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劳》萨姆酱

3、 初看红尘缘起时，相逢何必曾相识

　　寒池波荡游锦鲤，枯柳晶莹吊冰凌。
　　天寒不扰人心暖，岁末初雪待丰年。

　　精致的雪花小心地融入人群。这是杭州城的第一场雪，就如这个城市一般轻轻的柔柔的，使人们不禁想到明年秋季丰收的景象，给热闹的集市点缀上了一丝喜气。
　　在一条偏僻的小巷中，有几个人却与这热闹的景象格格不入。
　　“你刚才说什么？”衣着单薄的清秀书生紧搂着怀中的小娃儿沉着脸问道。他对面站着两个人，一个身着上等皮裘,佩剑的年轻男子，一脸威严的侧着半个身子挡着身后一个穿着戏服的妖艳女子。
　　“我要以调戏良家妇女之名将你送至官府。”威严男人冷着脸，不屑的看着书生。
　　“我没有！”白衣书生语中带怒。
　　“他有，他有~~大侠，你要替小女子做主啊！”妖艳女子揪着威严男人的皮裘拉扯着，嗲声嗲气地控诉着对面的书生。
　　书生狠狠地看了她一眼，转头就要走人，可还没走两步就被武功高强的男人给堵了下来。
　　“事情没弄清楚之前你不能走。”
　　“我都说了，我没有，我不可能……你们这是无理取闹。”白衣书生怒吼了起来。
　　“哥？”他这一声吼把沉睡在怀中的小娃儿给吓醒了，他揉揉眼睛看着哥哥的满脸怒容更是吓得全醒了，他从没见过哥哥如此生气，就算亲戚们不给他们饭吃他也没那么生气过。他小脑瓜意识到了面前这个男人一定做了比让他们饿肚子还让人生气的事。不行，不可以让哥哥被欺负。
　　小娃儿挣开搂着他的手臂向前一扑，扯住了男人鬓前两缕整齐的头发。
　　“不许你欺负哥哥，不许你欺负哥哥。”娃儿边扯边嚷着，对父兄的感情不言而喻。威严男子吃了一惊，急欲挥手拍下。无意间却对上了小娃儿那张精致的脸，就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似乎错了，有着一个这样漂亮弟弟的人怎么会做出那种事？就在他没有动作的时候，书生将孩子抱了开去。男人理了理鬓发，觉得此事蹊跷，便转头欲找那女子问个清楚，却发现小小的巷子两头哪还有人影，只余下纷纷扬扬的雪隐去来时的足印。
　　西湖是美丽的女子，是杭州人生活的一部分。入夜的杭州收起了白日的热烈，最后的时间都留给了西湖，杭州的精华都将由她展示。
　　湖中央几艘华丽的画舫在雪中飘荡着，在渐黑的天色中船上通名的灯火显得更加的绚烂。于吟龙沿着湖岸走着，怎么也看不出眼前这个湖美在哪里！更糟糕的是还有人把它比作美女，一提美女于吟龙就来气，气什么？他于大帅哥天都黑了还在湖边瞎晃难道是来养杭州女人的眼阿？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咯。如果于大帅哥知道自己的钱袋在哪里的话，他肯定按照计划去找家干净舒服的客栈，最好是有十二时辰供暖的那种，然后洗个热水澡，美美的睡上一觉，第二天英俊潇洒的继续赶路，于大帅哥满意的盘算着自己的计划，可是！可是这一切的前提是他找的到自己那个绣着漂亮龙型花纹的紫色钱袋。可是！可是他把亵裤衬里都找过了还是没找到那个漂亮的绣着龙型花纹的紫色钱袋。于是，他一个相貌堂堂，风度翩翩，衣着光鲜怎么看都是非富即贵的于大公子，只能沦落到替杭州人民压马路的地步。到底是谁如此厉害，连武功高强的于大哥的钱袋都偷的走呢？在踏平了白堤近两百米的堤岸之后，于大帅哥终于想到了唯一的可能就是曾接近过他的两个人，一个带着孩子的书生，一个身姿妖娆的美女。定是这两人中的一人偷了他心爱的钱袋。他心中暗付着，下次若再遇到这二人定将好好教训一番。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街道也越来越冷清，画舫上隐隐透出撩人的歌声，这些让于吟龙终是无法忍受了。他往怀中摸了摸，掏出一样东西，看了看塞进袖中，又拢了拢衣襟，向城中央走去……
