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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莫失莫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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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城。
这是个边疆小镇,极不太平,因此连镇上居民都隐隐有股杀伐之气。
为了照顾东海,晟敏一行三人特意来到漠城,准备休息几日再上路。
这一日午时,晟敏亲眼看着东海用了午膳,又催促他回榻上小憩一会儿,才回到房中。
厉旭正百无聊赖的坐在桌边,双手托腮,不知在想些什么。
晟敏走到他面前时,他才反应过来,“回来了啊。”
“恩。”晟敏在厉旭身旁坐下。
“东海怎么样?”厉旭对他到底是有些担心。
“精神比前几日好多了,他说明白便可上路。”
“这样啊……”厉旭低低应了一句。
突然,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将厉旭的脸转向他那边。
“你怎么了?”聪明如晟敏,一下子就察觉了厉旭的不对劲。
厉旭被迫与他对视,漆黑眸中闪过不安。
“到底怎么了?”晟敏皱起好看的眉头,“告诉我。”
“我不知道……就是莫名觉得不安,我们这样去残月真的没关系吗?我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发生,你说,我们会不会有分开啊?”这几日来他无端觉得烦躁,却又不知是为什么。
“别瞎想。”晟敏将厉旭拥入怀中,“我们不会分开。”
搂晟敏的腰的双手收紧。
能这样抱住自己的恋人是何其幸福,厉旭简直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他失去了晟敏的话,会有多痛苦。
总以为半年多以前的那场分别中,自己就已尝遍世间之苦。
厉旭却万万没有想到,如今的他竟会连晟敏待在身边都会有生不如死的煎熬。
越是抱紧,他就越害怕眼前的少年会再次消失。
失而复得的喜悦后,他再也禁不起分离。
如果有一天,晟敏离开的话,他会怎么样?
厉旭不敢再想下去,单单分离二字便叫他的心口发痛,若是真的分开,他定会死去吧。
晟敏知道厉旭一时也当不下这个心结,干脆也不多劝,只说一句,“万事有我,你不要担心。”
厉旭突然从他怀里挣出来,身手细细描画他的五官,忽地一笑,先前的烦躁一下子烟消云散。
对啊,有李晟敏在,他金厉旭又有什么好怕呢。
心中不由暗骂自己爱钻牛角尖。
晟敏不知厉旭前一刻明明还难过着,为何此时又笑出来。
但他眼中还带水光,笑起来的时候潋滟一片,分外好看。
一辈子也看不够他。
原来最美的不是梦,因为梦中不会有像他此刻一样真实而渗入灵魂的快乐。
晟敏忍不住在厉旭唇上轻吻一下。
左手到腰间,轻轻一拨,剑已出鞘。
锋利的剑发出一声清鸣。
晟敏的眼角眉梢满是冲天的豪气。
“有我在,谁也伤害不到你。”
一剑在手,当真的睥睨天下的气势。
厉旭莞尔,这才是他的晟敏该有的,豪情壮志。
第二日早晨,晟敏,厉旭,东海三人便离开了漠城。
这篇区域已不适合策马,三人只好打算到城郊驿站去买匹骆驼,好在大漠内行路。
这一战名唤长亭,名字取得极富诗意,倒是与此处有些不符。
离人到了此处均各自分别,无意间让它染上了几缕萧瑟之意。
烟尘萧萧咸阳道,从此天涯两不闻。
三人徒步而行,知道正午才到了长亭。
驿站破败的旗帜远远出现在视野中,厉旭早就有些累了,已看见驿站就欢呼起来,“终于到了!”
晟敏无奈的在后面喊了一声,“跑慢点!”
又回身对上沉默的东海,“快点把,马上就到了。”
东海点点头,加快了脚步。
厉旭已站在驿站木门处等着他们了,“晟敏,快点!”
晟敏刚想应一声,却听见驿站大堂内传来一个声音,“小旭?”
厉旭和晟敏皆是一诧。
在这里遇见故人,会是谁?
晟敏三步并两步走进大堂,和厉旭一同先前出声处望去——
竟是许久不见的英云!
“哥!”厉旭毕竟还只是个少年,见到亲人难免有些激动的走过去,晟敏东海也一并走了过去。
晟敏走到英云那一桌时才发现刚才背对他们而坐的青年居然是赫宰!
厉旭不禁失声叫出,“怎么是你?”
