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凉》张皇幽眇

18、宴无好宴（一）

　　夜深了。
　　郑清阙放下手中正在细细隽抄的诗句，小小的打了个哈欠。
　　一旁的宫女立刻道：“娘娘，时辰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郑清阙笑笑，如同玉兰花开的笑容：“我没事。”她站了起来，粉色的裙摆在脚边翻出漂亮的花纹。
　　她抬头看着这浓重的夜色，就如同这深宫的颜色。
　　“你说，周美人到底看到了没有呢？”她轻轻一问，话语太轻，轻到就连站在她身侧的女官也没听到。
　　也罢，本就是无聊的发问而已，并不需要什么回答。
　　郑清阙细细取下这满头珠钗，如同取下这繁华的假装。她今年十六岁了，还有多久她才能够安安静静的做回原来那个渔户的小女儿朱臾呢？也许永远都不能了吧。
　　七月十二日凌晨，林皇后苏醒，下身出血不止，经御医诊断，皇后因落水受惊流失了才怀上不到一个月的胎儿，林皇后一听此消息又一次昏阙，直到午时过后才醒转，却是滴米也无法进食。
　　同日下午检查出郑婕妤怀孕一个月有余，未免婴孩被冲，白云妃住进慈安殿侍奉太后，郑婕妤升郑嫔封号为惠，入住清凉殿侍奉霖太妃。
　　此次皇后落水事件兹事体大，未曾外告，由皇帝亲自处理。
　　七月十五盂兰节。
　　皇帝招后宫品阶稍高的妃嫔们共膳，地点定在王太后的慈安殿。
　　此次家宴成员为：王太后、林皇后、白云妃、高贤妃（皇长子凌毓之母）、李兰妃（大公主凌锦雁之母）、武淑妃（三公主凌锦屏之母）、徐丽嫔（二公主凌锦湘之母）、郑惠嫔、顾修容。
　　郑清阙进慈安殿的时辰尚早，她穿了了一袭藕荷色绸裙，发簪亦是碧的。
　　“惠嫔娘娘来的可早，太后仍在歇息，奴婢斗胆请娘娘移步赏思阁。”女官垂着首。
　　“劳烦姑姑了。”郑清阙在这种老资格的女官面前自是不敢放肆，态度也颇为恭谨。
　　女官不禁意的露出了笑意。
　　郑惠嫔娘娘亦是笑得欢欣。
　　到赏思阁时才发现李兰妃与十四岁的大公主凌锦雁已经到了。忙又问了安。兰妃是个好相与的，冲郑清阙招手：“惠嫔妹妹不必客气。过来坐，咱姐妹两先说说话罢。”
　　郑清阙应了，步了过去。
　　这兰妃本是前朝异姓旧王之女，前朝覆灭后随了母亲改嫁至边关。恰逢当今圣上北访，于臣子家中见到当时随继父一同上门拜访的兰妃。
　　因其个性温婉，才情品德皆为上品，出身亦不算低，当时子嗣正单薄的皇上便将其接入宫中了，不久便有了大公主，虽是女孩，但因是第一个孩子亦是备受宠爱。
　　“娘娘万安。”大公主向郑清阙亦请安。
　　大公主似母，说话细声慢语，见人便问好，很得人喜爱。唯独太后很不喜欢大公主的个性，认为太小家子气了，没有皇家风范，连带着对兰妃也素无甚好感。
　　不过大家也都明白，王太后喜爱的妃嫔可不是只有那去年才入宫的白云妃了么。其他人又怎入得了她老人家的眼。这种事，只不过是不便于明说罢了。
　　“锦雁越发的清丽动人了，兰姐姐可是有福之人呐。”郑惠嫔甜声称赞。
　　李兰妃温柔的笑了：“瞧妹妹这话说得，莫不是说雁儿从前就不清丽不动人了么？该罚茶一盏才是。”
　　“瞧妹妹这张嘴，正是该罚！”郑清阙饮了李兰妃递过来的茶。心下莫名。今儿个李兰妃怎似与她故意不大对付。
　　正巧这时徐丽嫔携了十一岁的二公主凌锦湘步了进来：“兰妃姐姐、惠嫔妹妹来得可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