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夏》沉湮

1、子衿

　　初夏的暖风轻轻地吹拂，梧桐繁盛的枝叶摩擦出轻微的声响，仿佛孩子的呢喃。
　　摇摆着的枝叶的罅隙间，可以看见山顶的琉瓦飞檐，在即将西沉的落日之辉下反射出柔和的光芒。
　　那座看似古老的建筑，是一座别墅——水岸华庭。
　　华灯初上，风中夹杂着吵闹的声音，从水岸华庭遥遥传来。
　　水岸华庭的露天花园中，飘散着淡淡的花香，萦绕在空气中，似有似无。花园里满桌满桌的佳肴美酒也遮不住那香味。
　　衔觞浅酌，微笑低吟。
　　宾客的绮绣华服，举手投足间的仪态气质，仿佛是参加的是皇家舞会。
　　其实，这是一季度一次述职餐会。凌氏所有公司董事经理，在餐会前汇报公司一个季度的营业情况与市场情况，并由凌氏总裁决策下一季度的营业方案。
　　所以现在所有的女子与孩子都在花园等待餐会开始，公司高层在大厅里述职商讨。

　　凌夜倚坐在大厅的窗台上，冷漠地望着花园中那些虚伪的笑脸，耳中听着叔叔与各公司高层的谈话，不耐烦地皱着眉。
　　“……好了，就这样吧。去花园。”
　　凌夜转头看见叔叔凌严在收拾文件，所有人都已站起身。他跳下窗台走到凌严身边。
　　“叔叔。”
　　凌严把文件夹递给秘书：“走吧。”

　　凌氏高层到齐之后，餐会正式开始。
　　长长的西餐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式和点心。最中间的圆形桌上，高脚玻璃杯放成了金字塔形。
　　凌严打开一瓶香槟，倒入最顶层的玻璃杯中，溢出来向下流进各层的杯子里。玻璃杯中的酒在柔和的光晕里犹如琉璃般剔透，花园里顿时酒香四溢。

　　凌夜掩在角落里，冷冷地看着满园子的虚情假意。
　　“淅淅簌簌”几声，一个人影从花丛里走过来，一条手臂“啪”地一下搭在了凌夜的肩膀上：“又在旁边看？”
　　“怎么进来的？爬墙？”凌夜淡淡地扫他一眼，对肩膀上的手臂视而不见。
　　既尘邪邪地笑着：“当然。我实现和你家保安打了招呼，叫他们把防盗防恐防什么的红外线设施全部关掉了，等我爬进来再开。”
　　“那么，如果在你爬进来的1分02秒的时间里，如果有小偷或者杀手等不安全人员进入，后果你来负责？”凌夜的眼睛仍然看着园子里。
　　“这次不是1′02了，我刚刚算了一下，是37″。我是一个学习能力很强的好学生！”既尘很不满地伸出魔爪来拍凌夜的脸。
　　凌夜躲开他的手，皱着眉头问：“你的劳斯莱斯呢？”
　　既尘收回手，努努嘴：“外面。”
　　“走吧。”凌夜转身离开。
　　既尘跑快几步跟在他后面：“你叔叔怎么办？”
　　“你车子上有手记吗？发条短信好了。”
　　“喂……发短信这么无聊的事，我事从来不做的。”
　　“你愿意用手提也可以，只是他不一定能马上看到。”
　　既尘眼睛发亮：“那我侵入内部网，在你叔叔电脑的桌面上放条虫子，然后让他举块牌子：你侄子和少爷我私奔了。”
　　凌夜白他一眼继续往前走。
　　既尘委屈地摸摸鼻子：“唉，那么闷的一个人。为什么我跟你那么多年就没有被闷死呢？”然后跑到前面去开车。

　　夜晚的山路上，路灯幽幽地照着，有诡异的气氛萦绕在空气中。山路两旁，树叶沙沙地响着，一辆黑色的车子快速地驶过，车灯仿佛是警觉的眼睛扫视着周围。
　　“夜。有车子。”既尘看到了前方的黑影，是一辆停在路中间的黑色保时捷。车速减慢了下来。
　　“*A•LS027，公司的车子。是凌氏下属电子公司晏经理的车子。”凌夜已经打开既尘放在车上的电脑查到了资料，下车查看。
　　“小心。”既尘在车上注意四周情况。

　　走近车子，车门下面正在不停地滴落鲜血，而车门下已经积聚了一小滩。
　　“既尘，报警。”凌夜快速地做出判断。

　　黑色保时捷的车窗全部被打碎，里面来参加述职餐会的晏旗夫妇全身好几处中弹，当场死亡。他们的女儿晏子衿被父母护住，没有生命危险。
　　死亡时间大约是在20分钟之前。从晏旗夫妇身上所中的子弹9mm帕拉贝鲁姆手枪弹来看，是９mm帕拉贝鲁姆手枪弹，凶手有多人，使用MGP-14式9mm冲锋手枪，用消声器。

　　当警察和法医在检查尸体巡查现场的时候，凌夜看到了被急忙送上救护车的晏子衿。
　　十二岁的女孩子，绸缎似的黑色及肩长发顺着肩膀滑落下来，莹莹的浅绿色衬出雪白的肤色。紧闭的眼睛，颤颤的睫毛，微红的脸颊，小巧的唇。眉间有淡淡的诗韵，抿着的嘴唇透出些许倔强。白皙纤细的手腕上，盈盈地戴着一只白玉镯子，晶莹剔透。
　　那一眼晃过去，凌夜怔住。
　　不是极美。其实那样的容貌只是比一般的人好了一点，勉强可是算是中人之姿。可是那样的神韵，就是不经意间闯进了心里。
　　很多的女孩子，或许漂亮，可是就是少了她那样的静的神韵。
　　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凌夜忽然想起了《洛神赋》。

　　那是他们第一次遇见。
　　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一年，他十五，她十二。
　　仿佛温暖的春天之前，寒冬最后的尾巴。
　　静谧，安然，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