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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贰拾柒。 ...

  •   在回家之前,两人首先去了一趟西浦高中。此时离社团活动时间尚早,棒球场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田岛习惯性走到三垒的垒包处,他自接触棒球开始,就一直担当三垒手的角色,即使现在成为职业选手,仍然不曾改变。
      从三垒走到投手丘,虽是熟悉的路线,但是投手丘上曾经站着的那个熟悉的人却永远的不见了。
      有几分伤感,几分惆怅。
      田岛当年是在晚间新闻得知三桥飞机坠机的消息,看到的时候完全没有真实感。几个小时前才在机场分别,谁想那时的一别,竟是相隔了一世。
      抱着些许的期待盼望廉能够幸免于难,然而翌日的早报无情的粉碎了最后一丝希望,全员罹难。
      那时候是真的认为或许只有死亡才能从苦痛中解脱,于是开始放任自己漫无目的地四处晃悠;亲友也好,球团也罢,全部都不想理会,全部都不觉重要,这个才华横溢的棒球天才一度就是那么厌世。
      因为真的爱那个浅栗色头发的少年,所以才会在失去的时候难过得不能自已。
      田岛悠一郎终究是个人。
      在他在外晃荡没有回家的那段时间,泉给他打了无数遍电话后,最终寄了一封邮件给他——「三桥去英国是为了给成功的你写棒球报导。你自己看着办。」
      泉很毒舌,所以不会骗人。
      当其他队友都擅作主张的叫他好好活着不要想不开的时候,泉却仍然冷静淡然的把选择权交给他——
      死,抑或生,二者择一,路由自己选,只要无悔即可。
      为泉的魄力所震慑,田岛开始定下心神苦思,他跟三桥最初的关联就是棒球,或许也只有在打棒球的时候才会有重遇的感觉。
      如此想着,加入了球探所推荐的队伍,一步一步走到巨人队,开始大放光彩,成功。
      回想起来田岛觉得那时的泉简直冷静至薄情,然而他却不知道,寄出那封邮件的泉有多么的狼狈与惊惶。
      泉是在赌,赌三桥在田岛心中的分量,赌田岛不会负了三桥的期望。
      事实证明他赌赢了。虽然赢了,却是满心的酸楚,因为三桥廉对田岛悠一郎而言是比生命还重要的存在。

      田岛站在投手丘上,心情不可思议的平静。曾经是那样深刻的感情,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淡化,现在对他来说应该是身边的人最为重要。
      人是不可以困死在过去的记忆中裹足不前的,那样是对非自愿死亡的人最大的亵渎。死去的人永远无法拥有的特权,仍活在世上的人却要糟蹋,那是最不可饶恕的行为。
      痛苦是必须的,因为生活不可能事事皆顺。遭遇不幸的时候,要做的是尽全力振作起来,要告诉死去的人,自己活得很好,不用担心,这样死者才能放心。
      这些道理是田岛在三桥丧生后的八年里领悟的。失去一个珍视的人,无论是谁都会成熟很多。
      因为失去过,才知道拥有的可贵,才会想把握住现在的这份幸福。

      “泉,陪我去个地方。”
      田岛温柔的一笑,不同于平时的任性又或霸气,没有耀眼的光芒,很和煦的感觉,却有点小陌生。
      泉忽然意识到,田岛其实早已不是曾经的那个比谁都聒噪的少年,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也会像普通人一样,变得沉稳、内敛。
      田岛的话不是请求,而是平和的陈述,他知道泉会答应。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泉找不到自己可以拒绝流露出那种表情的人的理由。
      目的地是——浦和霊园。
      泉其实多少有想到这种可能性,因为在途中田岛买了一束百合。但是没想到的一点是,田岛把他带到了爷爷的墓前。
      想说点什么,比如询问一下这是什么时候事情,但是动了动嘴唇,却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田岛仔细的打扫爷爷的墓园,同时以稀松平常的语调开始说话。
      “爷爷是七年前走的,那时候我恰好受到巨人的测试邀请,很高兴的把消息告诉他,然后当晚他便笑着走了。家人怕影响我而隐瞒了消息,等我测试通过赶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变成这种大小的罐子放在里面了。”田岛用双手比划了一下骨灰罐的大小,然后接着诉说。“我啊,因为比家里同辈的人年龄差很多,所以很难玩到一起,虽然是很受宠没错啦,可是很无聊的。但我从小就跟爷爷感情很好,也许是做农活的经验,他知道超多有趣的事情的!而且他总是很慈祥,无论什么时候都很和蔼的听我倾诉,我跟廉的事情他也知道,所以我想自己能那么快站起来,真的多亏你的邮件和爷爷的开导。”
      打扫干净之后,田岛将百合花束搁在墓碑前,给爷爷上了一炷香,闭上眼睛开始拜祭。
      泉就站在后方的不远处,静静的听着。
      他并不知道田岛人生中的这么一个插曲,在三桥死后的第二年又遭遇这种事情,也难怪不想回来这片土地了。

