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振/田泉/望日莲》苦丁

18、拾柒。

　　“打算去大阪？”
　　铃木注意到泉在短短的五分钟内看了三次手机，凑过头轻声询问。
　　泉浅浅的摇头，没有说话。
　　铃木知道他在介怀什么，但也只能无奈的轻拍他的肩以示安慰。
　　有个难以否认的理论是这么说的——活着的人永远及不上已经死亡的人。
　　无论再怎么出类拔萃的优秀，只要对手已经不在了，就永远无法站在同一水平线竞争，因为逝者总会以最完美的形象存于人的心中。
　　自己家的老爹就有过类似的情况，所以铃木可以理解。
　　理解，却并不认同。
　　他本人是个思想积极的人，一切向前看是他的人生理念。
　　虽然死亡的确是一个十分深刻的概念，尤其对关系亲密的人来说；但是时间在走，如果无法适应，就会被遗弃在过去，困死了自己。
　　从泉对田岛的种种描述来分析，铃木不认为田岛悠一郎是个适应性很弱的人。
　　在他看来，这两个人的关系之所以迟迟没有突破，在于一个过于固执，而另一个没有自觉。
　　泉认定田岛对三桥无法忘怀，同时介意自己当年的幼稚行径，怀着罪恶感和赎罪心理隐忍自己的感情八年之久。
　　而田岛，无论基于什么出发点，光是把同性友人留在身边长达四年仍不愿放开这点就足够判定为异常。
　　如果有合适的催化剂作用，那么将两人联系起来的“朋友”关系，其实是很容易就会改变的，十分脆弱的东西。
　　一直以来铃木都是抱着好玩的心态看着事态发展，想要他们能更进一步，却又觉得现状十分有趣，于是除了动动嘴皮子劝说之外，没有采取任何有实质意义的行动。
　　所以在他的这种放任政策下，泉和田岛才平和安稳的度过了四年的同住时光，并且朝着第五年迈进。
　　撒，也差不多该是个尽头了吧。
　　轻轻摸了摸下巴，铃木意味深长的笑了。

　　显然铃木的微笑落在泉的眼里就不那么美好了，他直白的表达自己的现时感觉。
　　“响前辈，请不要笑得这么恶心，我觉得很不舒服。”
　　“哦呀，这样说好吗，我会立刻到大阪去告诉田岛君你一直隐瞒的事情哦~比赛没有两个小时是打不完的吧~”
　　考虑到铃木在大学时期被冠以“笑面虎”的名号，泉衡量后决定妥协，把话题转移往另一方向。
　　“……我想午宴已经就绪，我们应该快点出席。”
　　“孝介，你是认真的打算要出席？”
　　铃木一脸讶异的提问让泉有些摸不着头脑，所以他反问了一句。
　　“不然呢？”
　　“你说‘不然’……现在出发的话比赛应该还剩一半可以看吧，这场比赛的意义相当重要不是？”
　　“我绝对不会去。”
　　泉没有丝毫犹豫就给出否定回答让铃木觉得有些头痛，伸手将额前的刘海拨向后方，然后发自肺腑的感慨。
　　“啊啊，你还真是固执得无药可救……嘛，虽然我是觉得你这样也不错啦。”
　　“那还真是多谢欣赏。”

　　最终泉还是没有打破自己的惯例，两点整的时候他跟铃木走在东京繁华的大街上，右耳塞着入耳式的耳机。
　　熟悉的入场进行曲通过无线电波自关西传入耳中，有着淡淡的疏离感。
　　途径商店街时，橱窗里的电视恰巧也在直播这场对决，与广播产生了微妙的同步。
　　其实泉在散席后是想直接回家的，但铃木要求自己陪他去原宿买钓具。只得硬装作满不在乎的答应，其实心里分明在意得紧。
　　如此不坦率的性格，着实很难称之为可爱。
　　泉开始在心里默叹起来。
　　他知道铃木是在故意为难自己，却偏偏无法出言怪罪，毕竟这首先是没有拒绝的自己不好。
　　虽然如此，还是在心里恨恨的抱怨了这位前辈的恶趣味。
　　广播在人多的地方总是杂音很大。
　　这样的话如何清楚的了解你和你队伍的表现。

　　到达钓具店的时候，正巧是比赛的中场整理场地时间，于是泉稍微用神打量了下商铺。
　　不得不说铃木买钓具的这件店铺古朴得很不起眼，门面很窄就算了，还夹在宠物商店和人气刺青店之间，简直可以说是毫无存在感可言。
　　不过虽然店面看起来是不大，相关的商品却很齐全，甚至连最新开发的仿真钓饵也有出售。
　　墙上除了搁置有款式多样的钓竿外，还悬挂着疑为老板年轻时钓到大鱼的照片。
　　上了年纪须发斑白的店老板戴着斑纹的老花镜坐在扇形的柜台后方擦拭钓竿，早已磨花的钢化玻璃台面上放着一台不知是70年代还是80年代生产的黑白电视；突出的墙架上，摆着一台保养良好的老式留声机，唱针正擦着纯黑的唱片转动，有从未听过的古旧音乐自铜质的喇叭口缓缓飘出。
　　一切都给人一种错觉，仿佛穿越时光来到一个未知的空间。
　　但很快这种氛围就随着铃木的招呼声被打破，随即两个忘年交就开始兴高采烈的讨论钓鱼的相关事件。
　　当听到他们说上次在凌晨四点就出发去芦之湖钓鱼时，泉终于确信自己跟这两人不是同类。
　　虽然明显被排除在话题之外，但泉却不会觉得尴尬不适，神情自若地朝老板借用了电视遥控器，把电视频道从旅游切换至体育。
　　随后，便不再把注意力分散在两个钓鱼发烧友身上，集中精神看起比赛直播。

　　九局下半。
　　二出局，三垒。
　　比分7-8暂时落后。
　　田岛的最后一次打席。
　　是以毫厘之差饮恨收场，还是同点进入延长赛，抑或一支再见全垒打完美结束，总之成败在此一举。
　　一定意义上，四棒的大原还真是留了个绝佳的局面给田岛。
　　此刻双方均是卯足了全力。
　　泉直直的凝视着电视机里左打席上的田岛，那浑然天成的姿势和集中力仍旧那么超群绝伦。
　　2-3。决胜球是球速158km/h左右的直球。
　　一球定胜负。
　　这种紧张的时刻下连加油声都暂时停止，人人都在屏气等待那个决定性的瞬间。
　　正中直球。
　　打出去了！
　　飞得很高，距离很远，中坚手向着球不断后退，直到被围栏挡下退无可退。
　　球没有落在场内，径直撞上了记分板的时钟。
　　“好！！！”
　　直率的高举右手呐喊中的田岛，与十年前那个打到桐青投手伸卡球的画面重合，惊人的相似感让泉怔住，就像时钟的指针轮转了360°最终仍会归于原点。

　　赢了。
　　巨人在阪神的主场获得了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