆小凤把坛里的酒喝完他就可以提出自己的要求了。而陆小凤也只看了他一眼，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他一口喝干了碗里的酒，接着将坛里的酒一碗一碗的喝光，等到他实在喝不下时，陆小凤觉得自己眼前出现了两个木道人。
木道人：“喝完了？”
陆小凤道：“恩，你说”
木道人：“我想让你帮我去偷一个人的东西”
陆小凤皱了皱眉道：“你不会让我去偷西门吹雪的东西吧？他会一剑劈了我的”
木道人：“不是，我让你帮我去偷一个贼的东西”
陆小凤顿时酒醒了大半：“司空摘星？”
木道人点点头：“不错”
夜，深夜，深夜如墨。
夜晚的秋冲破了夏日的闷热，将天空的星辰洗涤得发亮，阵阵清风吹的树叶沙沙作响，说不出的凉爽之意。在这样的夜色中，在这样的星空下，所有人都会感到愉快。就连十天没洗澡的人也会乘乘这凉爽的风，来翻十八个跟头消解倦意。
而陆小凤此刻却说不出的苦，全身都苦，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苦的地方，仿佛他刚刚喝的不是酒而是苦水，其实他宁愿刚才喝的是苦水。陆小凤现在真想扇自己十八个耳光，再踹自己两脚。他现在一定认为自己是这世上最傻的人。
他想不通司空摘星头什么不好，偏偏去偷木道人的东西，还是一副极普通的山水画。
但他更想不通的是自己为什么会去挖木道人的酒喝，并且还被强迫着答应了他的条件。
这世上是不是本就有些想不通的事来让你想？有些人或许会想三天两夜，有些人或许会想一辈子，直到临死前才悟出来。但毕竟人生苦短，有些人是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想问题上的，所以他们想不通就会不想，而陆小凤偏偏就是这种人。
一叶孤舟，一盏油灯。油灯在孤舟上。
浅浅的照进幽深的水里，暗淡的光在寒风中轻轻摇晃，无穷无尽的黑吞没了孤舟，却吞不掉孤舟上的一点灯光。
从远处传来了阵阵琵琶声，琵琶声和歌声也在孤舟上。
“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蔁色寒……”
“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
油灯缓缓移近，依稀可见是一个轻纱薄衣的女子抱着琵琶坐在船头上，她却一直望着来的地方，唱着歌里的词，弹着手里的琵琶，仿佛有许多心事要和人说。
撑船的是一个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中年人。他站在船尾上，站在黑夜里，背对着陆小凤。没有人能看清他的长相，没有人能看见他的表情。可陆小凤现在偏偏想看他的表情，对于一个这样美的女人，没有哪一个男人是不会动心的，他非他是个不健康的男人。
而陆小凤很健康，所以他动心了。他走上小船，并坐了下来。船本来也是朝他划过来的
一壶茶，一坛酒，一碗面。
整齐地摆在船舱里的小木桌上，陆小凤笑了。
他道：“温州的珍眉茶的确是好茶，可惜太好的茶只能让更好的人来品。酒也是好酒，只可惜我刚刚已喝过酒，现在也还不想喝。面倒是热的，看来我只有吃面了”他真的端起一碗面来吃。
抱琵琶的女子就坐在他对面，却好像并没有看见他的人，听见她的话。船掉了头，开始向来的地方划去，划进那片深色的黑夜中，仿佛真的是来接他的，而陆小凤也不在意。似乎这一切的不寻常都在意料之中。
夜已深，风更冷，油灯还在，歌却已近。
碗里的面也已空了，陆小凤长长的呼出口气。
歌声仿佛依恋般的唱着最后两句，“天长地久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
却不知她心里想的是谁？歌里留恋的是谁？这世上的人太多太多，能被人牵挂和思念的也不过就是那么几个。是不是多情的人总要有所牵挂？浪子虽有情，可是浪子的泪却已干。
陆小凤看着桌上的空碗，心里却阵阵酸楚。他轻轻叹道：“面虽是热得，可我喝的酒却太多了”
抱琵琶的女子忽然停下歌声，停下琵琶声道：“还好你今晚没喝酒”她说话的时候依然望着波澜微动的河水。夜晚的寂静比歌里的寂静总要来的快写。
陆小凤道：“我今晚要是喝酒的话，一定会醉。”
女子终于转过头看着陆小凤。那张脸岂非是每个女人都羡艳的，岂非是每个男人都会抱有幻想的。细如柳梢的眉淡淡的嵌在额中，画了一丝怜惜之意。白皙的面颊上映着天边柔软的月光。这本是可以让任何男人都倾心的面容，此刻却充满了怨毒盯着陆小凤，道：“也一定会死。”
陆小凤不解，问道：“为什么？”
女子眼里忽然充满了奇异的光，她道：“因为酒里有毒，是天肠断骨散。茶里有毒，是金陵五步娇。面里也有毒，是银香六阮粉。”
陆小凤笑了，苦笑。他的脸真的渐渐的红起来，这种红是只有中了毒的人才会有的红。他道：“这么说不管怎样，看来我今天晚上都会死了。”
女子却道：“不会”
陆小凤道：“哦？”
女子道：“虽然这些药可以让你几个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却不足以致死。”
陆小凤笑道：“看来你的心肠还很好。”
女子忽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我的心肠若是好，他又为何抛下我？我又为何会如现在这般落魄？”
陆小凤道：“因为你是李师师，并且男人里没一个是好东西。”
李师师疑惑道：“你早已知道我是谁？”
陆小凤道：“看到你的琵琶时我才知道。”
李师师道：“琵琶？”
陆小凤道：“能用这样普通的琵琶弹出世上绝无仅有的美妙音乐，并不是每个女人都能做到的，况且你的歌声也已说明这一点。”
李师师笑了，每一个女孩子都喜欢赞美，美貌的女孩子也不例外。
她笑的时候很美，比她不笑的时候更美。所以她笑的时候，陆小凤觉得自己的心跳又加快了。她轻轻地道：“好，很好。”
陆小凤道：“好？”
李师师道：“果然很好，男人里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她又抱起琵琶轻轻弹着，附上歌声。继续诉说那个美丽的月光，美丽的故事。小河上的风吹着船里的孤灯，悄悄融进夜色如墨的黑暗中，也掩住了美人轻声地叹息。河水不再有，寒风不再有，小船不再有，唯有寂寞比寂静来得更快。
——“长相思，在长安。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蔁色寒……”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