      “泉,来一下。”
      田岛蹲在墓碑的正前方朝泉招手,当泉走到跟前的时候一把搂住泉的脖子,然后指着泉冲着墓碑笑。
      “爷爷,我找到继廉之后最珍爱的人咯,所以你可以放心啦!这家伙叫泉孝介,高一的时候有见过一次吧,他跟廉完全不是同类,冷淡又薄情,嘴巴又坏,行事作风干脆果决,还固执得要命……”田岛说着说着就开始掰着指头算起来,听到后面泉快恼火了,他才话锋一转,“不过就算是这样的他还是很照顾我,其实是个很可爱的人啦,总之我现在超爱他的!”
      爱……爱……
      “爱你个头啊!”
      泉对这个字眼着实紧张过度,他直接用头撞上田岛的下巴,于是两人的姿势由亲密的搂在一起变为田岛蹲在原处捂着刺痛无比的下巴,他则红着一张脸站在旁边发颤。
      “我还是觉得一直以来我都有被爱着诶,被泉。”
      田岛仰视着泉,坦然的笑了笑,泉有种自己被眼前这个人完全看穿的感觉。
      “别说傻话了。”泉略有些底气不足,垂下了眼睑。“你爷爷的事情,我觉得很遗憾。”
      谁知田岛却毫不在乎的摆摆手,“嘛嘛,人总是有一死的,爷爷他也是寿命到了,走的时候也很安详啦。只是我不能原谅家人自以为是在为我好的行为,害我没见到爷爷的最后一面,明明就那么近的。我一呕气就任性起来,结果七年都没回来过,总有点没脸见爷爷的感觉。”停顿一下,抬眼看了一眼泉,“不过现在不得不回来一趟啊,总得把老婆介绍给爷爷认识嘛。”说完又开始笑。
      泉觉得自己大学里简直白学了四年的文学,语言竟然贫乏到当下无话可说的地步。
      “泉,你是不是应该稍微给我一点爱的回应啊?”
      田岛或许是蹲久觉得累了,干脆盘腿坐在地上,他很有耐心的等待,等着泉在自己的进攻下一点一点沦陷。
      泉也觉得长年的隐忍实在太过疲惫,走了过去,挨着田岛在旁边的空地坐下。
      “田岛,你说你喜欢我?”
      “没错!”
      “你忘得了三桥吗?”
      “为什么我要忘了廉?已经死亡的人,如果连活着的人都忘记他的话就太可悲了,那样就仿佛他真的没有存在过一样。”
      “那么,如果三桥和我同时存在,你如何抉择?”
      这是一个很尖锐的问题,逼迫田岛在死者和今人之间选择,然而这问题本身根本称不上是个正规的选择题。
      “十年前我选择廉,那时我的心里只有他和棒球。至于现在,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是我还是回答你——即使廉活着回来了,我最重要的人仍然是你。八年的空白时间并不短暂,我和廉都不再是曾经相爱时的那个样子,人的感觉是会改变的。我不可能永远停留在廉死亡的那个时间,我是个活着的人,我的时间在走,我必须跟上时间的脚步。明白?”
      “如果我告诉你三桥临行前的那个晚上我自私的藉着酒意歇斯底里地叫他不要回来你还认为我是你最重要的人?”
      泉笑了起来,但是眼睛里却没有一点笑意,带点清冷和残忍。他自暴自弃的揭示了纠缠他八年的阴影,想着就此一拍两散也好,负荷早已突破忍耐的临界点。
      “啊?现在听到这种事情只会觉得高兴吧,这种像告白一样的话……喂喂,你该不会把廉的飞机失事当成是自己的错,还因为这种原因内疚了八年吧?”
      田岛一脸不可思议的盯着泉,虽然知道泉性格很认真,但是却没想到会较真到这种地步,把那种意外事故也归咎于自己,难怪一被表白就拼了命的想逃。
      看着泉逐渐泛红的脸,田岛觉得他实在是……
      可爱到不行!
      田岛猛然把身旁的泉搂紧在怀,“好想就在这里直接把你压倒!”然后理所当然遭到泉的迎头痛殴,“你这家伙有没有搞清楚状况!”
      “有啊,状况就是我们两情相悦相亲相爱嘛!”田岛伸手捧着泉的脸使他看向自己,“泉,你把问题想得太过复杂了,你没有任何不可饶恕的过错。我认识你十一年,跟你共同生活了四年,了解你是怎样一个人,喜欢着这样的你,希望今后可以跟你一直在一起。”
      说完,平静的直视泉,目光坚毅,一往无前。
      泉心头微微一颤,缓缓闭上了眼睛。笨蛋就是思想简单,搞得顾虑重重的自己很蠢似的……或许,他真的考虑太多。
      这一刻,泉试着卸下八年来背负的重压,当感觉到田岛靠近时,没有闪躲,不再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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