赫宰却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似的,一动不动的看着前方。
东海先前低着头,没有注意到,此时听到厉旭的声音才抬头看了眼。
双眸在看到眼前那人的瞬间填满不可思议。
东海仿佛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不管怎么样,听从自己的心是怎么说的。
他的心好像在说,不要再固执了,去爱吧。
恍惚间又回到当日他赶走赫宰的情景,明明才隔几天,他怎么觉得像是过了好几世呢?
厉旭三人已悄然离开,把空间留给他们。
东海看着赫宰现在这个样子,眼眶倏然泛红。
赫宰到底经历了什么事?就这么几天,究竟是什么让他变成这样的?
“赫宰,李赫宰,你看看我啊。”东海的声音颤抖着,“我是东海啊。”
赫宰仍是一动不动的坐在那儿,一言不发。
“李赫宰,我求求你看看我吧……”
赫宰缓缓看向东海,眸中一闪而逝的复杂情绪。
“东海。”他生涩的开口,“是你。”
“对!是我!我是你的东海啊!”
“你知道吗?”赫宰多日不曾开口说话,此刻无比费力的一个字一个字说着,“我爹娘死了……他们为了我死了……”
“没关系,你还有我啊!”东海仅仅抓着他,仿佛生怕他下一刻就会消失。
“可是,我已经是个废人了,我现在什么都给不了你,甚至,保护不了你。”
东海沉默片刻,把手贴上赫宰的胸口,“只要你的这颗心还在就行了。”
“可你说,你是瞎了眼才爱上我。”赫宰似乎不为所动,“你说你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我了……”
“我是疯了,疯到对你说出那样绝情的话,我是,爱你爱到疯了。”东海深深凝视他,“以前的李东海早在说出那句话时死了,现在的我,不曾说过那样的话,现在李东海,只要李赫宰。”
现在的李东海,只要李赫宰。
趁机多日的心跳在一瞬间复苏。
“你是说真的吗?”赫宰问道。
“是真的。”
“从那以后的我,就不会再防守了,这样呢?你说的还是真的吗?”
“是真的。”
笃定的三个字深深凿在赫宰心上。
李东海会和李赫宰永远在一起。
是真的。
见这一对恋人终于冰释前嫌和好如初,其余三人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晟敏已把厉旭之事告诉了英云,他身为厉旭的兄长,自然不会置身事外。
众人又重新回到一起。
晟敏看了赫宰一眼道,“东海,此行过于危险,赫宰又武功尽失,你还是留下来照顾他吧。”
“晟敏哥,我身上带了李家的清灵散,虽不能让赫宰恢复武功,但至少能恢复行动能力,不会拖累大家的。”两人刚才已商议过,决定一同去残月。
晟敏还想再阻止,东海又道,“那莫失玉毕竟是天下奇物,金希澈在吸收它后功力定会有所提高,加上我才更有把握。”
晟敏只好作罢,“那好吧。”
“那我们明日上路。”
残月宫。
正洙一早醒来,转身发现希澈已经离开。
床榻上还留有一个温热的做凹的形状,想必希澈也才刚走不久。
前不久与李家一战,虽说李家已灭,但残月同样元气大伤,为避免江湖上各大门派趁机惹事,希澈这几日忙的是焦头烂额。
更衣洗漱后,正洙倒是一时之间不知该做什么。
干脆支开侍从一个人四处散步。
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西陵。
正洙略沉思,举步走进西陵。
说实话,抛开别的不说,偶尔与大长老对弈倒不失为一件乐事。
小厮迎上来,“林公子,您又来了?”
正洙笑着道,“什么叫又来了?怎么?你不欢迎我?”
他时常来这儿,与长老院的小厮一来二去也混熟了。
“小的不敢。”小厮忙道,“大长老可是天天侯着林公子来呢。”
两人一路谈笑,很快到了大长老房外。
正洙走进去,就见大长老已端坐桌前,热茶与棋盘都已备好了。
“大长老当真是神算啊,竟算的今日我会来。”正洙行个礼,也坐到桌前。
“首领事务集多,你也只能找我这个老头子来解闷了。”大长老比起当初倒是和颜悦色不少。
“不敢不敢。”正洙端起茶杯,小小饮了一口。
两人饮了茶,就此凝神开始对弈。
正洙和大长老棋艺皆是上乘,这小小一方棋盘在黑白棋子映衬下像是成了战场。
一局棋下得峰回路转,看起来正洙是赢定了,不了大长老又补上一枚,力挽狂澜。
“大长老不愧为高手啊。”
“棋如人生,经历多了,自然更懂其中之道。”
“多谢赐教了。”
品着小厮刚泡的茶水,两人一时都不再说话。
良久,大长老突然道,“首领没有把以前的事告诉你吗。”
“……没有。”正洙微愣大长老问这个是想表达什么呢?