　　他万万没有想到，才走到杭州就要暴露身份了。
　　“哥哥，我饿了！”仲云伸出冻的红红的小手扯了扯仲羽的袖角。刚想倚着破门板小睡一下的仲羽微微一怔，是阿，都快一天没吃东西了，就算自己撑得住，那柔嫩的小娃儿又怎能撑得住啊！
　　仲羽伸出同样冻的冰凉的手捏了捏弟弟的小手，问道：“云儿想吃什么？”仲云知道哥哥要带自己去吃东西了，一下就来了精神，好像看到了满桌冒着热气的馒头和面条，开心的嚷着：“要馒头要面条，热热的！”看到弟弟来了精神，本来还为刚才的事气愤不已的仲羽心情也不由得好了起来。
　　背上包袱，拉着弟弟，出庙门，直奔市集去了。
　　到了市集已近日暮时分，天边隐隐现出了些红霞，仲羽不禁想到，明天又是一个赶路的好日子了，这让他的心情不由得又好了几分。此时的市集已有了些萧条的味道，大多的小贩都在整理着空担子准备回家了。
　　仲羽向四周张望着，寻思着吃什么比较节省，这次去京城的盘缠都是仲羽自己在家时替人打些临工和卖些家当赚来的，委实不多，要是考上了还好，若没上榜……
　　“哥，那里有人卖面条.”
　　“啊？”仲羽看向弟弟手指的方向，一个男人打着瞌睡，面前摆着一付面担子。左右看看好像也没有其他的面担了。仲羽拉着弟弟走上前小心地拍了拍打瞌睡的男人。
　　“干吗阿？”男人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呃，，，，我们要吃面！”
　　“哦，还有这么晚来吃面的阿！我的面剩不多了，也都冷了，你们要是不介意就全吃了吧！”仲羽一听是冷的，犹豫了一下。可身后的仲云扯了扯他的衣摆。
　　“好啦，好啦，算你们便宜一点，孩子都饿坏了。”那男人似乎看出了仲羽的窘处，开始了促销战术。
　　于是经济上真的很困难的仲羽，便要了面和弟弟一起坐了下来。卖面的显然因为马上可以回家睡觉心情很好，不知从哪掏出了一块煎饼给了仲云。好久没有吃的这么过瘾的仲家兄弟吃的是不亦乐乎。
　　“吱嘎，吱嘎，…….”仲羽似乎听到了很多的脚步声，他没抬头，仍是埋头吃着廉价的面。“两位，你们别吃了，我要走了！”卖面的一反刚才的态度，紧张了起来，说罢，就要强仲云手上的碗。这饿了一整天的小娃儿哪肯依他啊！死抓着碗不放。仲羽就懵了，赶忙一边护着弟弟，边向老板讨说法“你这是干什么，我们买面，你卖面这是大家都同意的，你怎能在我们吃面之时阻止呢？”
　　“兄弟阿，面钱我不要了，快让我走吧！”卖面的一脸慌张不知是为了什么，不过饿了一天的两人都不愿意放开手中这份像样的晚餐。
　　“老大，那边有人！”就在三人抢面条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声尖细的说话声。仲羽下意识的转头想看一眼，可没想到，一回头就看到一条破板凳朝自己飞来，仲羽本能的抱着头猛蹲了下来。
　　“砰！”破板凳应声砸在面摊上。还在吃面的仲云下了一跳，急忙挨到了仲羽的身边。随后，身后传来粗野的人声。
　　“今天日子真是不好，怎么就剩你一家啦！那些家伙，都不等爷爷我来看他们，胆子也忒大了吧！”仲羽回头一看，只见一群人大咧咧的站在路中央，为首的是一个穿着锦袄，尖嘴猴腮的胡子男，一看便知属于传统的地痞流氓类型，而他身后那群身强力壮的必定就是打手了。仲羽在家乡也见过这种人，知道他们都是些宵小之徒，还是少惹为妙。仲羽猫着腰，拉上弟弟悄悄的向远处走去，可还没走两步便被人拉住了后襟。
　　“你小子还想跑，我们大爷今儿心情不好，你还是给我安分些！”
　　“你们想怎样？”仲羽搂着仲云硬着头皮顶了上去。
　　“身上的钱交出来，可以免打，不交，就挨上一顿揍。你选！”
