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流年（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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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渐渐上了枝头，粉白粉白；屋檐下的燕子也都回来，啾啾鸣叫。
已然在春。
每天清晨刚从梦中起来就能感到生命的活力，束束阳光穿过楞纸糊过的窗户，在室内撒下点点滴滴的光斑。林滢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翻了翻身，把两只手放在脑后，静静的享受悠闲的这一刻。恰好一束光透过绣着并蒂海棠团花的白纱打在床上形成极美的光晕，林滢好玩的爬起来跪在床上把手放在光晕里，洁白的指头缓缓的随着光走，调皮的做成各种动作：小鸟，孔雀，狗，一时不查居然撞上了床脚的柱头，扶着额头林滢回到被窝，滚啊滚的把自己卷成了蚕宝宝，待到再也滚不动时，闭眼又睡着了。
海棠和夏薇端梳洗用具进来时就看到姑娘裹起被子把头埋在底下的场景，海棠哭笑不得的走到床头坐下，看着被子底下姑娘因为呼吸引起浅浅的微动，温柔地伸出双手把大姑娘抱了出来。
不知道大姑娘做了什么好梦，嘴角流出了少许清亮的的口水，配着红红的脸颊，颇像是年画里的福娃娃。夏薇抿嘴一笑绞好了面巾，轻轻的给大姑娘洗面，可能是舒服，大姑娘还自己主动扭扭，但依然没有苏醒。夏薇和海棠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实在忍不住轻笑出来。
模模糊糊的听到了笑声，林滢艰难的打开眼睛，长长的打了个哈欠，继续在海棠的怀里做假眠，窗外的光有些刺目，林滢还是有点想睡，半清醒半迷醉的问道：“海棠姐姐，什么时辰了？”声音软软糯糯。海棠一手抱住大姑娘的腰，一手抚在大姑娘有些偏黄但柔顺的头发上，回：“快辰时了，姑娘快起来吧。夫人不是说要辰时前进食，被夫人知道姑娘现在还没起可会生气的。”
林滢感到头上传来阵阵的按摩，很舒服，往海棠的脖子上蹭蹭，语音不清的说：“娘才不会生我的气，海棠姐姐你说谎。”夏薇整理好了牙刷，抹上青盐，替海棠回道：“是啊，夫人不会对姑娘生气，可我们就说一定。哎，上次姑娘偷偷倒掉了药，夫人不就是要罚我，要是来看姑娘的大少爷求情，我的手指不定怎样了。若今天夫人又生气了，是不是就该打我脸了。喏，姑娘，张嘴。”
林滢偏头看夏薇，哽了一下，张开嘴，就被塞入牙具，呜呜的声音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待清洁完牙齿，林滢眨眨水水漉漉的眼睛看向夏薇，讨好的说：“好姐姐，我不是有意的，从那次以后我不就是都喝完了药的，你就原谅我吧。”只是看到夏薇挑挑眉不说话，林滢又急忙道：“我保证每天喝药，每天按时起床，每天只逛一遍花园绝不多走。”夏薇依然不语，林滢丧气的低头，口中念念有词：“好吧好吧，还有再也不挑食了，会吃蔬菜，不吃零嘴，这样总可以了吧。”话说出口，林滢的嘴就撅起，一副我做了很大牺牲，你如果不原谅我就是你无理取闹的样子。
夏薇顿时一乐：“喔，姑娘原来是为了我才改的。”
林滢抬头接嘴：“没，没，是我明白错了才改的。”
接着林滢挣开海棠的怀抱跳下床拉住夏薇的手，使劲的摇摇，口中说道：“好姐姐，原谅我吧。”还没等话说完，夏薇就捞起林滢抱住：“还说听话，给你说过多少次了光着脚不能下床，还犯。”林滢被抱住便使劲的往夏薇身上拱来拱去，闻言，在无人看的地方翻了个白眼。喂，姐姐，这个是无污染绝对环保真材实料没添加假料的真木地板啊，触感一级棒，在现代有钱都不一定买的到真货。
林滢在夏薇身上不停的动，夏薇再也绷不住脸上冷淡的表情，扶着林滢的背把她放回床上，海棠早已在两人说话间去隔间拿出衣服，仔细的给林滢穿上，并言：“今日出了太阳暖洋洋的，外面的海棠花开的正好，早膳就摆在房外的树下可好，姑娘？”林滢拍了拍手，大叫好。
穿戴好了衣裳，出了房门，外面此刻正是一片好风光。