“你就不想知道?”
“既然希澈不告诉我,自然有他的道理。”正洙放下茶杯。
“老夫今日只想给你讲一件事,在你醒来前发生的一件事。”
正洙犹豫片刻,“好。”
“首领,宫外有五人求见。”侍卫前来通报。
希澈抬头,“请他们进来。”
果然,该来的还是会来啊。
希澈此时倒是有些庆幸正洙不再身边,这样处理事情才不会束手束脚。
不过片刻,侍卫已将厉旭五人皆带到大殿中。
希澈坐在主位上,淡淡看着她们。
李晟敏,金厉旭,李赫宰,李东海,金英云。
嘴角突然勾起一抹笑意。
与他有过瓜葛的人,此刻倒是凑齐了。
只消看看他们各自的神情便一目了然,东海脸上是压不住的仇恨,为李家灭族之灾也为赫宰的武功尽废,赫宰对他本就是仇恨万分,晟敏则是因为希澈为夺莫失玉而伤到厉旭耿耿于怀,英云是他的情敌,自然少不了怨他几分。
说道最后,反倒是身为当事人的厉旭对希澈没什么太大仇恨。
一人在上,五人在下,对视良久。
“正洙哥呢?”虽说从英云那里得知失去记忆的正洙过的很好,但厉旭还是想见见他。
“他现在过的很好,劳你挂心了。”希澈并不愿让正洙与过去有太多接触。
“别说那么多了,我们来是有正事的。”东海上前一步。
希澈挑眉,“什么事?”
东海当下就把自己从李家典籍上看到的有关莫失玉莫忘玉的内容告诉了希澈。
希澈静静听着,视线不紧不慢的扫过每一个人。
目光接触到一身白衣的晟敏时,希澈蓦地一惊。
就在刚才一瞬间,他分明从晟敏身上感应到了莫忘玉。
体内的莫失玉在不断颤抖着。
希澈收回视线,问东海,“你说完了?”
“对。”东海紧紧盯着希澈,“既然莫失玉对你而言并无用处,就把它还给厉旭。”
希澈扬唇一笑,当真是美艳不可方物。
唇齿轻启,“不可能。”
“你说什么?!”这回是晟敏沉不住气吼出来。
=希澈犹如面对挚爱之人一般,温柔的声音缓缓流淌,“我凭什么相信你们?况且,我还答应了那个人,我会把整个天下送到他面前的。”
目光倏然凌厉,“李晟敏,既然你把莫失玉送到我面前来,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回答他的,是三把剑同时出鞘的声音。
既然谈判不成,便只有强抢了。
“你们是自不量力。”希澈仍是一副慵懒的样子。
厉旭突然拉住晟敏的右手,紧张兮兮的问,“现在怎么办?”