　　果然是要钱，可这钱不能给阿，要给了他们，还怎么上京赶考。这顿打估计是逃不了了。仲羽小心的把弟弟护在自己的身后，壮着胆子说到：“你们这是抢劫，是法所不容的，你们眼中若还有道德就不应该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
　　“啰嗦！动手！”胡子男边数着卖面的上缴的钱，边命令手下强抢。
　　胡子男的手下很嚣张的冲上两人，欲抢下仲羽肩上的包袱。仲羽现在明白了为什么“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无奈，他只得紧紧的抓着包袱，这里头的钱是绝对不可以被抢走的。
　　“你放手你，你他妈的放手小白脸！”打手也急了，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对钱居然这么执着，跟王八似的不松手。这时，另一个打手悄悄地绕到仲羽的身后打算给他来那么一下。不过他们忘了，小白脸书生可不是一个人啊！
　　“啊~~~~~”就在危险之际，一块大碗从天而降狠狠地砸在了打手的头上。打手应声倒地。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看向大碗的来源，只见面担子上站着一个小小的人儿，这一看可把仲羽吓坏了。
　　“云儿，快下来！”他顾不得手上正抢着的包袱，松开手跑上前把仲云抱了下来。
　　“我呸！今儿出门忘了看黄历，真他妈的倒霉。你们这些饭桶，居然被一个小鬼打趴下，今天没把那两人灭了，你们都给我去街上要饭！！！！！”胡子男深感面子受辱，气得跳脚。打手们更是心急，这可关乎自己今后有没有饭吃的问题，马上一窝蜂的朝仲羽两兄弟涌了上去。
　　仲羽咽了口口水，撒腿跑了起来。仲云边跑边抓起路边的落雪朝身后砸去，可惜秀才斗不过兵是既定事实，仲云脚下一滑坐到了地上，后面的打手也赶了上来，仲羽只好用身体护着弟弟。胡子男的打手一拥而上，对着仲羽就是一阵拳打脚踢。“哥哥？哥？”仲云在哥哥的身下很是着急。
　　忽然，一串好听的笑声从落雪中飘来，打手们都停下了拳脚觉得胸口似乎被什么给揪住，十分难受。
　　“你们打够了吧！小爷我可是看不下去了，人家都不还手，你们打了有什么好玩的阿！为了你们打得开心，小爷我就委屈点陪陪你们吧！哈哈哈哈~~~”
　　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红衣男子立于雪中背手笑着。此人身型潇洒，面貌及其美艳，让人不忍移目。
　　“你是什么东西，大爷我做事轮到你来管了！你们看什么？继续给我打！”胡子男狠狠的瞪着红衣男子，“你小子别多管闲事，小心老子送你去当男娼，识相的就给我滚！”
　　“哼！”红衣男子不屑的一笑，纵身跃到了仲羽的身边，一手一个的把那些个打手统统扔到了身后。“你们还不快逃，要是小爷兴趣来了，你们一个也走不掉。”红衣男子语气轻柔，可轻柔中却透着股凌厉之气。可惜那些打手不过是群市井无赖如何看的出眼前人物的分量，只是呆头牛似的一窝蜂往前冲。红衣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扬起双臂任宽大的衣袖在风中飞扬，随着打手们的猛扑，乱棍，红衣男子踏着轻巧的步伐旋转着，那步伐好似舞步般，规整好看，那男子也如游戏一样在那群打手中游刃有余的穿行着。
　　雪仍在下着，雪地上躺着胡子男和他的打手们。红衣男子在未碰触任何人的情况下将胡子男和他的打手全部放到。仲羽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长这么大从未遇到如此厉害的人物，他一时连感激地话也不知如何说了，倒是仲云，高兴的凑了上去。
　　“哥哥，你好厉害啊！怎么跳个舞他们就睡着了咧？”
　　“嘻嘻~那些人是看哥哥我长太漂亮了，被迷晕过去了！”红衣男子说起瞎话也不脸红。