两棵西府海棠俱开了一半多的花，有深有浅，红的如少女唇角的胭脂，粉的如美人双颊上的飞霞，一些还未开的花骨朵也惹人怜爱，花朵间点缀着几片新绿，地上有稀零零落下的花瓣，旁边的草木也都在努力抽出新叶子，明亮的光线温柔的把它们笼罩，有些亮堂，有些阴影，呈现了奇异的美感。让林滢想起了林徽因的：正是人间四月天。
白笛，白箫早已经摆放好了桌椅，林滢坐下喝蜂蜜水时，另两个去厨房小丫头绿琴，绿筝正好提着食盒回来。海棠从食盒拿出，试了下温度适合，遂放在圆桌上：一蛊蔬菜粥，一蛊燕窝粥，一碟水晶饺，一碟蟹黄烧卖，一碟凉拌鲜时蔬，一笼三鲜小包，并四个小点心。
林滢不饿，只是小口小口的在吃水晶饺子，对夏薇和海棠和四个小丫头说食物那么多一人吃起来没意思，大家一起吃啊。四个小丫头看向二人，夏薇和海棠是知道姑娘有时是极倔强，比如吃饭时就要有人陪，最好依了她不然姑娘也不会吃，遂点头让小丫头们去拿椅子。林滢笑眼咪咪的进食，风和日丽，大家一起聚餐，倒是有几分去春游的感觉。
林夫人来时就看见女儿心情极好的样子，嘴角开笑，身旁的古嬷嬷凑趣的说：“大姑娘自从病好了后，身体日渐好转，笑容也多起，真是上苍保佑。”林夫人点了点头，本来奄奄一息的女儿救活后就是老天垂怜，如今宿疾也没了，能和常人一样行走，想起那夜大儿子的话，阿淞，是你在保佑妹妹吧。
林滢四处张望风景看见了林夫人，立即起来挥手：“娘，快过来！”。
林夫人自是依女儿的话而行，夏薇和海棠站了起来向夫人请安，四个小丫头慌慌张张的不知道是该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还是开口叫夫人，林滢一溜烟的跑过去挽住林夫人的手，把头凑进林夫人怀里，快速的道：“娘，是我叫她们吃的，我没胃口。”林夫人点了点林滢的的额头，对夏薇和海棠说：“没事，吃你们的。以后姑娘一人用餐时也都照今天这么办吧。”并对身边的古嬷嬷说：“姑娘院子里的膳食份例多加一倍。”只要女儿能好好的进食，吃个饭也不用讲究规矩。
林滢对夏薇眨了下眼睛，夏薇有些想扶额，大姑娘早上的事你记得真熟。
林滢牵着林夫人的手：“娘，我吃饱了，陪我散步好嘛，”并对林夫人身边的古嬷嬷笑着说：“嬷嬷，吃早膳没，没吃的话就和海棠夏薇一起用吧。”古嬷嬷识趣，人家母女想要说些贴心话，当下也笑着回道：“那老奴就不客气了。”
出了居桐院，走在一条树木繁郁的小路上，林滢认真的牵着林夫人的手远远避开仆人。林夫人看见阳光下女儿的脸孔透出一股粉嫩的气色，看见女儿的小手拉住自己的大手，心中至极柔软，也不管是走在哪里了。
不久后，林滢走到后院墙角处一棵高大梧桐树面前停下，林夫人微微诧异，滢儿在这里是想说什么吗？还未等林夫人说话，林滢便蹲下，翻翻厚厚的落叶，找到一个铁锹，林滢抬头向林夫人说：“娘，我昨夜又梦见淞哥哥了。”语气低沉，一点也不像九岁的孩子。林夫人本来就看见女儿不同寻常的动作有些愣住，滢儿这是什么意思，思索一会林夫人开口：“娘也很想你二哥，过几天娘带你去大相国寺给你二哥哥祈福好吗？”说完林夫人也蹲下坐在松软的落叶上，直视女儿道。
“娘，以前我和淞哥哥不高兴时就会来这里，这是只有我们两个的秘密。我还是第一次带人来，就算是娘，淞哥哥也不会高兴吧。哎，找到了”林滢在林夫人说完后，默默的低下头用铁锹铲泥土，挖了约七八寸厚的样子，找到了一个精美的樟木盒子。
林夫人张嘴想说点什么，不高兴的时候，除了那段时间，滢和淞哪里不是被捧在手心里娇养。想到这林夫人忽然觉得喘不过气，自己的孩子只能到连仆人都不来打扫的地方偷偷的伤心，而自己那时在做什么呢？自怜自怨，恨天恨地，任那女人猖狂得意，直到淞死去，滢卧病在床，老爷醒悟，自己才翻过身来，真是没用的母亲，林夫人捂住眼睛不让泪水流出，这样的自己有什么资格哭泣呢。
林滢打开搭扣，里面是一叠张纸，数了数，三十八张。纸张下面放了一只歪歪曲曲的珍珠蝴蝶钗，以前最喜欢的饰物。林滢把三十八张纸拿到手里，起身走到林夫人跟前，扳开林夫人的手，把纸张放入林夫人的手里让她拿住，看着她因为泪水而泛红的眼睛一字一字说道：“娘，昨天晚上淞哥哥说他已经不恨爹爹了，所以让爹爹给他上柱香吧。还有他爱您和哥哥。”林滢还没说完就环住林夫人，把头埋在林夫人的脖子，呜咽的说出最后几个字。
太阳的光罩在人身上很暖，林夫人慢慢的反手抱住滢，终于流下眼泪，淞，我的孩子。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流年（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