晟敏不希望让厉旭担心,故作轻松的笑了笑,“谈崩了,就只有开打了。”
厉旭不傻,自然知道其中凶险。
但还是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恩,你们小心。”
“等我。”晟敏匆匆吻在厉旭额上,执剑冲向希澈。
厉旭和赫宰暂退大大殿角落,而残月侍卫也早被希澈遣退了。
晟敏率先冲向希澈,身影飞快掠过,留下一道残影。
希澈却不闪不躲,知道那锐利剑锋到了眼前,才堪堪出手挡下一击。
看似瘦弱的他竟将晟敏生生击退了两三丈远。
晟敏仔细的看了自己的剑锋一遍,不禁大惊。
这出自李家的神兵竟将在与喜欢测的第一个照面中,就被击出一道小小缺损。
凝神看向希澈的手,一块长不过一寸的黝黑刀片在指尖灵活的旋转。
兵器,长一分则善防,短一分就多险,但却灵活。
想必其上定淬了含腐蚀性的剧毒,否则晟敏的剑不会这么快就被击损。
莫失玉确实没有传说中那么夸张的功效,但它毕竟是天下奇物,希澈在吸收莫失玉后不仅功力小有提升,折磨他多年的噬蔷薇之毒也有所减轻。
此刻的希澈,确实能不费吹灰之力就打败在武林中皆属高手的晟敏三人。
……
饶是他们再小心的对付希澈,却料不到希澈在与他们战斗时偷偷下了毒。
残月本就不是什么正派,而希澈性情慵懒,恨不得早点结束。
当晟敏东海英云三人浑身无力的靠着剑支撑身体时。
希澈猎人的嗜血天性才一点点显露出来。
他一步步靠近晟敏。
嘴角是势在必得的笑意。
正洙用自己生平最快的速度向大殿跑去。
脑海中还在回响着长老告诉他的话。
“首领为了请动长老院救你在西陵门外跪了一整个晚上。”
——金希澈,那个骄傲如斯的男人,居然为救他而下跪。
“那是一条有布满诅咒之力的炭块堆成的路,二十丈,他受尽了人间最大之苦,身上的伤,再也无法愈合。”
——原来那些触目惊心的伤,是他这个容不得一丝不完美的男人,为了自己而受的。
“在那之前,他爱了你十七年。”
——金希澈,你该死的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爱了我十七年。
这样的,带着奋不顾身与毁灭的爱,叫他朴正洙如何承受?
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
正洙朝着大殿——金希澈在的地方,飞快的奔跑。
一道又一道长廊。
他跑到几乎忘记自己的心跳。
当大殿终于出现在正洙视线内时,正洙再也忍不住,脱口而出。
“希澈!”
而后——
朴正洙愣住了,他看见金希澈正掐着一个人的脖子。
金希澈愣住了,他看见朴正洙淌着泪的面颊。
所有人都愣住了,为了朴正洙这一句不合时宜的饱含深情的呼唤。
下意识的松手,晟敏的身子摔回地上。
“你怎么来了?”希澈向正洙走过去。
厉旭跑到晟敏身边,紧紧抓着他,转头向大殿门口的正洙喊道,“正洙哥!别靠近他!”
在厉旭眼中,上海了晟敏的希澈,此刻是十恶不赦的坏人。
正洙迷惑的看了看厉旭,又看向希澈。
似乎,有什么在记忆深处叫嚣着,想要挣脱而出。
叫他正洙哥的少年。
衣领被抓住,胸膛淌血的少年。
漫天大火,遍地血腥。
朴正洙,金希澈,金英云,金厉旭,李晟敏……
终于,被染上尘埃的记忆脱离了束缚。
他想起了一切。
有关朴正洙,有关金厉旭,有关那场染血的大婿,有关一切。
片刻前朝这里奔来的满腔喜悦与热泪,变成一抹苦笑。
正洙看着朝自己一步步走来的希澈。
“金希澈,我想起一切了。”
脚步一下子顿住,希澈袖口的手逐渐握成拳。
“所以,是准备离开了吗?”故作潇洒,“我不会拦你。”
“我爱你,金希澈。”正洙坚定无比,“刚才大长老把我醒来之前的事告诉我了,我明白,你是爱我的,所以,即使恢复记忆,我也确信,我爱你。”
大殿中静得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希澈低着头,额前碎发遮住他的双眸。
“希澈。”正洙唤他,“我知道你有一统武林的大志,你这样的人也不该甘于平庸,但是,我想要平静的生活,我只想和我的爱人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简单生活,原谅我的自私,我只想说我们不要这个天下好吗?我们就这样两个人在一起,不可以吗?也许,我阻止不了你,但是,我希望你能放了他们。”
希澈久久不语,却轻轻点了头。
为了正洙,他愿意。
“希澈,我要离开,找一个小镇,过安定的生活。”正洙后退一步。
希澈心一惊,果然,恢复了记忆后就要离开了吗?
“我在那里等你,等你愿意放弃这个天下的时候来找我,只要你愿意,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下去。”
他眼神流传柔情似水,全等面前之人的依据应允。
静谧。
静谧的叫他的心直直坠下去。
突然,希澈抬起了头——
笑靥中似带了世间所有的温暖。
“傻瓜,不用等了,我会跟你一起走的,不管你要什么样的生活,我都会陪你。”
若是没有你,我要这天下有何用?