　　“骗人，大婶他们都说云儿长的第一漂亮，为什么看到云儿都不晕？”
　　“哈哈~~小傻瓜，你不过是个小鬼怎么迷的到人啊！等你长大了才迷得倒人！”不过也不会有我漂亮，红衣男小声嘀咕着！
　　就在红衣男和仲云胡扯的时候，一旁的仲羽却发现这男子极为眼熟？他不就是今天上午诬陷自己非礼他的那名女子吗？可眼前这应是男子没错吧？如果是他为何要扮女装？又为何上午冤枉自己下午又来救自己呢
　　自己乱想还不如直接问，仲羽走到弟弟的身边朝红衣男弯腰行了个礼，“多谢这位公子出手相助，否则，还不知我们兄弟的命是否保得住！ ”
　　“哎呀！这么说就客气啦！路见不平，拔刀有理嘛！何况是如此不公平的情况，我身为江湖中人怎能无动于衷呢！不要客气，也不用谢我！”
　　“呃…冒昧的问公子一句，我们是否见过？”
　　“见过？呃………没有吧？对了，我叫萧韶，江湖人称芍药公子，你可以叫我小药啊不要叫我公子，听了一点都不亲切！”萧韶转移话题的速度倒是很快，仲羽几乎马上就肯定了这个人就是上午那个冤枉自己的家伙！
　　“额~萧公子既然这么说了，那仲羽就先行一步，再次谢过公子！”仲羽知道这种人还是少惹为妙，向萧韶又行了个礼转身就走。
　　“喂~~~等等，就这么走啦？”
　　仲羽只感头皮一阵发麻，停下了脚步“不知萧公子还有何事？”
　　“那个小鬼是你的弟弟吧？”萧韶指了指仲云问道。
　　“是啊！怎么？”
　　“我有个想法……”萧韶朝着仲羽嫣然一笑，藏着邪魅。
　　“……”
　　“我呢，想收这小鬼为徒，他长得又漂亮，筋骨也极好，是个人才，若我收他为徒，前途不可限量阿！怎样？”
　　仲羽吃惊的看了一眼弟弟，又看了一眼萧韶，怎么会出现这么奇怪的状况？
　　“喂！你有没在听我说话啊？”
　　“呃！萧公子的意思在下明白了，可这种事不是那么随便的吧！”
　　“什么随便不随便阿！这种东西靠的就是缘分，我觉得我跟这小鬼有缘才想收他的，要是换作别人，我还不爱理咧！”
　　“可~可~云儿不过是个小孩阿！他才五岁，太小了吧！”其实仲羽心理想的是，与其那样去劳动筋骨还不如多记些儒家圣典，武夫总不如读书人的地位高啊！
　　“不小啦！我三岁就开始打架了！反正这徒弟我收定了，你要再反对，我就不过问你，直接绑架走算了！”仲羽知道了，麻烦这种东西来之前是不会和你打招呼的，现在的他宁愿被打一顿，也不希望这个人来救他！
　　“怎么样？考虑的如何？”萧韶蹲在仲云的旁边，抬头看着仲羽。仲羽苦笑一声，“我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吧？”
　　“那么说，你同意了？”萧韶一下从地上蹦了起来。
　　“不过，不许把他从我身边带走！”这是仲羽最后的条件，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弟弟，怎么说也是不舍得让他离了身边的！
　　“哈哈哈~~~好说，好说，那我跟着你们好了！哈哈哈！乖徒儿，来和师父跳舞！”仲羽无奈的看着舞到一块的两人，自觉到今后的日子似乎颇不平静阿！
　　纷扬的雪，飘洒着，而夕阳却也奇迹般的没有被黑云遮挡，淡淡的金色夹杂着点点的红如大麾一甩渲染了正在睡去的杭州城。一抹艳红在这雪地上分外显目，那红转着，舞着忘我的展示着他轻巧的步伐优雅的身姿。仲羽看的有些痴了，不可否认眼前那个自称萧韶的男人美的就像一朵花，那舞姿足以摄人心魄，可是缺点什么吧？缺什么呢？
　　华山绝顶之上，七弦琴的乐声绵绵的缠绕着阴寒的峰顶，一只伯劳鸟随着乐声上下飞舞着，没有人知道性喜暖温的伯劳如何能在这冬季的华山峰顶盘旋，也没有人知道它为什么不离开，只知道它翻飞的身姿中透露的孤独就如同崖顶鼓琴的男子一般，纵然有琴音相伴却仍觉得少了什么，少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